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的一天

乔丢失了一些记忆。

当装满水的杯子洒落在地毯上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所有的事情都不太对劲。乔迷茫地看着玻璃茶几上的分类药盒，药盒上标注着星期一和星期二的格子里是空的，其他格子里则装着不知名的药丸。这是谁的药？谁生病了？

他慢慢地弯下腰，用颤抖着的手捡起水杯，他的手颤抖得厉害，险些又将水杯摔下去。这虚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乔有些恼火。

水杯被乔搁在玻璃茶几上。环顾四周，他看到一个蒙了灰的相框，相框里是一张老旧的全家福。

看起来很幸福的一家子，但是，这是谁的全家福呢，为什么会摆在乔的家中？乔仔细端详起相片里的每个人，每张面孔看起来都很熟悉，但是乔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们是谁。

啊，摆在家里的，当然是自家的全家福。乔觉得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乔记不起在水杯落下之前，他想要做什么。乔看到窗外晴朗的天气，他决定出去走走。乔慢悠悠地从楼上一个一个台阶走下来，一只橘色的老猫蹲坐在长满杂草的花坛上。老猫眯着眼睛，像一尊雕像般一动也不动，享受着阳光的温暖。

“你好啊，老家伙。”乔向这只老猫打了声招呼，仿佛这只老猫是他的老朋友。老猫的耳朵动了一下，随即睁眼瞧了瞧，然后又眯起了眼睛。

乔注意到住宅前的一棵大树，它看起来是那么的高大，乔必须得吃力地仰起头，才能勉强看到树顶。乔感觉自己以前从没注意过这棵树，这里是什么时候有这么高大的树？

在小区的大门口，有个老头儿叫住了乔。他向乔打招呼，说了许多的话。老头儿看起来很有精神，他跟乔分享着他今天看到的一些事情。在他喋喋不休的时候，乔看着他的脸，努力回想这个看起来很眼熟的老头儿是谁。

老头儿送给乔一些他新买的糕点。直到老头儿走远了，乔才想起来，这个老头儿是他的邻居。乔不喜欢吃糕点，但他记得他的妻子爱吃糕点。于是他带着糕点向医院走去。

医院大概在三站远的距离。乔挤上公交车，公交车里挤满了人。他不喜欢乘坐公交车，但是以他现在的体力，实在没办法走到医院。

乔来到医院。住院部九楼，乔在心里默念着。他经常走错楼层。当他来到他记忆里妻子的病房时，他愣住了。

一个陌生的老人躺在他妻子的病床上熟睡，手上挂着点滴。

乔呆滞了好久，妻子病逝时的记忆终于一点点浮现在他的脑海。他竟然忘了他早已是独自一人。乔将糕点放在床头柜上，他对着熟睡的陌生老人说：“送给你了。”

走出医院，乔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他游荡到了菜市场，买了很多蔬菜和瓜果，当他感到自己的双手都有些拎不动了，才从菜市场出来，搭公交车回了家。

他需要这么多的菜吗？

当乔看到自家水槽里堆满的蔬菜瓜果，再看看自己手里拎着的大袋子，心生疑惑。水槽里的这些是什么时候买的？

乔烧了许多的菜，一盘一盘摆满了餐桌。乔摆了四双筷子，盛了四碗饭。然后，他就坐在沙发上发呆。

乔坚信有一个不可名状之物寄宿在自己的脑袋里。它会抢夺乔的记忆，然后咔嚓咔嚓地吃掉。乔试图保护仅存记忆，夺回被抢走的记忆，但却没有这个不可名状之物吞食得快。这个不可名状之物的胃是个无底洞，它毫无节制。

直到饭菜都冰冷了，乔才意识到，不会有人来和他一起进餐，不必再等了。乔机械似的一口一口吃着，咀嚼着，然后吞咽下去。菜烧的很糟糕，有的菜咸的发苦，有的菜淡而无味。

当乔收拾完碗筷后，他感到困倦疲惫。外面的天空还亮着，但乔还是早早地熟睡了。

这是乔的一天，也是乔的每一天。他的记忆每天都在丢失。可是，有谁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