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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H荷鲁斯大叛乱《绯红君王》第七章

2023-04-08 10:11 作者:战锤翻译庭屁精  | 我要投稿



第二部

太阳神船


第七章
日瓦戈号
先知猎手
冰霜之躯

 


“就是他吗?”迪奥·普罗姆斯问道。
“是的,前提是乌西库传输来的数据无误。”维登斯贤者说,他在数据板上浏览着日瓦戈号的人员名单,并与印在舱壁上的字母和数字序号进行比对,“第16-9号甲板,阿斯塔特医疗舱。1200号类选站?”
“对。”
“那么这应该就是瓦瑞斯图斯·萨瑞罗了。”
“他的电子刺青序列号是什么?”
“19,科瓦斯-兰布达,20-7,6/10,51,1-0-2-3-5。”
普罗姆斯点点头,仔细审视面前的候选人。
那位昏迷不醒的军团战士躺在一张铁制轮床上,日瓦戈号船舱里的这片区域被专门划拨给运往泰拉的阿斯塔特伤员。他们伤势严重,战地药剂师无力处置,同时还不至于将他们送进无畏机甲的铁棺。
但他们太过宝贵,不可一死了之。这个宽广空间里还有六十四名军团战士,有些刚刚逝去,有些徘徊于生死交界的不明境地。
瓦瑞斯图斯·萨瑞罗全身赤裸,仅在腰间盖了一张肮脏床单。他的伤势十分严重,而且伤痕全都分布在躯体正面。他紧绷的皮肤上凝结着一滴滴汗水,超人肌体正在创造神秘莫测的奇迹,缓缓结合断裂骨骼,重塑破损内脏,编织崭新血肉。
纹在萨瑞罗躯干上的展翼猛禽图案让普罗姆斯认出他是暗鸦守卫。但即
便没有这个刺青,那苍白肤色也足以昭示此人的血脉。
“无论他们历经多少异星阳光的照耀,科拉克斯之子永远不会晒黑。”普罗姆斯说,“不知道这究竟是缺陷还是天赋?”
“这是他们父亲的赠礼。”维登斯说。
“的确,”普罗姆斯用指尖轻触萨瑞罗象牙雕成的臂膀,“这更让我感激自己身体里流淌的是基里曼大人的血脉。”
他让一丝灵能力量从心中流淌出来,用一道生物电脉冲刺穿了那位战士的皮肤。肌肉顿时微微波动,隐形的铭文暂时组成一列突起的疤痕组织,展现出皮下电子刺青的细节。
“19,科瓦斯-兰布达,20-7,6/10,51,1-0-2-3-5。”普罗姆斯确认道。
“我可以进行触觉确认的,”维登斯说,“我知道你很反感-”
“不,”普罗姆斯说,“倘若我连触碰一位军团战士兄弟的皮肤都无法忍受,又如何能够与他的心灵相连?”
“如你所愿。”维登斯略一躬身说。
医疗甲板的昏暗灯光映射在这位预算师的镀铬齿轮面具上。两条纵向的扩音缝隙代替了他的嘴巴,原本是眼睛的位置则安装有一条旋转机械臂,上面有许多包裹着黄铜边框的放大镜。维登斯身上披着一件及地长袍,那衣物的起伏轮廓表明他的躯体已经完全抛弃了传统形态。
普罗姆斯将他的骷髅手杖靠在旁边,解开头盔的密封。医疗船里的空气顿时扑面而来:凝滞血液、腐败肉体、脏污绷带、源自十余个世界的泥土、种种消毒药剂,以及汗水的气息混杂成一团刺鼻味道。
但气味并不是最糟糕的部分。
绝非如此。
“退后,维登斯。”普罗姆斯说。
贤者奉命而行,他知道这时候应该与智库保持距离。
普罗姆斯摘下头盔,视觉输入信号立刻被自身感官所取代,他的视野变得略为灰暗。安装在银灰色头盔后侧的灵能兜帽也失去了闪烁光辉,那晶莹矩阵暗淡下来。
痛苦顿时捅进他的心脏。
痛苦贯穿了他的脊梁。
痛苦把滚烫铁钉刺进他的关节,用污浊血沫填满他的肺脏。痛苦将他的全身骨骼敲成细碎粉末和锐利残片。痛苦撕裂了他的肢体血肉,恰似一柄翻动土壤的铁耙。痛苦像融化的热蜡涌过他全身。痛苦伴着激光爆呜灼烧他的皮肤,腐化坏疽由内而外地摧毁他的身躯。
这些痛苦都是虚妄幻觉和灵能回响,然而其冲击力分外真切。
这艘医疗船的名单上列有近七千名伤者,普罗姆斯感受到了他们的每一丝痛苦。他全盘接纳。
他的心灵厉声尖叫,如同一块喷溅火花的过载电路板,种类繁多的苦难感受逐一涌现,从纯粹的物理剧痛到失却肢体的悲苦,从感官剥离的死寂到灼热弹片所雕刻出的丑恶畸形。
普罗姆斯一拳轰在舱壁上,将那厚达数寸的钢铁砸出了凹陷。他的圆瞪双眼并无眨动。他的牙齿紧紧咬合,像是为营造山脉而挤压的板块。粗大血管和紧绷肌腱浮现在他的脖颈上。
他本可以将一切痛苦都消解在灵能兜帽里,不必亲身经历旁人的苦难,但他并没有。痛苦是一份赠礼,感受它便是培育它,普罗姆斯以此巩固自己心中的人性,更好地承担肩头那份可怕而无可推卸的责任。为此他甘愿付出鲜血的代价。
普罗姆斯长吁一口气,松开了握拳的十指。那痛苦依旧萦绕在他心头,但已经化作了他的一部分,变得可以容忍。
不仅如此,痛苦还为他打通了道路。
“智库?”维登斯说。
普罗姆斯点点头,颤抖着吐出一口气。
“说吧。”他开口道。
维登斯检视数据板。
“针对认知能力的诊断结果体现出了极高的心理适应性,不过军团战士萨瑞罗的作战记录并不完整。”
“意料之中。”普罗姆斯说,“第十九军团很不情愿提交此类评估报告。他的最后一场行动是什么?”
“最后一次认证评估来自伊斯特凡暴行的五个标准年之前。”
“你的看法?”
“我最初的统计分析结果依旧不变,”维登斯说,“军团战士萨瑞罗的潜在灵能特质与基因标记体现了极低的想象力、对于教条思维的倾向性,以及一份近乎奴性的责任感。”
“第十九军团和奴性可毫无关联。”
“只是个修辞手法,不过他的基因倾向确实如此。”
“基因无法描述整个生命,”普罗姆斯说,“只有实际作为才能决定一位战士是否具备资格。”
“无论如何,我相信军团战士萨瑞罗会成为掌印者项目的杰出候选人。”
普罗姆斯汲取着自己心底的力量,昔日作为极限战士首席智库,他曾经满怀自豪地运用那股力量,如今却因此背上了危险人物的标签。他将手掌贴在萨瑞罗头颅两侧,那位战士立刻呻吟起来,其心灵已经察觉到了入侵者。
过往经历让普罗姆斯明白,星际战士的心灵如同一副装有钢铁倒刺的捕兽夹。粗浅试探毫无意义。
他长吁一口气,不由分说地将自身意识灌入萨瑞罗的心灵,打捞对方的战士之魂。
血潮般的记忆与经历咆哮着将他淹没。熊熊战火与僵死仇敌;命丧黄泉的兄弟与遭到玷污的荣誉;一个满是黑沙的世界,伊斯特凡V;一个饱受诅咒的名字,一个代表背叛的符号。
滂沱血雨。烈火与钢铁伴着尖啸从天而降。一万支枪口所发出的背叛呼吼。可靠老友变成了苦涩仇敌。痛苦和折磨,一位陨落的父亲。
失踪还是战死?谁又知道?
痛苦与失落争抢着心头的位置。对于复仇的渴望。厄古尔盆地掩盖了一切,那是一场孤注一掷的逃亡,那是无数充满绝望的日日夜夜。白昼时无路可走,整个世界上的生灵都置他于死地而后快。入夜后遭受追猎,那些嘀嗒作响的恐怖事物从阴影中现身,远比他自己更加熟悉黑暗。
之后,是冲出虚空的战舰,是远道而来的救赎。
对战局尚可逆转的希望,以及目睹那份希望焚灭的绝望。
破碎军团必将战至最后一息。
除了战死沙场别无所求。复仇,永恒的复仇。
复仇!复仇!复仇!
那是一股纯粹纯净的意念。出击,杀戮,沐浴在背叛帝皇之人的鲜血里。一份永不满足的饥渴。

复仇!
普罗姆斯从瓦瑞斯图斯·萨瑞罗的心灵中抽离出来。
他的掌心灼痛难忍。他匆忙缩回双手,十指箕张。强烈的冲动在他脑海里汇聚成一团喧嚣风暴。他仰天长啸,那充满原始兽性的吼声不逊于狼群的嘶嚎。
他的兜帽喷薄光焰,那闪耀夺目的灵能矩阵逐渐消解了他与瓦瑞斯图斯·萨瑞罗思想交汇所引发的灵能冲击。
普罗姆斯的心脏在胸中狂跳。他用意志令那钻头般的节奏放缓,驱逐汗水和颤抖呼吸的奔涌浪潮。
他的视野一片猩红,呼吸里夹着滚热的怒火。
杀戮冲动缓缓消退。
普罗姆斯摇摇头。
“你错了。”他说。
“错了?”维登斯贤者说,“所有统计数据都表明瓦瑞斯图斯·萨瑞罗是完美人选。”
“或许曾经是,”普罗姆斯说,“但伊斯特凡已经摧毁了他。他心灵受创,被复仇渴望彻底吞没。”
“没有几个阿斯塔特不是如此。”维登斯指出。
“等到荷鲁斯的尸首躺在帝皇脚下时,我就会完成复仇。”普罗姆斯说,“但我不会仅仅以杀敌数量作为衡量标准。萨瑞罗的复仇渴望是一种诱惑,而诱惑便是弱点。”
“这想必是个很小的弱点吧?”
普罗姆斯摇摇头。“战士的品质有高低之分,但弱点无所谓大小,尤其是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泰坦的选民必须超脱一切诱惑。”
维登斯将数据板收回长袍里,向普罗姆斯躬身。
“抱歉,普罗姆斯智库。”他说道,“我原本对这项潜入行动寄予厚望,但现在看来我错了。”
普罗姆斯扭过身来将维登斯一把抓起,残余的同感痛苦让他对预算师的致命错误更加愤怒。
“你明白这个错误的代价吗?你明白吗?想一想这位战士原本能够做些什么,能够杀死多少叛徒。你真的明白吗?”
维登斯在智库的铁腕里徒劳挣扎,那包裹在长袍里的非人躯体扭动不止。他的扩音缝隙挤出一声恐惧尖鸣。
“普罗姆斯智库,饶命!纵然统计预测的结果大多时候清晰可靠,但它依然是不完美的。”
“你先前的断言可与此矛盾,”普罗姆斯加大了力道,“结论正确的时候你就说数据不会撤谎,犯下错误的时候你就推脱说方法并不完美。”
“zx没有任何预测方法是完美无缺的,”维登斯匆忙辩解,“预言、征兆、内脏占卜、纸牌卜卦,所有手段都会受到解读方式和意外变数的影响!”
普罗姆斯不愿容忍维登斯的借口,又增强了施加在那半人脖颈处的压力。金属逐渐变形,引发出一阵塑钢呻吟和气压嘶鸣。科技神甫面孔上的黄铜放大镜癫狂地旋转起来。
“智库,”维登斯喊道,“他要醒了!”
普罗姆斯立刻将预算师抛在甲板上,他心里明白这股肆意宣泄的汹涌怒火并不完全属于自己。他在维登斯的锃亮面具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顿时厌恶地转过身去。
瓦瑞斯图斯·萨瑞罗逐渐苏醒,眼皮颤动,对于记忆的悍然入侵打破了使他保持昏迷的生理机制。他低沉呻吟起来,作战腺体向肌肉注入的兴奋剂让他不由自主地紧握双拳。
普罗姆斯温柔地将一只手按在萨瑞罗的头颅上。
“原谅我,兄弟。”他说道。
随即用烈火心念气化了那位暗鸦守卫的大脑。
两人动身离开这座阿斯塔特医疗舱。普罗姆斯极其悔恨地关闭了身后的大门。那阴影笼罩的大厅黑暗死寂,不像疗伤之所,反而像是一座坟墓。
“该死的,马卡多·····.”他摸着冰冷的铁门低语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银灰色的臂膀上,那副铠甲已经失却了第十三军团的钴蓝色泽。军团涂装的抹除一度让他感到心灵受创,然而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他却为此感到庆幸。奥特拉玛的兄弟们永远无法接受马卡多这份计划的冷血逻辑。

他们必定会将普罗姆斯今日所为视作重大背叛,然而他们并不知晓普罗姆斯已经知晓的隐情。他们从未目睹普罗姆斯目睹过的事物。他们不曾坐在尼凯亚的审判厅堂里聆听马格努斯的夸夸其谈,不曾亲眼看见他傲然驳斥那些针对自己行使巫术的严厉控诉。
普罗姆斯对那一天记忆犹新。
火山的燥热,凝结玻璃组成的曲折迷宫,影影绰绰。他和通晓秘术的同僚们并肩而立,胸中满怀正气。埃利卡斯、扎罗斯特、乌摩彦,都是智库领袖。
还有塔里忽台·也速该,白色疤痕的首席风暴先知。
那位巧格里斯人带着托勒密的智慧侃侃而谈,他的哥特语口音浓重,句式奇异,但这无法遮掩话语中的深刻见解。每一位智库都为也速该的演讲作了补充,用逻辑、理性和证据建立起一个牢固论点。
但他们全然受到了欺骗。就连最睿智的也速该也没能看透马格努斯的伪善。
普罗姆斯的手甲紧握成铁拳。
“你骗了我们。”他咬牙切齿地低语道。


林仙号之主安姆维特·乌西库贤者在装着染色玻璃窗的医疗甲板前廊里与他们会合。贤者看着众多沃拉克斯机器人迈开纤细腿足,在日瓦戈号的医疗舱室中穿梭巡视,他的铁灰色身躯藏在一片阴影里,他头顶那尊雕像描绘着一位伤兵和帝皇的形象。
准确地说,乌西库的机械替身在这里等着他们。
作为机械化突击力量的乌萨拉斯机兵由气压腿足和纤维束所驱动,而这台经过改装的特殊型号机兵还装配了死隶机兵的身甲与卡斯特兰机兵的零件。乌萨拉斯绝非普通机器人,经过强化的作战单元通常都与取自科技奴仆的大脑和神经系统固线相连。
高阶贤者本人停留在林仙号上,他的躯体在神经退行性病变的荼毒下早已萎缩,如今被存放在一个铁笼般的移动框架里。作为亲身到场的替代手段,乌西库借助机械通灵的神秘奥艺将他的意识投射到这个高大的乌萨拉斯机兵体内。
这个披着橙黄色涂装的乌萨拉斯机兵抬起头来看着走到近前的普罗姆斯和维登斯,它的金属躯体表面映着电子火炬的柔和光辉。盘卷扭曲的蛇形图案仿佛在这台由活塞驱动的装甲机兵身上蠢蠢蠕动,此外它面部还覆盖着一个猩红的骷髅徽记。一圈圈紧凑排列的神经脉冲缆线裹在它的修长额头上,将乌西库的感觉中枢与机兵内部被残害的大脑相连。
普罗姆斯憎恨乌西库的替身。囚禁其中的那个生灵深陷于永无停数的剧痛,这让智库嘴里饱含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仿佛他在咀嚼满口的玻璃碎碴。
“候选人呢?”乌西库问道,他的话语由以往的通信记录剪切拼凑而成,勉强重现昔日的洪亮嗓音。
“他并不合适。”
“可惜。”乌西库说,“那么就要采取清除方案。沃拉克斯兵团已经将船员隔离在低层甲板准备处决,我也向日瓦戈号的逻辑引擎输入了一份随机亚空间跃迁的指令。”
方才险些让维登斯一命呜呼的狂乱怒火在普罗姆斯胸中再度升腾,但他的灵能兜帽迅速消解了那股浓烈情绪。这艘满载受伤灵魂的星船充斥着无尽的悲惨与苦难,而任何强烈情感都会像海水里的一丝血腥味般引来现实帷幕彼端的邪物。
他深吸一口气,从机械替身面前走开,说道:“任你处置,我的工作完成了。”
“并非如此,”乌西库说,“有一艘船靠近了。”
一个个强行拼凑起来的音节让旁人难以捕捉乌西库话语里的微妙含义,但普罗姆斯依然立刻察觉到,贤者对那艘星船的突然出现感到恼怒。
“我们怎么会毫无预警,放任对方逼近?”
“因为那是朵拉玛尔号,”乌西库回答,“据说它的掌舵人是一位第十九军团战士。”
普罗姆斯低声咒骂了一句。“成濑康来了。”


沃土号转动船头,让巫师星球的朦胧弧线从观察舱的舷窗视角中逐渐消失。阿泽克·阿里曼带着一股奇特的哀伤看着那颗星球远去。
“我痛恨你带我们来的这个世界。”他低声说道,“但我每次离开的时候却又担心永远回不来了。”
那椭圆形的观察舱是沃土号指挥舰桥末端最为狭窄的部分,几支取材于普罗斯佩罗蛇根木的粗重立柱遵循黄金分割比例,站在黑色石板所铺就的走廊两侧。一座座水晶墓穴里摆放着历任舰长的花岗岩胸像,在那些高傲目光的审视下,每一位继任者都会尽力证明自己有资格驾驭如此精良的战舰。
军团战士和身披青铜色装甲的仆役站在一座座大理石方尖碑面前,那些铭刻着法令符文的石碑上安放着众多散发微光的数据板。每名仆役都自愿用提兹卡水晶碎片挖走一只眸子,以空洞眼窝表达对猩红君王的效仿与崇敬。
舰桥核心位置是一口铺着瓷砖的深井,沃土号的占卜池坐落其中。门卡拉和萨纳赫特站在深井旁垂首低语,若干名剃光头发的参入者在池边结成一个圆环。
这些荣获擢升的仆役被称为启明者,他们能够在这片动荡不安的池水里捕捉浩瀚之洋中起伏波涛的倒影,以此为战舰提供指引。亮羽奥艺抹除了他们脸上的眼睛,并且将他们的手掌骨骼相互融合,组成一个天衣无缝的降裤圆环。
“我们有明确的航行矢量吗?”阿泽克·阿里曼问。
“我们找到了驶出恐惧之眼的方向。”门卡拉凝视着那片池水,头也不回地说,“但无论是我还是启明者都看不到任何具体目的地。这让人甚为恼火。”
阿泽克·阿里曼点点头,回到了舰长的宝座,《马格努斯之书》被铁链拴在指挥台上。
他抚摸原体的秘典,感受蕴藏其中的深厚力量。此外他还能品味到对合而为一的强烈渴望,这种渴望与那个亲笔书写了书中文字的凡人密不可分。
“马哈瓦斯图·卡里马库斯,”他低语道,“这第一条道路的终点就是你吗?”
“阿泽克?”门卡拉说。
阿泽克·阿里曼顿时抬起头。“目前我们能够确定方向就足矣,”他说道,“我在弗泰普金字塔里目睹的景象会引导我们找到父亲的第一块灵魂碎片。”
此时阿泽克·阿里曼已经体会到了沃土号舰身过载的紧绷压力,安放于星船各个位置的反光洞穴水晶和铭刻在每块舱壁上的天枭咒文共同引导着一股以太能量由舰首涌向舰尾。
“你的飞船也感觉到了。”亚弗戈蒙从指挥舰桥后部的阴影里现身,那个恶魔的妖傀躯壳挺立在阿泽克·阿里曼的宝座前方,“这个时刻所蕴含的伟大潜力充满了它的钢铁骨架。它渴望扬帆远航。”

这个受缚恶魔的存在引起了阿泽克·阿里曼灵魂一股难以忽略的钝痛。他的本能反应是立刻打破妖傀头颅上的召唤符记,将恶魔驱逐出去,然而在这件事上,马格努斯的意图明确无疑。
“你憎恨我,”亚弗戈蒙说,“但你很明白,我是你们成败的关键。这支穷酸团队的其余成员难道与我同样重要吗?弗格瑞姆的叛逆剑客、与你一同再次目睹了父亲陨落的散漫战帮,还有两台陷入疯狂的神之机械,更不用提那些野兽和叛军了。倘若这就是让马格努斯托付了自身性命的乌合之众,那么诸位湮灭之主选择狼神荷鲁斯来主持大局实在是明智之举。”
“休要妄然提及他的名号。”阿泽克·阿里曼说,“你不配在我面前直呼猩红君王的名字。”
“那么其他注定遭受你背叛的人呢?”亚弗戈蒙像是打趣般轻声说道,“梅门尼姆、齐吾、门卡拉、萨纳赫特和哈索尔·玛特?我能否直呼他们的名字?”
“你在胡说什么?他们是我的兄弟。我永远不会背叛他们。”
“他们现在是你的兄弟,”恶魔承认,“但谁知道几个月之后他们会变成你的什么人呢?或者一年之后?十年之后?乃至于一万年之后?你总不会傲慢到认为自己能永远享有原体的宠信吧?你想必知道很多人都觊觎你的尊贵地位。”
亚弗戈蒙走到阿泽克·阿里曼身边,坐在了舰长宝座旁的一张石凳上,这是沃土号大副的位置,通常属于一位天枭学派大师。
“你还记得伯劳星吗?”亚弗戈蒙问道。
这突然转变的话题让阿泽克·阿里曼颇为错愕。
“你是说赫利欧萨?”
恶魔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阿泽克·阿里曼注意到对方指尖上的涂装已经剥落,囚禁其内的腐化力量逐渐展露。“这个名字乏味至极,另一个更为血腥的称呼才能恰当描述那颗星球的经历。但没错,就是赫利欧萨。马格努斯和黎曼·鲁斯险些在大图书馆门前兵戈相见。”
“我当然记得那个世界。如何?”
“那是一个孕育了多种独特动植物的星球,”亚弗戈蒙说,“至少在怀言者将其炸成粉末之前是,那是在战役告终一年之后的事情了。”
这吸引了阿泽克·阿里曼的注意力。
“珞珈摧毁了赫利欧萨?”

“是的,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亚弗戈蒙耸耸肩,仿佛一颗星球的覆灭不值一提。“那么你或许有兴趣听一听。在那颗星球上现已灭绝的大量物种里,有一种格外凶恶的猛禽在凤凰崖北部海岸线的峭壁顶端筑巢。母鸟每一窝固定产下三枚蛋,不多也不少。她会仔细观察哪只幼鸟长得最强壮。只要区区几天时间,其中一只幼鸟就会向兄弟姐妹出手,试图将它们推出鸟巢。较弱的两只幼鸟自然会反击,但它们最终还是无力抵抗,只能掉出鸟巢摔死。”
“母鸟就放任幼崽谋杀同胞吗?”
亚弗戈蒙点点头说:“母鸟仅仅冷眼旁观这场生死较量,但绝不会干预,她要看看究竟哪只幼鸟有资格与她共同飞翔。”
恶魔的粗浅计谋让阿泽克·阿里曼面露微笑。
“马格努斯让你改头换面,”阿泽克·阿里曼说,“但你挑拨离间的技巧实在滑稽可笑。”
“我确实不熟悉凡人交互中的微妙细节。”恶魔毫无愧意地笑道,作为一个机械构装体,作为一个与生命彻底相悖的存在,它的丑恶笑声显得过于鲜活,“万事万物注定难逃其本性。”
“你的手段在我身上毫无效果。”阿泽克·阿里曼说。
恶魔用指尖摸索着身躯表面的铭文线条,仿佛在思索下一步该编织什么谎言。
“你要知道,我的本质在诸神领域中代表着一个令人畏惧的面相,未诞者先知将这种概念称为“缠织命运'-纯粹的意外与混沌。所有颠覆格局的动荡年代都是由一连串缠织命运的事件组成,在那些短暂瞬间里做出的决定能够产生惊天动地的重大后果。福祸相依,生死无常,凡人眼中的恒定事物可以转瞬即逝。就连你也该看得出来,当今年代充满了缠织命运的时刻,堪称前所未见。”
恶魔俯身凑近阿泽克·阿里曼,足以让对方闻到束缚结界所散发的酸腐臭味,看到这副陶瓷躯壳表面那些完美图案的刻痕。
“我的混沌本质恰恰是先知的克星,”亚弗戈蒙继续说,“针对那些缠织命运的瞬间,只有一种理智的应对方式,那就是大方迎接它们的降临,任由它们重塑自己的身心。如此一来,乍看之下的灾难与秽恶都会变得美妙非常。”
“我没兴趣继续听你编织谎言。”
那并不具备面孔的恶魔辐射出一股深重的失望情绪,仿佛是因为阿泽克·阿里曼没能掌握某种根本性的真理。
“好吧,”它说着从石凳上站起身来,“但你要仔细想想自己一生中都经历过哪些缠织命运的瞬间,想想你在何时何处曾经有机会去拥抱万千奇迹。”
“你的逻辑存在缺陷,”阿泽克·阿里曼说,“你大肆宣扬应当拥抱这些意外变故,却完全依赖后见之明。若是在面对危难的时候,那些关键机遇恐怕就不太容易辨别了吧。”
“走着瞧吧!”恶魔说,“你认为我图谋背叛?或许是的,但你要知道,我绝非你背后唯一的毒蝎。”
阿泽克·阿里曼转过身去,不再理会恶魔。
“从我的舰桥滚出去。”他说。
亚姆比克·索斯鲁寇将四只精巧茶杯摆放在彩绘瓷壶两旁,细如发丝的淡蓝笔触在壶身描绘着种种英雄传奇,独具匠心的画师让那些故事的起承转合首尾相连,创造出一个永不断绝的叙事循环。
成濑康的目光追随着壶身的传奇图景,他努力掩饰住自己对于林仙号舰长这副惊人面貌的错愕神色。掌印者自然已经向他通报过乌西库贤者的病情了,但实际情况远非言语能及。
这位舰长的躯体已经僵化干瘪,完全不是成濑康记忆中的模样。自从他上一次与乌西库见面仅仅过去了四年,而运动神经的迅猛退化就在这四年里完全摧毁了贤者对身躯的自主控制。
一副铁笼框架将他的无用肢体紧密包裹起来,众多电刺激缆线、机械肺脏,以及汨汩作响的静脉注射管组成了密密麻麻的生命维持网络,让乌西库的萎缩躯体得以苟活。低吟不已的植入式神经脉冲单元取代了头颅的后半部分,赋予他对这副框架的控制力,但与过去的流畅动作不可同日而语。乌西库神色木然,然而那双历经磨难也不曾替换的眼睛依旧散发着充满活力与才智的犀利目光。
“你好,成濑康。”乌西库的合成嗓音同样是往日的苍白倒影,“我只有一条规矩,不要怜悯我。我的身躯经历了剧变,这是不假,但我依然是我。倘若你对我的看法或态度有所改变的话,那就是对我极大的侮辱。”
“如你所愿。”成濑康将注意力转向迪奥·普罗姆斯-那位阿斯塔特并未披挂战甲,但穿着紧身衣和暗灰色长衫的他依旧气势不减。他的目光冰冷、坚定,然而成濑康并未觉察到任何恐吓意味。双方已经打过两次交道,虽然他们谁都不期待这第三场会面,但马卡多对此并不在乎。
普罗姆斯始终没有开口,他默默审视着成濑康带来的三名同伴。
其一是军团战士,他的雪白皮肤展露着童年时期的烙印,头上是若有若无的一点乌黑短发。他名叫安塔卡·塞万,曾经是暗鸦守卫智库。如今他也披上了平淡无奇的铁甲,成为一名不隶属于任何军团的骑士。塞万原本与普罗姆斯体形相仿,然而和那位前任极限战士相比,他显得略为纤瘦。
成濑康注意到普罗姆斯拒绝回应塞万的目光,不由得眯起眼睛仔细审视。普罗姆斯察觉到了旁人的刺探,目光立刻变得冷若冰霜。
 成濑康的第二名和第三名随行人员一同前来,那形影不离的两人简直可以被视作一体。
薇勒达女士是一位满脸皱纹的先天侏儒,她的栗色皮肤和五官间距有兴都库什血统的痕迹。没有人知道她的实际年龄,但她声称自己亲眼看见了雷霆使者在宣告统一的仪式上高高举起帝国鹰徽,成濑康对此并不怀疑。她坐在左侧,用短小的手指在光滑桌面上敲打出一串不规则的节奏,仿佛是在配合着只有她能听到的音乐。
最后一位同伴亚姆比克·索斯鲁寇则是薇勒达女士的护卫,这位赭色皮肤的巨人披挂着厚重皮毛和扭曲环甲。他是个基因培育而成的蒙古雪人,笨重的神经冠冕会强化他的敏捷与智力,同时也将他塑造成了古代蛮族君王的模样。
林仙号的议事厅原本十分宽敞,然而两名星际战士与一个巨人的存在让房间顿显狭小。墙壁和天花板由光洁大理石与镀铬钢铁制成,众多闪烁微光的全息投影展现出种种工程原理图。一张含有黑色脉络的锃亮石桌贯穿整个房间,仿佛是倒塌在地的巨石柱。
那是一个冰冷而实用的场所,一个属于机械神教的场所。
披覆金甲的死隶机兵组成一支护送队伍,在上层登机甲板迎接了成濑康及其随行人员。那高大辽阔的工业区域嘈杂震耳,挤满了呻吟不已的起重吊臂,而大批默默列阵的战斗机器人则恰似神龙国度始皇帝陵墓中的陪葬雕像。
死隶机兵带领四人穿过一条条印满了科技密语的搪瓷走廊,林仙号的首脑们在上层议事厅等候来客。
众多生物医学奴仆远远站在议事厅墙脚下。另有一个颇为显眼的身影与乌西库的医疗团队保持着距离-那个体型纤瘦的人披着猩红长袍,面具上装有一组不断旋转的镜筒。他紧张地看着普罗姆斯,躁动不安的手指像算盘一样噼啪作响。
是齐格曼·维登斯贤者,预算师。
“你为何来此,成濑康?”普罗姆斯终于打破了沉默。
“真是一如既往地直白,迪奥。”成濑康说着调整了一下腰间武器的位置,那柄修长优雅的弧形利剑收在装饰着翡翠和贝母的漆艺剑鞘里。利剑剑名叫正直,在一种早已消亡的古老语言中有“诚实”的意思。
“这是个直白的年代。”
“的确如此,”成濑康挥手示意,茶壶里飘出了袅袅香气,“但还不足以免除常规礼节。”
普罗姆斯摇摇头,说:“我没时间参加你的这些仪式。”
成濑康探身凑近,他的嗓音里充满威严,说道:“那就找些时间。”
普罗姆斯和乌西库都明白这份权威的源头所在,成濑康则伸手为众人奉茶。首先是两位客人,随后是他自己与薇勒达女士。乌西库并不饮茶,这毫无疑问,但公然忽略他便是不可饶恕的无礼之举了。成濑康等待普罗姆斯举起茶杯,随后才啜饮一口。
“好茶,”普罗姆斯说,“非常好。”
“理应如此,”成濑康说,“这是薇勒达女士根据《吃茶养生记》残篇调配而成的。”
“据我所知那本书已经失落了。”普罗姆斯说。
“是的,普遍认为它早已在纳森·杜姆的遗忘之夜里被焚毁。”成濑康表示认同。
“那么你如何获取了一份抄本?”乌西库问道。

“考据队伍,”薇勒达女士用不甚流利的哥特语回答,“在皮奥夏战场边缘找到了一部残缺抄本,赶在叶特家族耗尽帝皇的耐心之前。”
她朝普罗姆斯笑着说:“在你的同类尚未参战时就交到了马卡多手里。算我们走运,军团对于过往历史可不大温柔。”
普罗姆斯低哼一声,把茶杯放回桌上,说道:“除了修复古老茶方之外,你们就没有更重要的事情可做吗?”
“当然有,”成濑康说,“但有时候对于身体和灵魂的修复也是不可或缺的。在尼凯亚之事过后,你最该理解'平衡”这个概念。心灵不能永远专注于死亡。”
“显然你对荷鲁斯及其叛徒党羽的战役进展并不了解。”普罗姆斯说。
“你这样讲就大错特错了。”成濑康说。
“你带来了消息吗?”乌西库问道,“帝皇向战帅出击了吗?”
“是的。”成濑康说,但他不愿透露针对复仇之魂号的突击行动及其惨重的代价。
“但这并不是你来此的原因,”普罗姆斯说,“对不对?”
“的确。另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协助。”
“什么事?”
“掌印者需要我们赶往空间站监牢卡米提·索纳,去审讯三名囚犯。”
“卡米提·索纳?”普罗姆斯棱角分明的面孔上现出厌恶神色,“不,我没兴趣。”
纳加森那轻叹一声,举杯饮下了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茶,据说这种茶具有调养五脏的功效。他利用这短暂间隔来整理思绪,谨慎选择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们并非寻常囚犯。”他说。
“军团战士?”普罗姆斯问。
“凡人,但尤为关键。”纳加森那说。
“你们为什么需要林仙号?”乌西库问道,伴着铁笼框架的嘶鸣,他抬手示意安塔卡·塞万和亚姆比克·索斯鲁寇,“你们有自己的飞船和战士。”
“林仙号作战力量的机械性质与这项任务是绝配。”
“为什么?”
“因为掌印者相信并非只有我们在寻求那些犯人所掌握的信息。”

“还有谁?”
“第十五军团的幸存者。”成濑康说。
普罗姆斯冷笑一声,说:“千子已经覆灭。狼王绝不会手下留情。”
“黎曼·鲁斯确实已斩草除根,但猩红君王显然逃过了他的终极判决。”
“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普罗姆斯质问。
“马卡多向我保证,这份信息来自一个绝对可靠的情报源头。”成濑康说道,他自己也提出过同样的疑问,并获得了同样模糊的回答。
“绝对可靠的源头?这算什么解释?”
“我已经知无不言。”成濑康说。
“马卡多和他的秘密早晚要害死我们。”普罗姆斯摇摇头,“好吧,武士,那就给我讲讲这些囚犯。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据我所知,他们曾经是记述者,”成濑康说,“他们乘船逃离普罗斯佩罗的时候被捕了。”
“既然他们从普罗斯佩罗逃离,那么就是猩红君王的仆从。”普罗姆斯厉声说,“你认为他们都知道什么?”
“我不确定,或许是和原体马格努斯相关的信息。”成濑康回答,“既然猩红君王的子嗣图谋染指,那么这想必就足以敦促我们抢先找到那些囚犯了,对吗?”
乌西库贤者俯身凑近,说道:“马卡多想把狼王的事情办完。”
“或许是的。”成濑康说。
“那么机械士兵就远远不够,”普罗姆斯站起身来,用双拳拄着桌面,“锻铸而成的钢铁之躯难以完成这项任务。”
成濑康点点头:“所以我带来了冰霜之躯。”(太空野狼)


如果锤的版权方让我下架,我会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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