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八佰》:我的团长我的团

2022-02-09 14:43 作者:沈浪101  | 我要投稿



1

我是张迷龙。东北人。我爹是个赌徒,我爹要是哪天发了赌运赢了钱,会去筛几碗酒来喝,也会去听书,我爹最喜欢听的是老纪的《阅微草堂笔记》,黑柳黄白灰,天寒地冻的地方,该信万物有灵,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爹听的最多的故事,是阴司赌神迷龙的故事,据说这便是我名字的来历。

贫贱人家,起了神的名字,无福消受,愈发败落了。

于是从了军,当了兵。

我是张迷龙,东北兵。

九一八,是我打得最憋屈的仗。窑姐得听老鸨的,混道得听大爷的,当兵得听长官的,长官是张大帅,不让打,一路撤。连队里有一人,名字叫做李连胜,算他倒霉,因了他这名字,我见一次打一次。后来在缅甸,虞师座下,警卫连连长,名字叫做何书光的,什么瘪犊子玩意儿,二人天生一对,绝对!

上联:李连胜?!

下联:何书(输)光!?


2

溃军不如寇,流兵即为贼。

就这么一路被裹挟着由东北而东南,到了上海。

要想不这么死,得换个活法,迷龙被我隐去了,我叫自己老铁。打铁自身硬的老铁。

我遇着的第一个上海人,他叫自己老算盘。我寻思百家姓当中也没这么个姓,就知道老算盘跟我的老铁一样,叫什么不是叫,老算盘?什么瘪犊子玩意儿?

等到趴在了一个战壕当中,有今天没明天的时候。老算盘开始说他的故事,不知道是姓张还是姓林,单名一个“译”,就叫他阿译好了。

阿译他爹好端端拎了公文包在大马路上走着去上班,刚转过街角,就被日本兵当靶子给枪杀了。阿译愤而当了丘八,然而就是一愤,愤青的愤,热血上头的三分钟。等到分了枪,被派了任务,阿译直接吓尿了,阿译当了逃兵,被抓了回来,跟我一样,被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第88师524团收编,原是要被毙掉的,奈何形势急转直下,暂且收押,等候上峰新的命令。


3

禅达。这辈子怕是忘不了的地方了,这辈子怕是回不去的地方了。

在南天门上的祭旗坡,遥望怒江对岸,竹内连山把整座山都挖空了。

竹内连山,什么瘪犊子玩意儿。烦了他那个爹,北平来的,种植了一园的花花草草,花花草草上都写满了诗,以我有限的笔墨,记得有这么两句:拂晓执笼林中觅,好竹连山觉笋香。

好竹连山,竹内连山,香个屁!

怒江两岸,总是会让我想起苏州河两岸。

后来,上峰的命令下来了。

民国二十六年十月二十七日,上峰电令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第88师524团就地收编我们这些溃兵,补充兵力,聊胜于无,即刻赶往闸北四行仓库,就地坚守与抗击日寇。

自阿译口中,我得知,上海早已沦陷,走得掉的,早经由垃圾桥进入了苏州河北岸的公租界,走不脱亦退无可退的,就是我们这些身着各色戎装的军人。

在谢团副的调度下,四行仓库内部被重新构造,就像怒江对岸竹内连山挖空了整座山一样,居于苏州河南岸的四行仓库,也一变而为上海堡垒。


4

据说我的团长是广东梅州人。

民国二十七年,徐州会战后期,我跟随部队去了沽宁。或者说是我主动要求去的。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1937年10月,苏州河南岸,进击的日寇当中,有一个叫做长谷川的头目,让我的很多袍泽永远地留在了上海。1938年,偶然间我听说这个人去了沽宁,并占领了那里。

当我在沽宁城的时候,有一天打南边来了一个人老妇人,兵荒马乱的,这么大年纪了还跑来跑去的,不容易啊。

她说她是广东人,广东梅州人,她说有人在沽宁城看见了她的儿子,她就是来找儿子的。

她还说,她儿子从了军,当了军官,说好像是个团长。

她问我见过她儿子吗?她说兵荒马乱的,她想带儿子回家。

回家,家,我的家,在东北,在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有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的家,在东北,在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冬天的沽宁城,虽然跟东北比起来不算啥,但呆久了,毕竟是冬天,还是挺冷的,生了火,烟道不通,我假装被烟迷了眼,别过头去,揉眼睛。

这是我的团长,这是我的团。


5

我娘后来告诉我说,我的名字,是我三舅给起的。我三舅是留了洋的教书先生,他说中国病了,若说中国是条龙,也该是迷迷糊糊迷迷瞪瞪的龙,这孩子生在了这样的国家,就叫他迷龙吧。

民国二十六年十月三十日,苏州河南岸,四行仓库,团长对我们这些袍泽说,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国家一味最好的良药,因为我们四百人让四万万人看到了,我们中国还有希望!

为着这句话,为着这希望,我决定活下去,打回去,回家去。

为着这句话,我又去了沽宁城,了结了长谷川的事情之后,我又跟着远征军去了缅甸。

巧了,我的团长,他的姓名当中也有一个“龙”字。他,不错。


6

想了这么多,自说自话了这么多,总算是痛快多了。

不多说了,请转告我的团长我的团,老铁我,先走一步!


《八佰》:我的团长我的团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