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手应该成立“党支部”

low不是快手的本质。
low是人性的猎奇欲,人间的烟火气,在快手这面镜子上照了出来。
创立之初,快手只做了两件事。
1、平台权力对内容创作者的空前让步——在2019年,这一特性被包装成了“私域流量”;
2、宽松,乃至佛系的监管力度——运营初期,平台保持了极大的不干涉原则;
在这套系统的基础上,下沉市场与快手完成了双向选择,最终长成了我们看到的样子,所谓“底层残酷物语”。
眼下,这两大特性都在收紧。
一方面是来自政策导向和市场风评的压力,另一方面,则是更加现实,更加利益相关的增长压力。
5月24日,快手科技发布2021年第一季度财报,绩后股价再次暴跌超10%,市值来到了8550亿港元,距离最高点已经跌去了一半还多,创下了历史新低。
抄底还是割肉?这是个问题。
01 向上走,出海去
在我看来,此次财报中最值得关注的信号有两点:
1、其他服务收入由2020年同期的人民币1.75亿元增加589.1%至2021年第一季度的人民币12亿元,主要是由于电商业务的扩展。
这一数据的背后,是快手向一二线城市进军的速度。
2、快手首次披露了国际市场的最新进展:以南美洲、东南亚等为核心进军目标,数据显示,快手一季度海外市场的月活跃用户均值超过1亿,今年4月,海外市场MAU(月活跃用户)进一步增长至1.5亿以上。
其他的刺激性信息,比如第一季度暴亏577.5亿元人民币,同比大增89.4%什么的,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受股权薪酬激励的影响,抛开这一层,非国际财务报告准则下,快手经调整净亏损为49.2亿元,同比略增13.2%。
谈不上什么意外事件。
面对“向上走,出海去”的财报表象,我们可以分三个层次来理解。
第1层:下沉市场人口红利见顶。
经过多年的深耕,快手已经在下沉市场中积累了很强的影响力。
财报显示,一季度,快手中国应用程序及小程序的平均日活跃用户达到3.792亿,同比增长26.4%。

此外,快手应用的平均月活跃用户月达到了5.198亿,逐渐接近国内下沉市场适龄人群的天花板。
因此,快手不得不通过向其他市场人群(高线城市,海外)扩张的方式,来继续保持平台的增长与活跃性。
第2层:下沉市场人均付费情况不高,以至于快手无法只是通过深耕的方式来达到预期中的增长效果,盈利水平。
营收方面,快手主要分为三块:
在线营销服务(广告),直播,其他(电商)。

其中,直播业务收入同比减少了19.5%,只有73亿元。
主要是由于直播平均月付费用户由2020年同期的6700万,变为了2021年第一季度的5240万。
这背后既有大主播一些个人情况的变化,但更多的原因是直播带货对传统直播方式的冲击。
无论是主播的选择,还是平台用户的去向,大家都更愿意在直播带货中进行消费互动。
在绝对值上,由于下沉市场用户占平台的大多数,快手直播的ARPU(每用户平均收入)要远低于其他平台,仅为46.1元。
作为对比,抖音2020年直播ARPU就已经高达359元。
另一边,得益于电商业务的进展,其他服务收入由2020年同期的人民币1.75亿元,增加了589.1%至2021年第一季度的人民币12亿元。
这背后与快手“高线化”的进程有着不小的联系。
在此前发布的《2020快手电商生态报告》中,我们看到二线以上城市贡献了超1/4订单量的增长。

我们有理由相信,随着快手“高线化”进程的推进,无论是直播业务的ARPU,还是电商业务的GMV,都会继续有着不错的增长。

02 没有量变的财力,缺乏质变的勇气
第三层,需要单独的一章来讨论。
即在增长困境面前,快手仍未找到“质变式”的内驱进化,而是依然在试图通过外部市场端的量变,来强行推进其突围进程。
具体表现就是营销投入的持续增加。
财报显示,快手一季度在营销费用上有不小的提升,同比增长44.02%,达到116.60亿元。
烧钱获客的现象明显。
更令人感到担忧的是,2021年第一季度虽然同比上涨,但环比2020年四季度的180.99亿元,则下滑了5.97%。
这意味着烧钱的边际收益在不断下降。
越向高线扩散,其获客成本就越高。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呢?这就不得不讨论快手平台的底层设计。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能感知到快手CEO宿华,对“普通人被看到”的执念。
在过往的言论中,宿华曾反复表示:“快手用户没有高低,每一行都值得被记录。”
“我们考虑最多的是,因为快手的存在,能不能唤起行业和大家对普通人,对身边每一个个体的重视。”
在slogan上,快手强调“拥抱每一种生活”。
在对外宣传上,快手将这一切凝结为“平等普惠”。
秉持着这样的价值观,快手在平台流量的推荐算法中引入了基尼系数(Gini coefficient,基尼系数越接近0表明收入分配越是趋向平等,越接近1就表明贫富差距越大)
作为经济学中的一个指标,快手将该理念用于流量分配,将全平台的流量分配控制在一个较小的基尼系数下:
当短视频播放量到达某一阈值会减少曝光,将流量让利于新的作品。
在最终表现上,快手也呈现出了一种“去中心化”的社交关系网络。
大量的腰部主播可以存活。

去中心化的分发机制叠加上社交属性,最终的结果就是,流量更倾向于向私域页面聚集。
具体表现为每一个主播,都可以在快手上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有一批自己的忠粉。
而每一个用户,都有着固定的几个“家人”。
在“老铁文化”的渲染下,快手形成了粉丝高粘性、强互动的信任基调。
在用户心态上,抖音的用户是“不行了,太无聊了,瘾犯了,让我吸两口”——多巴胺产品。
快手则是“得闲了,看看我的‘家人’去”——更强的情感属性。
在内容领域,多巴胺产品永远比情感类产品受众更广。
粗暴类比,即毛片VS《肖申克救赎》。
但另一方面,情感类产品的收费能力,则要远大于多巴胺产品,表现在公众眼里,就是“辛巴比其他人更能割韭菜”。
03 把抖音“翻”过来
抖音的原则是:“算法没有价值观,用户想看什么,就给他更多。”
作为对比,宿华的愿望显然更具有人文气息。

然而,在前半程的路径里,快手走了很大的弯路。
平台让渡了最多的权力给内容创作者,希望每个人都来分享自己的生活,然后可以被看见。
但事实上,随着职业内容创作者的出现,普通人在竞争中被迅速超越、淹没,内容的创作门槛也越来越高,以至于普通人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发表动态。
另一边,对职业创作者来说,抖音的头部效应和爆款现象有着更大的吸引力,尤其是对优质的内容创作人而言,他们更倾向于去赌,在算法的PK中获胜,最后赢者全拿。
留在快手的职业创作者们,则开始有意无意地研究并利用平台规则,以至于最终百花齐放的人间美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成了“群魔乱舞”。
具体表现为:
1甩人现象。
由于私域流量的高粘性,快手平台的粉丝价值,就比其他平台要来得更高。
有些内容创作者发现这一点后,就会去头部主播的直播间里进行超大额度的打赏,收了“好处费”的头部主播,也会号召粉丝去给“大哥”点点关注。
本质来说,这就是内容生产者之间的流量转卖,而快手的打赏收入,则可以理解为用户私域流量的交易税。
2家族制。
由于腰部主播的含金量,头部主播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流量天花板,为扩大影响力,他们纷纷成立了各种“家族”。
通过“收徒→灌粉”的方式来将自己的影响力最大程度的辐射出去,最后的结果便是,最不希望出现头部主播的平台,拥有了最强的头部主播。
3头部主播不受控制。
“快手,我希望你们把眼睛擦亮一点,我辛有志在大部分类目当中,可以调动整个国内的资源,请运用好我身上的本事和资源......”

辛巴当初的狂妄宣言,在外界看来是很可笑的。
但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在快手的直播间里有大量的粉丝表示,如果辛巴开发独立的App,他们非常愿意跟着辛巴走。
此外,由于超高的用户黏性,快手在处理辛巴问题时,一度都非常的“投鼠忌器”。
好在通过来自官方的压力,快手完美地完成了一次借刀杀人。
从后续的许多举措来看,快手已经清醒地意识到了“头部主播失控”对自己平台带来的极大风险。
然而,整个平台的游戏规则已然形成,现有的一切运行方式根基过深,目前来看,快手尚未有表现出“下猛药”的决心。
远景来看,抖音气势如虹,一哥地位不容动摇,但其技术优势已经全然发挥,再无进步的可能。
作为对比,内容推荐的AI算法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技术壁垒,在基尼系数的基础上,快手其实也可以将该技术收为己用。
另一边,在高信任,强互动的平台氛围下,快手还可以进一步发挥情感类产品的稳定性和高收费特性,理论上的商业天花板,其实是高于抖音的。
“向上走,出海去”的策略,依然是治标不治本的。
如果坚持把资源砸在这一块,那么投资人确实可以有“不再耐心”的充足理由。
快手的问题,在平台自身,具体破局的方式或许是:
1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
明确表示出对家族制,甩人现象的打击。
这些现象存在一天,有追求的内容创作者就一天不会选择快手为主基地——最多也就是个同步平台。
同理,这些“捷径”的存在,对新人内容创作者来说,其实是一种倾轧。
2内容的价值观导向;
快手沿袭了抖音的不干涉原则,但普惠原则下,却无法沿袭抖音对低质内容的苛刻。
事实上,快手必须“每与操反,事乃成尔”。
头条没有编辑,快手则应当重编辑。张一鸣说“算法没有价值”,快手则应当重价值;
3,AI式推荐算法的深度应用;
强者愈强的现象,可以通过基尼系数来控制。
但千人千面,将最合适的内容推荐给最合适的用户,兴趣匹配的大数据挖掘,快手不应该放过。
刘备说“每与操反,事乃成尔”。
但曹操练兵,刘备不可能不练兵。
技术是刀。
怎么砍,砍谁,是价值观决定的,但刀没握在手里,历史不会给你登上舞台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