植树指北

 植树，大家都觉得是好事。植树，大家又都不愿意去做，是个苦差事。

 植树要因地适宜。热带的水果树，到了寒带就活不了，腊梅种在太平洋小岛上，也没人能够欣赏她的美，从来没有一片土地能够成为孤岛，不合适的树木到了陌生的土地，可能会水土不服，也可能能够顽强生存并且适应下去，不合适的树木到了人间天堂，也会贪婪地吞噬那片土地其他的生灵，最后自取灭亡。

 种树需要土地里的养分。一片土地养分多，自然能种的树就多，一片土地贫瘠，能种的树就少。沙漠之中多是低矮的植物，偶尔高大的仙人掌也是浑身带刺，不惹人喜爱。然而他们毕竟是活在那片土地的生命，即使人们无法欣赏他们，无法利用他们，他们依旧是这片土地生命存在的证明。相反的，想要在一片沙地去种苹果树，去播种水稻，必然是失败的，然而这错不是水稻和苹果，也不是沙漠的，而是错误的地点遇到了错误的植物。

   种树是一个自然的过程，不是人性的博弈。从种子到发芽，从发芽到成年，从成年又走向衰败，这是自然的定理。植树的人也应当知道这个道理，一个心胸宽广的圣人，也不可能让西瓜长在北极的寒土上，因为植物是靠土地里的养分生存的，而不是良心；一个作恶多端的恶霸，也照样可能让自家的苹果树年年丰收，因为他懂得植物生长所需要的是什么。人类也可以改造植物，让他们变得更加符合自己的需求，但这样做的恶果照样降临在自己身上，因为大自然不是靠人类的良心而运动的。

   种树不只需要专家，也需要普通人。普通的八个老头不知道什么植物学的论文，但是他们可以靠着自己的毅力在沙漠中制造一道绿罩。一个植物学家可能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他研究的成果可能能让更多的老头子用自己的闲暇时光种下更多的树。一片沙漠只指望普通人去未知奋斗，这就是对人命的不尊重；一片沙漠扔给专家去打理，这是浪费人类智慧的产物。作为同样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每个人的智慧都是智慧，每个人的力量都是力量。没有天才能够化冰川入绿洲，没有英雄可以以肉体阻挡沙漠。

  从来没有一片配不上植物的土地。植物对土地，只有隐忍，土地对植物，也只有接受。所产生这种心态的只有人类自己:他们会用各种手法证明某种植物不适应某种土地，而根本对这种植物的生态一无所知；他们会批评这株植物危害了生态安全，即使这株幼苗只是因为贫瘠的土地而垂垂颤抖。土地的力量，只有靠植树才能唤醒；而生命的力量，是任何机械和金钱不能消灭的，他们是想消灭，但是最终会堕入因为蔑视生命本身的作茧自缚。

 植树从来不保证好的结果。种下一棵种子，你收获的可能是一株枯死的幼苗；种下一片树林，你收获的可能是一片大火。但这却都是自然的过程，自然，则是不经过人手，也依然会进行的过程。而危机，则是人类反对自然，而造成的恶果。植树不是为了收获甜美的果实，而是为了赎罪，是一种人人皆有的罪过。一个人试图去告诫自己的子孙后代不去砍树，那是妄想；而一个人试图用未来的忧虑代替现在的植树，则是懦弱。我愿意去种下那棵树，即使那棵树可能会死去，即使那棵树不适应这片土地。即使这棵树最终会燃起毁灭一切的大火，我也愿意去种，只因为人类本应该比树做更多的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种树？你种了树吗？你会因为害怕机械与金钱的力量而放弃种树了吗？如果你愿意去种下那棵树，那恭喜你，你终于做了一回人，因为这世上从来没有圣人和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