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

每个月中有一天，所有的人会做同一个梦。

我想不是所有地方都这样，但起码我们这里就是如此。梦的内容是统一的，我们会站在一片沙漠上，太阳从远处升起，我们向着太阳的方向抵达一片绿洲，到这里梦就会结束。醒来张开眼时，窗帘外就是太阳。

我害怕我忘记这个内容，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我再也做不出这样的梦了。也许是因为有一次做梦时我切实感受到了沙漠在阳光下的炽热，也许是因为那炽热真实的让人难以置信，也许是因为我大概在梦里被热晕了一次，不得不停下手里的一切的事情把病养好。

我想我是个可怕的例外，我觉得需要提前做好准备，我不希望任何人突然问到我这个话题时我会手足无措，毕竟大家都朝着那个方向在走。

那么，我没有梦到太阳，代替它的又是什么？

我梦到一只金色的鸟飞掠郁郁葱葱的丛林，在它翅膀的阴影下，烈焰四处奔腾，骄盛的焰火像饿狼驰向羊群般冲入深林，飞鸟来时的路已遍布烧焦的树干和失去生息的木炭。

梦里的我没有镜子，不知道我是什么姿态，但我想我应该也是树木之一，不然怎么会如此深切地感到它们的不幸。

只是我碰巧注意到我随处可见的陌生人们越来越沮丧，越来越乏力。我想他们心头也都悬着一桩事。那么多不同的人展现了一致的情绪，我相信他们遇上了相近的事，或者说同质的事。

可我不敢开口询问，他们也不会开口张扬，我想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一层不能捅破的窗户纸。这个梦曾经存在本身就值得被我们支撑着，如果它彻底的破碎，“我们”这个概念，大概也要面临破碎了。

我只好继续害怕，继续故作镇定，迎接下一次害怕。

梦里的那只鸟还在森林上空盘旋，还在自在的俯冲或拉升。森林发出骇人的惨叫，虽然这只是比喻，实际上人听不到什么，只能感到火焰多么畅快的把绿色的山染上夺目的红再变成死寂的黑。

而我记忆中的太阳不停地模糊，我看不清楚它在哪里，炫目的光到处都是，方向感跟我彻底决裂。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了一桩神话故事，在那个故事中，太阳就是一种名叫金乌的鸟。

我清晰的知道这是不真实的。只是这两种形象开始重叠，我的头又支持不住这样的碰撞了。

我想会有一天，我被我稀奇古怪的思想挑破了神经，现实与梦境的墙壁被完全粉碎，那时，我将会看到一只鸟在沙漠中引着人们走向绿洲，于此同时，太阳闪耀在森林之上，火焰就像无数这世间燃起过的火焰一样，在森林中反复的烧。

那时我又能如何呢……

我希望太阳或鸟，能给我一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