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SF百合？】排列星辰之手——天使与恶魔的邂逅
混沌的黑暗中似乎有一缕曙光，照射到了白发少女的身躯之上，她久远未曾苏醒的意识在电流刺激下迸发出了新生的闪光。眼皮艰难的睁开，红色眼眸的视野中满是白色的一片，什么都无法看清。
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哪怕是微小的移动也需要付出全力，肌肉的持续痛觉完全屏蔽了对躯体的控制，呼吸和心跳都那么艰难，每一次循环都感觉精疲力竭。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边，勉强能感受到身前有个人影在晃动。那个人影突然靠近过来，嘴里满是完全听不懂的言语——好吵，好累，不能理解，不想理解——没过多久思绪又慢慢沉寂了下去。
三天前，太阳系地球北半球某森林地域。
“这里真的有探测价值吗？”
崇山峻岭中的茂密丛林里不知为何出现了人声，一句质问在辽阔的山峦间回荡。
一名深红色长发飘扬的纤细少女依靠在形状怪异的巨大机器旁，过于合身紧致的白色连体服一直包裹到脖子，让人不由得担心她的呼吸状况。衣服上没有丝毫的装饰图案，仅仅依靠娇小身材的凹凸起伏，就展现出博物馆中雕塑般的迷人魅力。
少女缓步走到树荫下抬起右手，眯缝着眼睛看向自己剪的整齐浑圆的指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的脑海中响起了全新的回复，“根据最近破解的资料，地下似乎有巨大的资源储藏设施，虽然不确定具体价值，但是最近在讨论卡普兰计划的可行性，只好委托距离最近的你了。”
不管多少次，少女都对于在脑海中直接浮现信息的高效沟通方式抱有怀疑，特别是和人交流时总有思维被人窥探的错觉，这就是科技过于进步后的恐惧之处。
少女的身后是接近她身高两倍高度的机器，外形就像一个趴在地上的巨大仓鼠，银白色的外壳上除去少女大大微笑的巨幅画像和代号“DEMONO”（世界语：恶魔），还有几条宽大的黑色传送带，一直连通到前端的硕大钻头。少女只是轻轻瞥了一眼，瞬间机器轰隆隆的启动声震撼群山，平整的外壳上弹出一条舷梯直达她的脚下，她只是微微一跳站到舷梯上便被自动带回了机器内部。
不多时机器调节好了角度，无情倾轧着周围的树木，对准一个山头毫无顾忌地开始了挖掘。与外界吵闹到方圆几公里内动物飞逃的噪声相比，驾驶室内的少女感受不到几乎一丝振动，她只是默默闭眼陷在雪白的床上，连体服和床的白色几乎看不到分界线，若不是被遮挡的红色长发影影绰绰，就像躯体完全被吞噬了一般。
少女脑海中飘荡着这台挖掘机的全部信息——钻头温度、挖掘深度、反应堆运转状况、地层扫描图片。稍微监视一会，少女便将一切交给了人工智能，从意识中排除了这些，配合着皮下注射激素陷入宁静的昏睡当中。
直到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少女才从小睡中恢复了清醒。看来是找到了地图上的储藏设施，几台机械蜘蛛造型的探索机器人已经出发了。地下彻底屏蔽了卫星信号，这种和南极基地完全脱离联络的时刻并不常见，少女坐到床边摇头晃脑荡起双腿，饶有兴致地审视着自己的躯体。
探索机器人的消息一条又一条传来，只有些已经空空如也的大型储藏罐，最深处有热源反应的区域无法直接通行，需要生物认证才能开启。少女难得皱起眉头，探索机器人无法直接破解的防护系统，难道是南极事变之前的设施？
在少女面前的地板弹出一套足足有两个她高度的重型外骨骼装甲，这是月面基地的标准工作服，没想到今天自己也用得上。少女不情愿地被外骨骼装甲吞没其中，自己瘦小的四肢完全没法动弹，必须依靠脑波直接操作。以防万一，少女还带上了高斯步枪作为武器。
走出挖掘机后根据探索机器人传回的路线一路向前，周围没有丝毫的照明，为了安全只使用装甲上的超声波雷达来规避障碍物，也无从得知四周的具体样貌。大约前进了两公里才慢慢摸索到目的地，进行完一套光学识别、声压引爆、红外诱导的齐全试探后，少女一直靠激素镇定的精神立马放松了，看来真的只是座没有电子安保设备的设施。
少女操作装甲向前，放心打开强光照明，面前是大约二十平方米锈迹斑斑的钢板墙壁，中间有一扇普通的电子密码门，但是显示屏和设备已经完全不亮，安保系统已经没有能量供给了。她端起高斯步枪对着大门“砰砰砰”三枪，密码门瞬间裂解成无数碎片，伴随着巨大的爆炸气流直接冲击到装甲表面，收音器传来的信号跳上峰值。
没有等尘埃散去，少女大概观察了下门后尘埃漂浮的一片狼藉，直接大踏步进入，发现大量的白色烟雾从前方的残骸中弥漫开来，气体检测器显示氮气浓度在直线上升。
液氮泄露吗？少女下意识开始搜索液氮相关的远古地下设施，可本地数据库里没有丝毫的线索。随着监视器通道里传来的画面，少女停下了装甲，默默凝视着前方的巨大拱形空间。
由几根钢铁圆柱支撑起十几米高的穹顶，中央的球形气瓶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无数沟壑小道间，直径一米的厚重金属罐密密麻麻排布在地板下，每个金属罐都有管路连通到球形气瓶，形成了一张巨大网络紧贴在地面。中央气瓶下半部有一个巨大的破损，撕裂开来截断了至少一半管路。
少女身后的蜘蛛形机器人已经快步小跑上前，一个一个的检查金属罐内的物体——里面全都是被冷冻的人类尸体。此时少女已经明白了——这里是设计人体冷冻后再复活的前文明设施，探口气回头准备离开，然而机器人在气瓶最下方发现了不一样的存在。她缓步走到中央，装甲的机械手轻松将气瓶残骸撕开扔到一旁，下方隐藏的透明仓显露了出来。
灯光在尘埃中如同一把利剑刺穿透明仓，在其中年方二八的女性躯体上挑拨——纤细无色到近乎透明的头发，全身苍白毫无血色的赤裸肌肤，宁静休息神态的精致五官，如同传说中永远沉睡的年轻公主。
“好美。”
时间回到现在。
“醒醒，快醒醒！”伴随着无情的剧烈晃动，她睁开眼，看到了眼前的景象——深红色长发下点缀着金色眼眸和樱桃小嘴的精致脸庞，以及毫无遮挡红里透白的幼小身躯。
“啊！——”尖叫声中，白发少女从陷在床中的状态往后一跳，用手指着对方不知廉耻的打扮，还没开口就发现自己一样是身无片缕，又不得不捂住要害，战战兢兢地开口：“你要干什么？”
看到对方的表现，红发少女恍然大悟，脖子以下的连体服从透明变回了寻常的纯白色，但仍然面无表情地直言道：“简单来说，你奇迹般的从低温静滞中复苏了。”
白发少女愣在原地，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名字、身份、过去的经历，一切似乎随着时光流逝从大脑里一起消失了。双手慢慢捂住脸，她不太能接受现实，也不太能理解当下的状况，听到耳畔的声音，“我和你对话的语言是根据存放你的设施里搜索到的，你能听懂我的话吗？”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又经历了几次昏倒醒来后，她总算搞明白情况稳定心智，能够正常对话了。穿上和红发少女类似的连体服后，白发少女感觉很神奇，这件衣服似乎是和皮肤完全融为一体，感受不到丝毫的束缚，总有种没有穿衣服的错觉，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和纯白的衣服甚至有些难以区分界限。
不算宽敞的白色房间内，自然光从顶部的垂直而下，正好照亮中心的床铺。白发少女乖巧地坐在床边，听着面前的红发少女手舞足蹈地教授必要的知识。虽说对方站着的身高和坐着的自己相差无几，可目光不自主紧盯住对方小巧精致的绝世容貌，豆蔻年华搭配隐约的成熟魅力让人难以抵抗。她害羞了就只能顺着凹凸有致的锁骨，往下看向盈盈一握的微乳和光滑曲线的腹部，实在是不知道把眼睛放到哪里好。
“你身上使用的低温静滞技术十分原始，几乎不可能成功复苏，除你以外整个设施里的一千多人都只是单纯的冰冻尸体。你能复苏是因为……”
自己为什么活了下来呢？不懂。
“当下地球上的人类数量已经不到千人，而且相当一部分都在待机状态，能够活动的人数大概在……”
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要干什么呢？不知道。
“如果你想生存下去，我可以向南极基地发出要求，分配给你备份的生存仓，不过需要对你进行一系列的认证和手术……”
自己理解这个世界吗？不可能。
“目前南极基地确认我暂时负责你的人身安全，如果你有威胁我生命安全的行为，我有限制你人身自由的权利，根据目前的《地球人类协约书》规定，以下情况……”
自己能离开眼前的红发少女吗？大概……
对于长篇大论的叙述白发少女没有记住丝毫，两手交叉不断摆弄着手指，趁着空隙怯生生提出疑问：“嗯，请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啊？”原本滔滔不绝的红发少女愣住了，“名字？指的是人类个体一成不变的代称么？我没有那种东西，唯一的身份代码倒是有。”
“那该怎么称呼你呢……”白发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低下头来看向紧张搓揉的双手。
“身份代码是包含遗传信息的一个特殊二维编码”，红发少女双手在空中用手组成了方形，尝试比划失败后继续说道：“如果只是想称呼我的话，可以用临时代号‘恶魔’。”
“恶魔——”白发少女看着对方的身高和外貌，斟酌着下定决心叫出了口：“恶魔小姐，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也取个代号就可以了……”
她血红色的双瞳中满是迷茫，下意识抓起一缕耳畔的头发，整个身体后仰陷入光照之中。光线在纯白色发丝和几近透明皮肤间反射，一层淡淡的光雾弥漫开来，整个人都笼罩在神圣的氛围当中。
被称为恶魔的少女看着眼前的景象，下意识呢喃。
“天使。”
白发少女听到后惊讶地站了起来，微红着脸点点头接受。
被称为“天使”的少女伸出双手，握住被称为“恶魔”的少女的稚嫩小手。对方迟疑了下也没有反抗，金色和红色的眼眸对视着，如宝石般平静的湖面相互映照，底下却是潜藏着万千思绪的万丈深渊。
之后的几天中，被称为天使的少女生活显得十分枯燥，每天醒来就会看见自称恶魔的少女披着及腰红发，全裸站在巨大的镜子前鉴赏身体，然后被拉着手一起坐在床上灌输各种知识一整天——从完全听不懂的大一统理论到脑神经信号破解。天使完全不能理解这么做的意义，感受到自己过去时光中不大喜欢的部分，只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在第五天，恶魔小姐终于结束了讲解，两人的视线从床前矗立的显示屏收回，变成了对视。天使看着对方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想低头却被对方认真的金色眼眸死死盯住。
“天使小姐，我现在已经将脑内芯片技术的全部技术路线都介绍给你了，如果想验证相关的内容可以访问数据库中的相关部分，全部的论文以及实验资料都可以查看，你有自由和相对宽裕的时间去决定是否接受脑内芯片的植入。”
“啊？我要去植入芯片吗？”天使皱起眉头，一股莫名的恐惧让她和恶魔小姐牵在一起的手松开了。
“是的，植入芯片可以连接南极基地的量子计算机群，能够自由的使用生命仓系统。如果不植入体内的话，从外部一直接入也可以，类似于在大脑上安装一个深深插入脑内的接收器。”恶魔小姐停下来用手在头上示意，扫视了一遍对方的身躯才继续，“不过，可惜了你这么完美的躯体，有个累赘在外面多难看啊。”
天使在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女面前怯生生问道：“我要是……不植入任何东西，会怎样呢？”
“那就有点麻烦，不植入的人不能够获得生命仓使用资格。”恶魔小姐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仍然有条不紊地讲解可能的后果，“天使小姐要么自己孤独求生，要么找到一个愿意和你一起生活的植入者。”
恶魔小姐从床边轻轻跳下，微微鞠躬道歉：“对不起，当下的人类社会无法接纳不植入芯片的人类，毕竟人类为此已经付出了太多代价……”
“那恶魔小姐，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天使有些急促地接上问题。
“嗯？”天使第一次看到恶魔小姐脸上的表情发生变化，绝美脸庞上的刹那皱眉如此显眼却又转瞬即逝，“天使小姐，我个人是不喜欢一直对人说话的。这几天是为了必要的手续，还大量服用镇静和集中注意力的激素药物，不然我早把你移交南极基地了。”
“对、对不起，是我打扰你了……”天使被吓得低下头，双手纤细的手指不安的交织在一起。她心底里对于植入芯片有一种无法自明的恐惧，但是自己也完全没有离开对方独自生存的能力。
“移交南极基地？会怎样……”
“没事的，大概会让你陷入无意识的沉睡吧，和你之前被冰冻区别不大。”看着对方一幅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恶魔小姐还是坐回她的身旁，贴着身体在对方耳旁继续轻语：“我能理解你的担忧，植入芯片确实有很大的副作用。那些永远无法消去的数据监控和时不时闯入意识的邮件都令人作呕，每天的记忆被强制录下来方便调取，长期失去主机的连接人格就会近乎崩溃、发疯，讨厌和逃避它们的人类历史上并不少见……”
一句句这几天从未提及的话语涌入天使的耳朵，这些让她更加畏惧植入手术，可是自己难道真的要再次回归沉睡吗？
“不过，不植入的人类活在这个时代和普通动物无异，你什么都做不到。就算找到了一个愿意接受你的植入者，你也只是一只宠物。”紧接着，恶魔的低语让天使的身躯缩下去了一半。
“我不能保证其他植入者的趣味，能够在这个时代选择生活下去的人都有着难以想象的偏执。”恶魔小姐的食指摩挲着天使的脖颈，慢慢向上一滑将对方低垂的脑袋抬起来，另一只手在抚摸着似乎在发光的白色长发，“在严禁制造多余人类的时代，能得到一个野生的漂亮宠物恐怕会有不少植入者接受吧，祝你好运。”
“恶魔小姐，能不能，别吓唬我了……”天使抬着头微微颤抖，突然意识到了对方刚刚话语中的破绽，唯一的转机就在眼前。她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指，扭头看向满脸嘲讽笑容的恶魔小姐。
“话说你就是这样的偏执狂吧！每天你在欣赏自己的裸体的时候，其实你……也一直在偷偷看我的身体吧？” 天使微弱的声音里透露出着些许坚定。
“哈？！”恶魔小姐脸上涌起一抹鲜红，“我的身体可是前代基因改造几十年，配合激素和食物调节能够永葆青春的究极身躯，为啥要去看你这种还会老去的基因缺陷身体。”她越说越急，几乎是在天使的耳边大喊大叫。
天使扭头看着眼下的恶魔小姐，有些困惑不解：“你被故意设计成不会长大的吗？那实际年龄岂不是……”
短短几秒恶魔小姐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下来，“天使小姐，我的实际年龄不重要，我被设计暂停成长是为了保持大脑的活性，以及——前代似乎对于未成年女性躯体有些莫名的兴趣……”
面对天使同情地看向自己虽然美丽却永远无法长大躯体的目光，恶魔小姐难以忍受，催促着对方赶紧做决定，快点离开自己身边。
“我想去看看现在的地球是什么样子，然后再做决定，可以吗，恶魔女士？”天使想亲眼看看如今的世界，在确认世界的真相前就下定决心做什么也太傻了。
“可以，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恶魔小姐。”
恶魔小姐答应后，四周原本白色的墙壁突然变成了透明，之前播放的悠扬轻松的背景音乐也消失了，除去坐着的床还是原样，两人几乎是身处茂密的丛林之中。五彩斑斓的鸟儿们在头上盘旋，尖锐的鸟叫和嘈杂的虫鸣声彻底包围了这张小床。
天使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没想清楚该说些什么，森林飞速地向地下运动，四周满是被吓得飞离的黑点。随着自己和床直接接触的力度变化，天使也明白了这是生命仓起飞了。
“天使小姐，你想看看哪些地方，这几天时机还挺好的，月面都市和火星基地都是可选项。不过去火星路途太长了，你要做好几年内才能回来的准备，我个人恕难奉陪。”恶魔小姐面无表情，淡定地站在床前，直勾勾看着脚下越来越远的森林。
“太空就不用了，我想看看现在的城市都变成什么样了，我记忆中似乎有一些大城市生活的印象。”
听到这个目的，恶魔小姐眯缝着眼睛看向天使，口中喃喃道：“原来如此……”
两个人就此沉默，坐在床上的天使愣神看着眼前的景象——恶魔小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影却仿佛在云中穿梭，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向对方。
没过多久，天使看到了她怀念的大城市，然而那里没有记忆中的繁华街景和人声鼎沸，只是堆血色残阳下爬满了绿色苔藓和大大小小植物的寂静废墟。外围的残垣断壁逐渐逼近了天使眼前，她能更清晰地看清地上的一切。被武器破坏的痕迹遍布废墟的每一处——大大小小的弹坑和被炸穿的楼房就像大海上的涟漪，而不远处的城市中心有着一个显眼的超大弹坑占据了大半个原本中心城区——那就是这片海洋吞噬一切的漩涡。
天使不忍心继续观察这片残骸，越是靠近地面越能发现在绿色植物遮蔽下的星星白骨。恶魔小姐淡然地看着天使不知所措的样子，冷漠地问道：“天使小姐，这里是以前最大的城市了，其它城市现在的情况大同小异，你还想去看什么地方吗？”
“是因为战争人类才只剩下几百人了吗？”天使尽量压制着情绪，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南极事变以后人类大概还剩下几亿人，只是活着的人大多数只能无所事事的生活，在虚拟现实里度过余生。所以放弃了重建城市的计划，让它们就这么维持现状。”
天使听出了话语中的危险之处，接受植入芯片的人中选择生活在虚拟世界的不在少数，似乎人类的灭亡就是这些小小芯片的最大成果。她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不要接纳这种东西，要保持人的纯粹。越来越多的声音从内心涌出，不断浮现的模糊记忆和印象让她更加迷茫。但现在的她该怎么办呢？她有选择的能力吗？
她站起身走到恶魔小姐面前，伸开双手微微歪头看着对方。对方眯起金色的眸子，有些疑惑地站在原地。天使趁机紧紧抱在了恶魔小姐未发育的娇小身躯，将对方完全给包裹在自己怀里。
在前世代战争的遗骸——披挂白骨和绿植的钢筋水泥海洋上空，这个时代少见的两名少女在落山夕阳前紧贴在一起，较高的那位死死抱住不愿放手，较矮的那位在怀抱中不知所措。
“干什么？！比起和人对话我更讨厌身体接触，快放开我……”
“其实，我醒来时就明白了，这个时代的我已经无家可归……”
天使眼中慢慢溢出晶莹的泪水，啜泣让身体抽动不止，双手也不自主抓住恶魔的后背——这是她苏醒以来第一次哭泣。
恶魔小姐坐怀不乱，俊俏小脸蛋上满是不屑一顾的表情。
“我不会收留你的。”
天使一句话也不回，只是哭声越来越哽咽，胸口愈发地压到了恶魔小姐脸上。两人的呼吸心跳已经完全能被相互感知，可内心的距离远没法缩短。
“你再怎么抱着我哭也没用的！”
原本安静的生命仓里难得一直充斥着少女的哭声，似乎两人脚下的城市残骸中也回荡着。好似无数地下冤魂哭诉着他们美好的过往，歌唱着那个时代的挽歌，痛斥着当下的悲凉——在人类文明的墓碑上哭泣，真是不吉利啊。
“你别哭了行吗？”
恶魔小姐再也受不了，一把将身前的天使推开，戳开了两人之间最大的疑问，“你是恢复了记忆吗？”
“没，没有……”哭声戛然而止，天使的脸由于悲伤和震惊而彻底扭曲，夕阳将恶魔小姐的身影印在了她的身前，完全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凛冽的目光在她的身躯上游走。
许久的沉默后，恶魔小姐叹了口气。
“那，在你恢复记忆前我不会强求你做决定。”恶魔小姐从身后接过机器人送过来的餐盘，里面摆放着一个白色圆形物品——外沿一圈是百合花纹路的装饰，中间有着小小的人偶摆件，酷似在哭泣的天使小姐。
“这是？蛋……”
“这叫做蛋糕，我从文献库里找到的古代食物，似乎很受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欢迎。”恶魔小姐的脸上找不到表情的痕迹，冷漠的语气和介绍平时吃的合成分子料理完全一致。
“谢谢你……”天使高兴地拭去满脸的泪水，双手绕到对方脖颈后方环抱住，“不，谢谢恶魔小姐！”
“这个食物的脂肪和糖含量太高了，今天是特例——啊？！”
脸庞的轻吻让恶魔小姐人生第一次发出了可爱的娇声，脸上的红晕足足十秒后才彻底消失。而始作俑者天使只是在微笑，恶魔小姐的金色眼眸中潜藏的感情无法识别——欣喜、困惑、苦涩、愤怒，亦或是皆有。
“可恶啊！”恶魔小姐咬牙切齿，死死盯着天使把蛋糕吃下肚后，一把抓住天使的手将她拉到床边，“天使小姐，你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她用力一推将天使按倒在床上，自己也爬到天使耳边，用近乎掩饰不住笑意的声音小声说道：“见识下行星粉碎的样子吧！”
话音刚落，生命仓中的小床变成了一个茧，将两人牢牢的包裹住，同时茧内注入了大量液体。天使被浸没时想要挣扎，可是液体呛了几口后依旧可以正常呼吸。同时，能感受到生命仓在以难以想象的高加速度上升，意识坚持不到几秒就完全消散了。
等到天使醒来，自己已经换上了宇航服漂浮在太空之中，腰间系着一根绳子连接到不远处的人影，从身高来看应该是恶魔小姐吧。
过于耀眼的太阳让四周的宇宙显得一片漆黑，脚下的蔚蓝色地球上无数白色的云团让它看起来是那么陌生，似乎根本不是自己的家园。在地球和太阳之间有着一系列巨大的人造物在飘浮，虽然只能将太阳的威光遮挡丝毫，留下几缕不起眼的阴影，但天使清楚深空中这些物体的庞大体积。
“天使小姐，你醒了？该向你介绍下，这个时代的未来之路、人类科技的最高杰作、建造中的星河奇迹——戴森云系统以及之后的卡普兰太阳引擎。”
恶魔小姐情绪激昂的声音在头盔内回响，天使的面前显示出了和刚刚注意到的人造物不同的位置——太阳。透过宇航服头盔的玻璃，天使发现了太阳表面大量微小的黑点，密密麻麻，似乎要将整个太阳给包裹起来一般。
“戴森云是用来发电的数以亿记的太阳能反射装置系统，如今你看到的那些小黑点就是水星完全拆解后的造物。虽然只有计划中50%的数量，但也足以支撑起人类太阳系内所有的能源消耗了。”
“你们是疯了吗？明明已经不剩多少人类……”天使在浩瀚宇宙面前就像一粒尘埃，发出的质问毫无威力，反而像是在嘲弄自己的渺小与无知。
“人类个体现在想制造多少就制造多少，南极基地的基因库和人工子宫产量充足。但，不需要。”头盔中传来的声音决绝而又坚定，恶魔小姐稚嫩嗓音中少见透出杀伐果断的威严，“仅仅上百个像我这样的执行者就可以完成一切工作。就算是推动太阳，现在的人类也能完成。”
天使的面前展露出了一幅未敢想象过的图景——无数面戴森云系统的镜面将太阳的能量反射回去集中于一点，太阳表面喷发出巨大光柱，光柱的尾端被磁力分为两股吸入一台引擎当中；引擎前端喷射着高能氢离子束保持着和太阳的距离，内部的核聚变系统直接将吸入的氦转化为十几亿度高温的等离子体向后喷射。这其中蕴含着可以撼动太阳的力量，整个太阳系都将缓缓前行。
“卡普兰太阳引擎，用以支持人类探索宇宙的终极计划。计算之后的不断改进维护，只需要几百万年就能加速太阳系到1%光速。”
恶魔小姐宇航服背后的喷口启动，她飞到太阳和天使之间慢慢转过身。太阳无尽的光辉在戴森云和她的遮挡下竟然显得黯淡了分毫，恶魔小姐的影子精确投射到了天使面前，宛如宣告神之裁决的使徒。
“欢迎来到未来，天使小姐。”
太阳系，日地拉格朗日点L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