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天赋奇谭
魔族第一刺客【青衣】在临界执行任务时遇到了失去记忆的人族少年【烈】。
青衣欺骗了烈——她谎称临界是一座觉醒天赋的试炼场,最后只有一人能带走天赋、活着离开。
青衣邀烈合作,杀光了临界其他的冒险者——这便是她此行的任务。
烈对青衣渐生情愫,失去过去的他,更在意青衣的未来。烈做好了在最后被青衣杀死的准备。
而青衣却选择在最后向这个单纯的少年揭露真相——
烈的【暴君】天赋与青衣的【瞬移】天赋之间的对决打响!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失忆的烈是如何出现在临界的?
……
楔子
公元3000年,地球被从天而降的灵气灌溉。灵气无处不在,且几乎万能。灵气可以补充营养甚至治愈伤势,可以炼体,也可以沟通天地间的元素——甚至可以消耗精神来将灵气转化为具体的事物!
灵气并不能使人完全辟谷,但人们终于不用为生计操心。“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人与人之间有了个名为合理的无形巨手,它也许不能使一切公平,但是会合理。资本不复存在。
人们放下手机开始依靠灵气修行,若有人深究灵气的原理、研究出独特的法术,往往会分享在网络上。
人类好似迎来了生命的又一春,但好景不长……
20年后,一行人抵达了地球,将地球称为【人界】,他们则分别以魔、神、妖、仙、鬼自居。
人族派出的代表名为【陈辛渔】,她的长发墨一般垂在胸前一侧。
陈辛渔在与以【莉莉丝】为首的来者沟通后,她了解到20年前是魔鬼两族之子【撒旦】击碎了人界外围的屏障,灵气因此涌入人界。
“他虽然是自爆了才做到的,但不必为他担心,他有着一个名为【转生】的天赋……”莉莉丝对陈辛渔说道。
这个无比冷艳的女人眼波一转,仿似施展了什么瞳术,目光灼灼地向陈辛渔问道:“【天赋】——某个独特的能力,你也是拥有的吧?”
陈辛渔并没有天赋。但她不会在此刻深思这件事从而露出破绽,她只是微微一笑,点点头然后主动问道:“但是,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获得天赋呢?”
上一刻的疑惑、愁思与恐惧不仅未显露出现,反而在这一刻化作好奇和祈愿进入她的眼中。
莉莉丝见人族亦觉醒了难以获得的天赋,便不再试探,又漫不经心地优哉游哉起来,她走到陈辛渔身边绕行,打量着这位与她风格相异而有些可爱的女子说道:“当然,天赋确实难以觉醒……不过在【临界】——也就是20年前撒旦召集各界人士齐聚,本只作为打破人界屏障的临时据地上,那个孤独漂浮在宇宙中的大陆上,最近刮起了一股可以开拓人的精神的罡风,想来也是可以辅助觉醒天赋的……”
……
就这样,在陈辛渔并未泄露出人族尚未发现【天赋】一事后,六界相约在两年后——在临界的罡风稍微平和一些以适合觉醒天赋之后——六族将派出愿意一试者,前往临界觉醒天赋。
当然,其间发生的一切状况,后果自负。
第一幕·暴君VS瞬移(又名:熟人)
3022年·临界
1.
一股清淡的香气由烈的鼻尖涌入,垂着头的烈被这清香吸引而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没有任何信息呆在他的大脑里等待他醒来后处理。
跌坐在墙边的烈抬起头,眼前是一条流过镇间的小河,而烈自己便仿佛玩偶一般被人随意摆在这河边的回廊下。
烈抬起头怔怔地望着河岸边的栏杆外面,一个女人猛然进入了他的视线——她正趴在木栏上,俯身过来审视着烈,清清的体香从她身上传来。
女子青色的秀发细腻地垂下,她身着华贵的霓裳,周身广带轻舞,肤若凝脂仿佛仙子下凡。
可是烈注意到她裸露出来的双手小臂外侧、双手关节处以及下唇中心的一点,皆包覆着艳丽的银色鳞片,鳞肤——此为魔族特征。
“【魔族】……身体是魔族最好的武器。”烈的脑中浮起这样一些信息,随后烈意识到自己仍拥有基本的知识,只是单单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去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烈起身向女子抱拳,眼神清澈地问道,“我叫烈,烈火的烈。”
“我叫青衣,青色的衣裳。”青衣伸手撩拨了下青色的衣裙,用手撑着下巴靠在栏杆上对烈说道,“这里是临界,我们为了获得【天赋】而来到这里,但是最后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
“天赋……”烈喃喃着,全身的肌肉都因青衣的骇人之言而紧绷起来,同时他便感受到了那股名为天赋的力量。
【暴君】:成倍地强化烈的身体——倍数为2的次方,同时使烈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和动态视力。
青衣笑着向烈压了压手,不等烈的身体开始进化便对他说道:“我们合作吧!”
2.
沙漠遗迹内,各异的珍宝杂乱地翻倒在石殿地面上,大部分已蒙尘、破损,想必再也恢复不出往日的光彩了。
一男一女在其间漫步,翻找着可能存在的尚完好的宝物。
“青衣,我能想象的到这些宝物昔日的样子!他们究竟是如何在今天落得这个样子堆在这里的呢?”男子正是苦着脸的烈,他有着远超一般人族的高大强壮,五官如雕塑般明晰,且有着一头赤金色的长发,正毫无拘束地就地坐在各异的珍宝前,一手一个地左右较试着,同时向他身后的青衣说道。
距他二人选择合作已过去一个月了,且已有十天未曾遇到临界上的其他冒险者了。
青衣放下手中拎起的残破灵器,对殿中诸物一扫而过后,青衣将视线落在正埋头探宝的烈身上想道:“他每到这时都兴奋地像个孩子,也许失忆对他来说并非坏事——嗯,便比如说我没有杀他却与他合作了。”
“此次六界一共派遣了60人来此,死于我二人之手的虽不到50人,但相互争斗之下,想必临界早已只剩他与我二人。”青衣望着烈欢快的背影,在内心中问着自己,“我与他相处了一个月,而最后这无人的十天,其实我早可以杀了他离开……这最后十天,我真的仍是在执行任务吗?”
石殿外的夕阳慢慢倾斜,将光与热量倾注在青衣全身,青衣望着双眼放光、少年般赤诚着探宝的烈,在心间对自己低声说道:“他真的好像一只小狗……也罢,人都是会犯错的,但这错误亦会反过来塑造我!我希望告诉他真相——那便如此做吧。”青衣手中的寒月匕消失在她袖间。
“烈,你喜欢我吗?”青衣轻快地说着,不觉得有何负担,“可以为我而死吗?”
“……”闻言,烈将手中还未较试出威力的符篆从宝物上撕下,揣进祥云裤兜内,转身注视着青衣:她周身的广带总是柔和如幻梦地翻飞着,冷冽的眼角抬起,使她美丽也妖冶。
烈问青衣:“青衣,如果我们可以一起脱离此间,我们能相伴一生吗?”
青衣一愣,说:“都这时候了还开什么玩笑?”
“你总是这么霸道,之前邀我合作也是。”烈叹口气,拍拍屁股起身直面青衣,但他又回头看了眼散落一地的奇珍异宝,烈能从这些坏掉的宝物上看到这个世界的有趣之处,“可以想象得到你小时候是在什么境况下长大的,估计也是为祸一方的大姐头……”
“你丫有病?”青衣瞪着烈,“审视我?”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就说出来,我可是要死的人了。”烈摊摊手,“你不要害怕,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我没有害怕,我是怕你对每个喜欢的姑娘都这样。”青衣故作平静道。
烈郑重地对青衣说道:“记忆不仅仅代表过去,更代表未来。你是一个好人,失去过去的我更在意你的未来。如果此间只能有一人离开,我希望是你。”烈伸了个懒腰,伸展着四肢,对眼前的美人作出一个并不熟练温柔的笑,“感谢你这一个月的陪伴!不过我最后想死于暗杀,也让我体验一次成为你的猎物的感觉吧!”
“对了!”烈忽地想起自己的碎碎念,又打起精神来,“有时我会想,如果能联合所有冒险者就好了,凭什么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呢?凭什么有人能制定如此的规则呢?该死的人其实是规则的制定者!”烈向青衣传达着自己眼神中的信心——总有一天,这种[恶]的规则的制定者会毁灭!
“但每每看你杀伐果决的样子,怎么说呢……唉!青衣,你真该庆幸我失忆了,不然我一定会与你斗上一番的!我也真的很想看看[暴君]是否被[瞬移]完克……不过大抵确实是被完克罢,还是算了,你稳赢的……”烈宠溺地看着青衣,“你的瞬移天赋很厉害,假以时日,你定能毁掉此间的规则。”
听完烈那自我感动的一番话,青衣承认自己确实很想带烈一起回到魔界了——失忆加上忠诚,烈这样的人很适合做跟班:“你真的很像是小狗……不,忠犬一类的。”
青衣水晶般的眼眸透过飘荡的广袖望着殿外的夕阳,她唤起自己捡到烈时的回忆,因此而微笑。
与烈相处,于青衣而言只是两个生命在这片荒芜大陆上的一刻依存,是黑天鹅般高傲冷漠的她对他这流浪生命的一种宽慰。
但是青衣又想到自己带烈回去后,他能否意识到此自己骗了他呢?在向修罗复命时或许就会露出破绽吧,谎言总是难以修补……于是她的嘴角又渐渐平复,她低眉注视着烈说道:“烈,我欺骗了你,我早在来此之前便拥有了[瞬移]天赋,我来此是为除掉所有参与者的。”
青衣的视线也变得冰凉,她冷冷地看着烈:“我是[恶人],并且骗你助纣为虐了。为此,也许你手刃了不少人族同门。”
“至于只有一人能带着天赋活着离开的谎言……烈,你理解得很对,应当有人反抗。”青衣袖中的寒月匕又滑落手中,一头青发无风自动,她将匕首指向烈,“所以烈,你会向作为规则制定者的我反抗吗?”
3.
烈确实失去了来临界之前的记忆,青衣就如他[此生][相处过]的第一个异性。烈早知二人做不成恋人,但万想不到朋友也不是。二人只是[旅伴]吧。
烈默然地看着青衣,甚至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自己应该做出大吃一惊的愤怒表情吗?还是冷冷无声地与她战成一团呢?——烈这样想着,自己究竟该是什么样的人呢?
出奇地,烈心中没有任何情绪。烈并没有感到被欺骗的愤怒之情,亦没有为同胞报仇的仇恨之心。烈只是平静地看着青衣,平静地说道:
“哦~原来青衣你是这样的女子。”
青衣对烈笑笑,点点头道:“本来想,直接带你回魔界。可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那时,不论你是想还是不想~与我打上一场~我都绝对会与你打上一场的!于是我想,倒不如现在打了。”
青衣捂住额头:“谎言真是麻烦啊……”
言毕,青衣青色的长发由脖颈处截断成齐颌的短发,末端的发丝落地前,她周身翻飞的广带和宽大的衣袖已旋束成紧身衣,将青衣完美的身体包裹。从飞天之姿变至刀锋冷冽的青衣飞起身斜垂着头注视着烈,双眼微虚,目光如电:“烈,我们是知道对方的天赋的。你的[暴君]对身体的增幅很强,但它是一个很‘简单’的天赋。
“哪怕你能进化出[神]力,能举起自己吗?——[暴君]是有极限的。不只是力量,速度也是——[暴君]的速度永远都不可能抵得上[瞬移],你只能被动迎击而无法命中我。”
青衣再度举起手中的玉匕指向烈,只是这次她已用[瞬移]锁定了烈:“所以逃亡吧,烈,我会陪你再看看这个世界——在你最后的逃亡中。”
烈与青衣的目光对峙着,短暂的沉默过后,无声的倒计时在两人心中响起,在一段短暂而合理的时间过后,烈相信青衣将发起攻击。
“三……二……”仿佛有无声地倒计时在二人心头“滴答”响起。
一段言语所能包含的信息极其有限,但很多时候,也许只是几个字节,其所蕴含的意义便能拧转——至少稳住整个局面。
“谢谢,谢谢你,青衣,给了我创造未来的动力。”烈最后看了一眼青衣,他金红色的长发与睫毛一同垂下。
烈的目光由温良慢慢转为野性,烈将目光直刺向青衣,审视着她,此刻的烈比以往更能将青衣看得清楚:“世界很美丽。现在我也会在意我的未来了。”
青衣从烈湿润的眼神之下看到了熊熊燃烧着的壮烈。
烈抽离出周身灵气中的[气]、使[气]透过肌肤融入他的身体,暴君开启后,烈开始再生长,直至两米三的高度,同时他肌肤下的鳞片显露出来,背部、双臂、双膝与双足……开启暴君后的烈与魔族一般无二!
只是烈那刀削斧凿般的神俊面容衬其若威武天人,金红长发垂落,却如火升起,烈最后对青衣说道:“谢谢你的陪伴,但我会全力战斗的。”
话音落尽,两个如火的目光相撞。
敏锐的直觉使烈向殿外奔去,一路残影。同时青衣挥刃的身影亦已出现在烈身后,寒光的末端在烈后背的鳞肤上迸溅火星。
青衣注视着烈的背影,自己留下的极细微的白痕正被修复,但长此以往,[瞬移]时对灵、气、魂的消耗再大,首先抵不住消耗的也必然是烈那需要持续开启的[暴君]天赋!
4.
曜日当空,跨越半个沙漠的追杀,青衣的脸庞浮出细微的汗珠,这个未婚少女盯着烈的眼神却已如同是在追杀背叛了自己的丈夫。
青衣——或者说可能任何人都无法在与[暴君]的[正面]对抗中取得绝对优势,但青衣依靠[瞬移]、借助烈自身奔行的能量在烈的[侧面]留下了层叠的伤痕。烈无法预判青衣出现的位置,他垂着身体奔行用双臂来保护自己的双腿,可手臂外侧的鳞片却在青衣一次次的突袭中被消耗、剥落殆尽,坚滑的鳞肤已如雨后的泥泞乡路般柔软。
(烈开启暴君后的样子青衣见过很多次。青衣怀疑烈是魔族与人族的后代,但这并不现实,她也就没去细究。)
至于烈的头部,即使青衣可以将瞬移后将自己匕首出现的位置[锁定在]烈的脖颈或紧贴五官处,烈的头却竟也会[本能]地与青衣的匕首做出完全同步的运动——哪怕与烈的前行方向背道而驰!
[暴君]赋予烈的那恐怖的核心力量使他在维持后仰的姿势下也能全速奔驰!随着暴君开启的时间越来越长,烈仿佛一台人形战车向沙漠外成倍提速地奔行着,青衣在攻击烈的双眼、双耳无效后便放弃攻击烈的头部。
“‘视线所及、神识所及,都可瞬移而至。’这是青衣告诉我的关于瞬移的全部信息。但是我相信瞬移无法出现在已有[物质]的地方,”烈望着前方的雪林思索着,一路上烈都在沙漠上方御气而行,气浪将沙漠中的沙粒压平。此举不仅是为了获得更快的奔行速度,也是为了避免飞散的沙粒影响到青衣的瞬移位置。
“密林加上小雪……她接下来瞬移能[出现]的位置将极其有限!暴君的[档位]开启后会不断提升,目前是5档、32倍,但等我进入雪林的一瞬开始,我将开启6档。届时,凭我提高了64倍的[动态视力],风中每一片雪花的轨迹都将明晰。”烈拖着快要断裂的双臂疯狂地奔行、呼吸着。
随着逃亡时间的不断增长,没有人会对追杀自己的人手下留情。暴君的增幅不断翻倍,烈的身体如同一个吞噬灵气的熔炉,他吸进的是风但呼出的是火,周身天地间的灵气在他体内[燃烧]至虚无。
烈积蓄着灵气,等待一个值得显露出[暴君]无匹爆发力的时机:“当她开启[瞬移]从我的神识中消失的一瞬……雪花间她唯一能现身的地方将是她的死地。”
5.
“烈……我的[瞬移]从未见过如此开阔的世界!失忆的你的目的就像提出想和异性单独相处的小男孩一样明显!”足尖轮流点地,青衣在空中一跳一跳地大步飞跃,她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前方的巨大身影——她以此才能跟上烈的速度,“[瞬移只能出现在没有物质的地方],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可你究竟是怎样想的才会将所有沙粒压紧在沙漠中!太过明显的目的!愚笨!”
[瞬移]后,青衣手中寒光毫无阻碍地划进烈的鳞片,刀尖拨开一层层的肌肉切入,终于直至烈的骨骼。而烈只能维持着高速从青衣身前掠过。
“烈,骨骼是很重要的……你的修复变慢了!你的灵气完全跟不上[暴君]的消耗了!”遥遥地跟着烈,青衣思索着烈可能的反击,“他不需要武器,如魔族一般负有鳞片的身体就是最好的武器。暴君化的你,双手十指注入灵气后,其尖锐程度便会更胜我手中的寒月……但你的灵气所剩无几,你会怎样反击呢?你能在瞬间修复好你的双臂双手并进行攻击吗?”
“不,你不需要修复,你会在我现身的瞬间以残臂攻击!”青衣望着没入雪林中烈的雄壮身影,无悲无喜,“已经不重要了,你的天赋能力并不出色。而一路追杀,我的[瞬移]又已晋入了[新的境界],接下来的雪林……你在最后会露出何种表情呢?”
6.
挺起身子跃过树冠观察后,烈不再垂着双臂,他在雪林中放开四肢高低起伏,向着山林交界处逼近,暴君被开启到6档,并且还有继续提升的趋势!他的速度成倍增长,一头肆意红发在他身后如火燃烧,烈仿佛在雪林中掠出一道火线!
青衣望着就快要逃出她视线的烈,但行至此刻,烈已是油尽灯枯的最后一点火光了吧。
“结束了,烈。”青衣瞅准了烈身侧雪花的间隙,[瞬移]而至。
而在青衣从烈的神识中消失的这一瞬,周身漫漫的雪花笼罩间,烈亦已用崩坏的右手猛力向身体右侧那唯一容得下青衣的雪花间隙砸去!在这种高速下青衣绝无可能正面抵抗[暴君]的一击!烈确实从未打算先用余力修复自己的手臂!
烈粗大的残臂将瞬移而至的青衣拦腰轰断!
7.
“你应该用沙粒测试一下的。”右侧的残影散去,烈周身的一片片雪花却都化作了青衣,她们同口同声道,同时无数的利刃将烈包裹,无尽寒光从鳞肤割入烈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青衣们]轻开秀口,显出舌上一枚正在融化的雪花对烈说道,“沙粒还会有些疼痛,雪花却是进身也无妨了,更何况我可以将瞬移像你的暴君一样[维持]着了……”
最后一句话青衣是打算骄傲道出的,以给予烈尊重。
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青衣的[维持瞬移]让她可以凭借[瞬]这个[时间0]的概念在一瞬之间现身多处,仿佛影分身一般,被攻击到的影子则在[0时间]这一概念之下瞬间舍去,而同时[青衣们]又实实在在地将无尽的刀伤砍入了烈的身体,可是……可是手上的触感不对!
“神一般的[力]可以举起自己吗?青衣。”被无尽刀伤裹挟着的烈开口对青衣说道。
“或者说神可以创造出一个祂举不起来的东西吗?青衣。”烈看着青衣,眼神无悲无喜,“不能的。因为[引力]的存在,便不会有神力举不起来的东西,这个问题是不成立的。”
“当[力量]越来越大……决定你能不能举起一个物质时,也是与它所受到的[引力]相关的——一个不受到[引力]的物体,不管多重,谁都可以凭自己的力量举起来。”
“而当一个人的力量达到能举起自己这一[神]的极限,他必然能掌控[引力]。”
“我在刚才达到了[暴君]的极限,不仅不再消耗灵、气、魂……反使我可以控制物体间的[引力]了,而两个不受到[引力]的物体之间,便无法造成伤害……”烈被削砍挤压到变形的身体如棉花一般伸展开,他将软软的身体绷紧,便将青衣砍入自己身体中的武器顶开,烈恢复了原状。
烈张开双臂,健壮庞然的身姿仿若君王,“一物可以对另一物造成伤害的本质是因为[引力]的存在!当进攻我的[物质]不再受到[引力],便无法对我造成伤害。青衣,我免疫物理伤害了!”
[青衣们]散去了,而后青衣瞬移逃向群山之中。
可是烈举手以无匹的[引力]吸引青衣回到他的身边。烈扼住了青衣的咽喉。
青衣这时意识到烈不再只能一味地挨打,亦可以突破她的[瞬移]而进攻了。
青衣停止了[瞬移],终于看清沐浴在风雪中的烈的王者之姿后,青衣垂首低声说道:“你赢了。”
而后青衣握住烈朽木般破败却还锋锐的残臂,将其扎入自己的胸膛中。
漫天飞雪间,缩紧了瞳孔的青衣注视着将自己胸前的紧身衣晕染地更暗的殷红,是血,她已经好久没有流过血了。
但烈锋锐的手指只是堪堪破开了她胸前细腻的肌肤,烈便将二者之间的[引力]剥夺了,此时烈与青衣不再能对对方造成伤害。
“为什么?”青衣向烈问道。
烈只是大口呼吸着,他垂头看着青衣,用破开青衣身体的指尖从她的伤口处汲取着青衣体内的精华灵气,修复好残臂后,烈便将仍被青衣锢紧的手臂由她的心脏前提出,而后烈才说道:
“我们并非敌人。”
“不是敌人?那你认为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在得知我欺骗你与我一起杀了那么多你的同族之后,你仍觉得我们是朋友吗?!烈,【喜欢】不是这样的,我喜欢你,但不意味着我不会杀你!我们都会喜欢上很多人,因为【要怎样才能不喜欢一个人呢?】”青衣后跳拉开身位,迷惑地喝道。她并没有解除紧身衣这一战斗状态,“喜欢。真的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烈。”
“……不,与喜欢无关——好吧,或许还是有关的,因为喜欢意味着绝不讨厌。虽然我们也不是朋友。怎么说呢……算是【熟人】吧,”烈看着眼前已灵活避开自己的青衣,之前广袖飘飘的青衣与当下暗夜刺客的青衣都已烙印在烈的记忆中。
与青衣的经历,已成为烈的全部记忆……
“总之,我会自己去见见这个世界。既然你之前说的是谎言,也就是说此地并非只剩最后一人才会有出口了。那么出口在那里?”
不等愕然望着自己的青衣回复,烈活动了下身体,而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胸前一点凉意。
烈垂头看去,才发现胸前的肌肤间似有一条红线,烈伸手用两指轻轻一分——便现出一个一指深的伤口!
烈再次看向青衣,她如暗影一般立在雪林的光影间,微张的红唇……下唇中间仍是烈熟悉的那六点银色鳞片。
“不,青衣的天赋是【瞬移】没错,方才瞬移确实与我的暴君一齐得到了进化——瞬移可以持续开启了……但是她不可能伤到我……”
烈的思绪瞬息万变,最后得出这一种可能:
“此间有第三者的存在!”
烈扩散在方圆十里的神识开始收网,无序飘动着的魂力之间的间隔由人体大小无限缩近,神魂探知缩至一里……百米……直至十米!烈才注意到青衣身侧如她的影子一般的身影!
“他是谁?从何而来?他的能力是什么?怎会与青衣一起!她二人又是何关系?”烈的脑中炸开了无数讯息,而随着烈的目光注视过去,那身着黑金色劲衣的男子从青衣的影子中浮现为现实。
他向烈走近。
烈注视着这个径自走近自己的男人:他黑金色的劲衣繁美而威武,却比不上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更甚于青衣的王族气质——在他看向自己的黄金瞳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是一种看待自己愿意重视的人的郑重表情,且同样是一种可以将所有背叛扼杀在摇篮里的灵魂凝视!
男人在烈身前一个合理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他向烈伸出右手,看不出波动的漆黑眸子认真地注视着烈说道:“魔族王族,修罗。”
第二幕·无视防御VS反弹(又名:争斗的目的)
3022·临界
1.
“魔族、王族、修罗”在烈脑中回响不断,烈调整瞳孔焦距细细向修罗伸出的右手看去,这才注意到修罗双手关节处青青如玉般的鳞片——与他的肌肤并无区别。
烈看着修罗伸出的右手并没有动作,但这在修罗的意料之中。
于是修罗笑了笑,将手收入衣兜中,道:“青衣是我的朋友。我们并不是你的敌人。至少现在起不是了。”
烈直视着修罗的黄金瞳,并未感到异常,便问道:“你是何时来此的。”
“哈!总之不是在‘最后关头’才来的。”修罗开口冷声大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已了解你的天赋了,且相信你并无胜过我的把握。同时我很喜欢你的那句‘并非朋友或敌人,只是熟人’,为此,我在此邀请你加入魔族,成为我的朋友。”
烈歪头看了看一旁的青衣:她双手抱胸,表情平静,修长的双腿甚至交叠起来,完全是已作事外人之状了。烈只能皱眉独自纳闷。
“朋友?”烈又看向修罗问道。
“是的,朋友。这变幻的世界可并没有臣服,不是吗。目的一致的人会互相吸引、成为熟人,而后,其中有缘者则成为朋友,”修罗注视着烈,他一挥手,一层黑雾便覆盖上烈的身体,“或是敌人。”
烈思绪如电,但他只挪了一下脚步便没有异动——烈已感受到修罗这天赋[反弹]的奥妙。
修罗看着全身肌肉紧绷起来的烈,压了压伸展开的手指示意他放松。(这时烈想到初见青衣之时她也对自己做过这个动作。他二人是谁跟谁学的呢?烈不由地想到。)
修罗笑着补充道:“青衣是我的妻妹,我相信这样能让你对我的印象有所好转。”
烈确实感觉好受了一些。
“我愿意告诉你方才是我将我的天赋[反弹]赋予在了青衣身上,”修罗脸上的笑意一下收起,肃容道,“虽然[反弹]并不能在其他人身上发挥至完美,但方才你放过青衣……实则是放过了你自己。”
“青衣……”烈摸了摸胸前逐渐恢复的伤口,心中一惊,猛地看向青衣。
同时,青衣皱眉看着揭露秘密的修罗,她无辜地看着烈、摊手摇了摇头。见烈欲发问,她的眼神一冷,将两手平放在嘴前,媚眼如冷刀:“不要问。烈。”
“烈!魔族会给你足够的资源,寻找记忆也好,探寻世界也罢,今后你将为了自己而活。当然,也许我有时会需要你的帮助。”修罗的黄金瞳望着烈似乎在燃烧,他再次向烈发出邀请!
修罗的一番话不仅令获得[引力]后的烈那升涨着喜悦与狂傲的内心退了潮,还竟令烈突然陷入了极度的冷静当中。
修罗插着手立在烈身前,黑金色的劲衣与修罗极为相称,由他身上散发出一种难明的魄力。王族的修罗身上仿佛有一种天生的令人渴望亲近他的气质,烈相信自己哪怕不曾失忆,这气质也会迫使烈愿意给修罗这样一个机会。
但是烈双目炯炯有神地直白问道:“很荣幸得此邀请。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呢?或者说王族的目的。”
“烈……”修罗扶额叹口气,他意识到自己还需要继续与烈相谈了。
但是修罗嘴角的微笑扩大了。他需要的本就不是臣服的部下,而是能思考的朋友!
能成为强者的人不会盲目臣服,且必在“上升”之路上拥有着打算身体力行的心或至少是能力!
而真正的强者,正是身处众多大步前进的强者之间时,仍能以友人的姿态引领!
“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对每个智慧种族都是适用的。争斗不只是为了掠夺资源。在优胜劣汰之下,两两相争的二者,都会加速变强——比合作更强。”修罗对烈说道,他的黄金瞳中映出争斗的变幻结果,“烈,方才你与青衣争斗后迎来的天赋进化,就是世界的规则、我的目的。”
“强者有责任令世间众生得到【幸福】,且最后必然会有【一个王】出现,抹去一切不平,带给众生幸福。”
“但只有【一个王】时才能创造众生的幸福,且这个王【只能】是自己。”修罗黄金瞳中的万象归于沉寂,“烈,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王道——这就是王道。”
“可其间牺牲的人呢?”烈低眉问道,“他们的幸福呢?”
“你说的那些事,我不曾听闻或见过。那些事便是交由青衣、或者会交由你来做的。”修罗平心静气地注视着烈,他的左手放在左耳侧,右手放在右眼前,“我的天赋并不允许我做出那样的事。[反弹],是使我能成为最后的那个王的原因。”
修罗向烈伸出右手。
烈短暂地思索,随后烈抬臂……
可不等烈伸出右手,紧跟着修罗进入临界召回冒险者的陈辛渔亦赶到了。
与两年前不同,本恬静的她,那垂于身前一侧的柔顺秀发已束起,作剑道的高马尾,只是仍然穿着一身休闲的白色运动套装。
“烈!”陈辛渔充满活力地对烈喊道,“我知道你的过去,你不必为魔族所动!”
说着,陈辛渔已掏出了一把银色的沙鹰向修罗射击。
始终开启着[反弹]的修罗身体微微一侧,使子弹射在他的左臂上。
子弹击穿了修罗的左臂!
修罗望着左臂上的窟窿愣了一下,又看了眼陈辛渔——她的左臂确实受到了[反弹]的伤害没错……可是……
“你能伤到我。”修罗的战意升起时,他的黄金瞳反倒暗了,只是平静的陈述道。
听到这话,正不解地看着自己崩开的左手的陈辛渔注意到修罗的样子,这才释怀一笑,目光炯炯道:“吓死了!是吗,你受伤了就好,我正纳闷呢。但是……那么,我想我们已经明晰了对方的能力了!”
[反弹]与[无视防御]!
陈辛渔收起手枪,又摸出一根木制的棒球棍,她将插在雪地里的长棍不经意间微微一转,却竟似挪转了整个世界的方向——
陈辛渔与烈就此交换了位置,她现身在修罗的身边,调整身姿把棒球棍架在肩上,抬手,挥下!又是一次突袭!陈辛渔已将棒球棍挥砸在修罗脸上!
但修罗的右手已抵在球棍之下,[反弹]发动着,但修罗再次愣了一下,而后被巨力砸出。
与此同时,陈辛渔也被[反弹]击飞。
修罗起身看着陈辛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得已地去承受世界本就真正存在的规则了,他仿佛又回到小时候,被哥哥撒旦操纵空间蹂躏的时候。
“吾名,修罗。”修罗向面前这个人族的女子微一垂头,问道。
“陈辛渔。猜猜是哪三个字?”陈辛渔歪头道。
“内心还是辛苦?”拋去能猜到的两个字,修罗问道。
“天干第八位的辛!”
2.
陈辛渔忽然将视线转向烈:“烈!我知道你失忆了,因为当初是我带你进入的临界。
“我们之间的事稍后再谈,我必会带你走。
“我并不需要你来帮助我,我要求你[旁观]。”陈辛渔以命令的语气对烈说完,便又微笑起来,充满战意地与修罗战成一团了。
陈辛渔剑道的高马尾始终昂扬着。
3.
陈辛渔与修罗无空动用法术。
陈辛渔的灵气层数是在场四人中最高者,她在速度上有着绝对优势,她只以体术便将修罗压制到被动挨打的局面。棒球棍挥舞着,修罗在她的手下如同棒球一般被挥砸来去。
烈仿佛看到了先前被青衣追杀的自己,而他在注意到修罗身上不断出现并始终处于灵气治疗下的崩裂伤口之后,也清楚了这位人皇的天赋是一个可以突破[反弹]攻击到修罗的天赋。而与此同时,陈辛渔也确实有在承受[反弹]回馈在同一位置的伤害,烈看在眼里,亦在思索着二人间的战斗会以何种方式结束。
陈辛渔的攻势愈加凌厉,棒球棍由修罗头部的左、右上方轮流切入,她的速度已经堪比瞬移!形成的飓风将修罗包裹在其间,威力似是在叠加,几乎将修罗击裂!最后一击,陈辛渔将修罗击向青衣的位置,而她闪避开了。
陈辛渔停下身影望着修罗,她每一次挥棒,修罗都已改为用脆弱的小臂外侧硬挡,来反弹给她更为可观的伤害,她的双臂受到的反伤远比魔族体质的修罗更重。
大口喘气的陈辛渔看着始终淡静如冰的修罗,忽然意识到自己才是劣势的一方。
她此行本是为观察六界在临界的冒险者中,最后获得天赋的人,可却只寻得人族一人的气息!其余冒险者的消失,必与此处的魔族脱不了干系。
人族觉醒天赋极难。不论如何,也当尽力将烈带走才是……
“世间不会有完美的天赋……一定有什么极为重要的因素我没有注意到。”陈辛渔将棒球棍支撑在雪地中大口吞吐着灵气,几个呼吸间,她已经恢复了战斗能力,但是目前她更愿意等待修罗的攻击,同时思考应对方案,她看向闪避开的青衣,“此女名为青衣,我在名单上看到过……可她如今的气场明显远超最初限定的等级!六界派来此地之人想必是遭她之手……那么修罗必是为掩护青衣女子离开临界而来。青衣为何没有攻击我?公平?绝无可能!可他们若想尽快离开,自当齐上才对……”
“修罗的能力可以赋予他人吗?他并没有赋予青衣一齐战斗……”陈辛渔认真思考着这个关键的问题,虽然修罗没有将反弹赋予青衣,但是没有不意味不能,“如果不能,他刚才是如何制止了烈与青衣的战斗?”
“不。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青衣为何没有向我发起进攻。与我战斗必然会受伤,但绝不会令她放弃战斗。”陈辛渔思绪如电,“除非……[她受伤会使局面变糟]。”
“但是与我战斗必然会受伤!也就是说他二人的局面已经很糟!”陈辛渔看向冷静的修罗,饶是自己也会大口呼吸,可他却……佯装着平静试图将自己引导成弱势的一方!
她在一瞬之间看穿了修罗的伪装,始终被动着处于弱势一方的从来都是修罗!
陈辛渔望着依然佯装淡定的修罗,笑了笑,将棒球棍在肩上颠着道:“修罗,你这个反弹伤害的能力很特殊,他与我的[无视防御]仿佛是天生的死对头。
“但是我已经看破了它的弱点,就是天地间的[灵气]。
“我消耗灵气以[无视防御]向你发起攻击,你受到伤害。但是你对我造成伤害的[能量]无法凭空出现,必然从你身上扣除!这是最基础的规则!我竟然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你现在……正在佯装着淡定,可浑身却拼命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吗?”陈辛渔由调侃转为认真说道,“我们确实拥有旗鼓相当的天赋,但这世界会让主动出击的人获胜!”
“输的人必然是你,并且我已经想到更好的破解之法了。”
闻听此言,烈便见陈辛渔收起棒球棍再次掏出手枪,从陈辛渔的眼神中,烈可以看出她那誓要一击必杀的决心。
“一击必杀、反弹、同归于尽?不,她不会那样做,可她确实突然有了那种必胜的决心。”烈捂着头,这些词语引申出的种种场景、种种可能在烈的脑中闪烁不断。
烈虽是初见陈辛渔,但是烈知道她知道自己的过去,烈绝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烈流着冷汗,自问自答着:“我与她的区别是什么?——她对自己天赋的绝对信任?!可她绝对会低估对手的天赋,就像我方才误以为瞬移不能出现在已有物质之地……可陈辛渔与修罗二人的天赋都过于极端,她若是孤注一掷……”
“空!”
陈辛渔手中的枪响了。
烈向修罗奔去,他的[引力]早早地覆盖在了陈辛渔与修罗身上,但烈希望能将那枚子弹也除去引力——陈辛渔这次射出的子弹与先前的不一样,子弹尖端是透明的!
而同时,与烈预想的一致,修罗确实进行了微小地移位动作——但是将心脏向子弹送去!
陈辛渔射出的透明尖端的子弹结结实实击中在修罗胸口,而后才被烈取消了修罗与子弹之间的引力。
陈辛渔顿时如遭梦魇,心口一紧,双眼布上血丝,她冲烈喝道:“烈!死人是没有天赋也就无法反弹的,你帮倒忙了!”
虽然这么说,但陈辛渔并没有怪烈,因为她也注意到修罗最后细微的动作是向子弹撞去!
“永远不要低估别人的天赋,辛渔。”烈对陈辛渔说道,但是他与嘴角挂起神秘微笑的修罗对视着,“只有自己才最清楚自己天赋的弱点,然后利用这个弱点!”
“你二人没有生死之战的必要,我跟你走就是了,如今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烈对陈辛渔说道,然后又看向修罗,“修罗兄,我对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我相信她可以帮我想起以前。对了,突然想道,我若跟她离开……你的天赋[反弹]是否极不擅长追踪?”
“只谈天赋的话,的确如此。”修罗忍俊不禁道,但又忽然严肃,“烈,方才你已经见识到了……人族的暴躁与贪婪。”
“青衣,你对烈有好感吗?”修罗忽然转身向青衣问道。
青衣一愣,修罗画风突变的话让她浑身僵硬。拉拢?认真地?棋子?不论怎样,她的暗影装束散开,恢复了霓裳广带的飞天之姿,她看着烈的眼睛,点点头。
于是修罗在烈身边问道:“【过去】还是【未来】?”
烈皱眉思索着修罗此举的含义。
但烈看着青衣确实一时间思绪万千。青衣与烈有过生死之战,而之前两人又相处过一个月,烈对她的感情实在复杂。
烈很想抱抱青衣,或是亲吻青衣,不带任何“性”的色彩,可是只有王子亲吻公主才能将公主唤醒,烈是青衣的王子吗?不是。他们喜欢对方,可是喜欢并不意味着什么,因为你其实很难不喜欢一个人,而青衣又很古怪,烈相信青衣与一般女子不同——至少突然出现的陈辛渔都看起来活力十足的样子,更别说失忆的烈自己会有多古怪了。
思绪乱乱地,烈最后看着青衣说道:“青衣,与你的争斗令我有了【未来】。”
烈又对修罗说道:“我的未来必然包含过去,过去与未来这并非一个单选,不是吗?”
修罗看看烈,又看看一边怒目圆睁但有点可爱的陈辛渔。
微一皱眉,修罗将烈向陈辛渔推去:“陈辛渔,这是我魔族派出的卧底——也许会是双面卧底——我很喜欢他。”
烈跟着陈辛渔离开,他回头发现修罗又不见了,青衣站在雪地里,一动也不动。
尾声·冥界
“一个人如果失去了记忆,便似重新来过……那他还是他吗?”耳边似又响起小孟重复了无数次的唠叨,烈猛地睁开眼睛,晨曦透过帐篷的缝隙照在烈耳朵上,帐外出征地狱的晨号正响,烈从睡袋中利落起身。
“临界?本该是一个有趣的梦……”烈喃喃着,在那个梦境的最后,自己居然因为离开了临界而掉了等级,甚至失去了[引力]这个天赋!好像是因为“临界为了公平才令参与者都达到了128层灵气”什么的,于是自己离开临界后掉到了64层灵气……
“奇怪的梦。”烈摇摇头,一握拳便感受到体内128层的灵气噌噌往拳锋上冒,灵气包覆着他雕塑般的肌肤。烈那年二十七八岁啊,他也确实拥有暴君天赋,他不认为有人能正面接下自己的一拳。
“暴君能进化成引力吗?这便是那个梦的意义吗?也许。但那对周边灵气的要求太高了……”梦中的人物变得模糊,烈也不再去想梦中所证之道的事,梦也就渐渐散去了。
烈套上轻薄的皮革内甲后伸了个懒腰,而后抓起沉重的外铠,烈瞅着光洁的黑金色映面上的自己——一头天然卷的披肩金红长发、刀削斧凿的神俊面容——好的,为了冥王继续战斗吧!
烈盘压好头发,拿起冥王借给自己的隐身头盔·库内埃时却是一怔——一枝冥后赠予自己的白石榴花躺在头盔下面,花瓣已经干了,微微泛黄。烈细嗅了一口,将变得有些脆的石榴花揣入怀中。
走出行军的帐篷,站在冥界连绵而昏暗的原野上,越过各个兄长向正擂鼓的冥后珀耳塞福涅看去,她像一朵盛开的白石榴花绽在风中。
“我喜欢王后。”烈的眼中并没有复杂的情感,他只是对自己说了一个陈述句。
冥界
烈,本无名之魂,遇冥王哈迪斯,被收为养子,铸肉身,得名——
烈。
少年初成,神力渐生,在爱丽舍乐园晋升为冥王亲卫时,烈觉醒了天赋·暴君,冥后珀耳塞福涅取下作为发簪的白石榴花,赠给烈,夸道:
“这是一个没有极限的天赋。”
作为烈名义上的养母,珀耳塞福涅一直是烈心中[最美者],优雅尊贵的白色卷发披散如瀑,花草编织的抹额上缀着一颗水滴状的红宝石,却也远比不上她的双眼明亮、亲和、动人。
只是烈觉得冥王的眼中并没有王后,冥王的眼中是整个死人之国——地狱之后甚至还有接挨着的阴间。
冥界与地狱只会有痛苦,而没有死亡。跟随冥王征服地狱的战争中,每一场战斗烈都毫无畏惧,所向披靡,地狱的小鬼轮流成为他的武器,没有任何敌人能抵挡住[暴君]。
哈迪斯便是在这时将自己的隐身头盔·库内埃借给了烈。
而在冥王与阎王相见,二人欲终止战争、协议合并时,烈戴着隐身头盔·库内埃暗杀了冥王,发动了最后的大战。
珀耳塞福涅曾是他的养母,如今是他的妻子。
“我希望带你离开冥界,去到世界上每一个地方。”烈直面珀耳塞福涅的这一刻仿佛梦境,烈拉起珀耳塞福涅的双手,眼中只有她。
可烈忽又愣住了——他感知不到她的手。
整个世界开始崩碎,向烈倾倒挤压,烈挣扎着想拉起崩碎的珀耳塞福涅,却只如从水中起身。
人界·坎萨培都
“你从未牵过她的手?”一个人族女孩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从自己指尖断开的神魂质的蓝色人偶线,水黄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烈从刻满法阵的床上一阵乱抓地坐起身,赤着身体的他大喘着气,正午的阳光透过木窗上的油纸把这个堆满了瓶瓶罐罐的药室照得透亮。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人声,可以模糊看到成群结队的矮人佣兵、跟随占卜师的稚嫩巫女、甚至龙族与精灵都在窗外路过……
混乱的记忆在烈的脑中碰撞,直到他终于注意到床边除了那个扎着双马尾、穿着黄色单衣的人族少女之外,还有一个熟悉的高马尾——陈辛渔静坐在一旁。烈才终于想起自己是在人界首都·坎萨培都城内。
而在不久前——
由临界中心,【撒旦】建造的巨型折跃门离开临界来到人界后,折跃门所连通的小世界就坐落在人界的王城大殿中的圆形花园广场上空。
烈与陈辛渔一同通过折跃门现身在白玉宫殿环绕、花草芳欣的喷泉广场上空,身后是一扇与临界中心分别通往六界的六个折跃门一般无二的折跃门。
说是【门】,却更像是一面镶嵌在空中的紫色镜子。
而这些,烈已经从陈辛渔那知道了都是撒旦的手笔,也是那个人将人界引往神、魔、鬼、仙、妖五界,而后合称六界。
陈辛渔并没有立刻告诉烈他的来历,而是说带他去见一个人便可。
烈的灵气层数由128层降到了64层,烈用尽全力也只能将[暴君]的强化倍数开启至8倍,并且只能维持十个呼吸,烈体内灵气便耗尽。
自然,烈亦失去了通过暴君而得到的[引力]这一能力。
“我好像……失去了能力。”烈能感到那些不属于他自己的灵气在他离开临界的一瞬间便散去了,可那些灵气在他从临界中苏醒时确曾完完全全地属于他啊!
赤着上身的烈下着一条红白两色的祥云裤,裤兜里鼓鼓的——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在临界遗迹中收集的一次性的五行符篆、烟弹反成为他此刻最强的战斗手段。
烈感到自己与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虽不至于万念俱灰,但也有那么几瞬仿佛置身亘古的泥泞雨夜,满目怪石枯木,茫茫荒原不见人烟。
陈辛渔感受到了烈的异样,但是实在不知如何安慰,便掏出一枚空间戒指递与烈:“烈,空间戒指是这世界最奇特的物件之一,你需要选定一处洞府作与戒指连通之处,在没有禁制的地方翻转戒指便可以超远距离回到洞府,是脱身良策。至于你失去的灵气,却是因为你本身就不曾拥有过,相信闻听此言后,以你的心性,可以放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她会唤醒你失去的记忆。”
烈闻听此言却是没放下多少——你说我没有我就没有?却只得接过空间戒指,一个人生着闷气。
而在跟随陈辛渔越过因覆着结界而白光闪耀的大门过后,烈才忽然意识到这个花园是在山巅!
映入烈视线的是一座座矗立着的巨型金属架——规整的电塔一直向视线尽头绵延而去,烈仿佛可以看到地下伸展出的无数黑线如血管般赋予了地上建筑以生命——高耸的巨大植物、毛茸茸的商店小铺、别致的金属建筑与只留一个门洞台阶的地下设施、甚至远处那些超巨型阵法下依靠坎萨培都无尽的灵气而创造出的模拟真实冒险的庞大幻境,都因电的存在而格外有活力地脉动着。
“这是人族的[科技]。”陈辛渔冲烈自信地说道,“不过要以后再带你了解了,接下来我要带你去见……”
……
“……宋挽瓷!人偶师……谢谢,谢谢你。”烈注目着面前身着黄裳的人族小姑娘说道,眼神逐渐低垂,陷入漫长而短暂地回忆中——他这才终于将前世今生的记忆串联起。
只是,烈的实际记忆与人偶师宋挽瓷为了棒烈唤醒回忆而给他造的梦境……自是不同的……
时光仿佛倒流,烈又回到冥界的爱丽舍乐园,他觉醒天赋的那天。
烈并没有觉醒天赋。
冥王当然改变了烈的一生,但是烈于冥王而言却可有可无。
哈迪斯养子众多,而烈的每一个哥哥都拥有雕塑般完美的强壮身体。天赋,才是决定他们能力的关键。没有天赋,烈只是冥界的普通一员。
在爱丽舍乐园上那恩赐台的祝福下,烈并没有觉醒天赋的那一刻。冥王便不再将视线落在烈身上,所有人都是默然散去,只有珀耳塞福涅走到烈身前,给了他一朵白石榴花。
也许烈在接过这朵花时,的确曾碰到过冥后的手背;但更有可能,只不过是二人指背的细微汗毛因烈略长些的汗毛而无意接触;而最有可能的,是烈只是感受到了冥后宽大袖口处那柔软衣裳的触感。
烈确实不知道自己是否触碰过冥后的手,这也是宋挽瓷的梦境破碎之因。
因为在烈对自己那时的感受进行判断前,珀耳塞福涅已在烈眼前被直从地狱射出的红莲长箭贯穿。
后来得知,只是因为死神红莲的女儿第一次来地狱,然后玩弄了一下与母亲名字一致的弓矢……
如果自己能提前感知到危险的话……哪怕速度能再快一点的话……或者,自己拥有什么奇特天赋就好了。
各个死人之国间是不存在战争的,一切事物都有价值,包括冥后。
烈不知道、亦不在乎冥界得到了什么,他只知道神在冥界死后并不会从冥池中复生,而是入了六界轮回,烈如果留在冥界,便再也见不到珀耳塞福涅。
烈想要与冥王的恩情做个了断,但终不得见。
这时烈意识到冥王给予自己的恩情亦有价值,而当自己未能觉醒天赋、不再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冥王便做了[及时止损]。
烈觉得,一个人对一个地方的感受,往往全因另一个人而存在。爱丽舍乐园的妙处忽然于烈变得毫无意义。于是烈顺着地狱边缘一路来到了孟婆盛汤的地方。
“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烈对新来的小孟说道。
“你想去就去?”一身异美银饰、正对着孟婆汤的倒影上着耳环的小孟这样想道。抬头正欲呵退烈,却注意到他身体极其强壮,没准可以交给陈辛渔。
出于好奇,小孟也问过陈辛渔,好像是会送去临界的样子,说是能觉醒天赋,不过就自求多福了吧!
“呸呸呸,自求多福去掉,我这可是做好事送他去觉醒天赋。”小孟点点头想道。
小孟便绕着烈周身走动,上下打量着烈,她先是双手抱胸,又托起一只手摸着下巴,接着用手指绕弄起垂下的自来卷银发,最后干脆拉起烈的手——对他的身体确实很满意,便道:“跟我来!”
“不用喝汤去除记忆吗?”已做好准备的烈睁大双眼疑惑道,回头看了眼井口。
“你离开时自然会失忆,而且你现在喝了我可拉不动你。”小孟回头一笑,又唬烈说道,“你觉得冥王为什么能当上冥王?除了他,极少有人能随意出入死者的世界而不失忆!”
烈跟着小孟从小路来到崖下洞窟,只见她拾起一块石头便朝洞内用力扔去,竟砸出一个透光的小窟窿,风竟吹来。
只一小会儿——几乎是立刻,另一边便传来人声:“小孟?”
“辛渔姐,是我!”小孟未应完声,立见阳光涌出,身着一身休闲套装的陈辛渔漫步走来,小孟便将烈交给陈辛渔,“我想要用他换一个空间戒指!”
“这里用不了空间戒指。”陈辛渔看着面前这个可爱的小姑娘笑了笑。
“我知道!但我要有!”小孟双手在胸前攥着拳,眼花一闪一闪充满希冀地看着陈辛渔。
陈辛渔承受不了少女的攻势,又看了眼烈——他的身体确实很好,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一枚空间戒指的价值高。
不过陈辛渔还是给了小孟一枚空间戒指,却并非对这个小姑娘多么溺爱,只是单纯愿意满足一个人——那想要自己用不上的东西的欲望罢。
随着光照在身上,被陈辛渔牵走的烈感到自己的记忆逐渐消逝,本以为是走后门、还可以保有自己身体可真好的烈,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卖了。
“一个人如果失去了记忆,便似重新来过……那他还是他吗?”小孟戴上戒指,她星光闪烁的双眼与茫然的烈对视着,郑重道。
尾声的尾声
而当记忆重现完毕,烈首先意识到的,是珀耳塞福涅于烈,那并非同情或是关爱而使他向烈走近,而是她那基于本能的【保护】——烈甚至曾在自己的记忆中避免呈现出这一点——那由地狱射向冥界的红莲弓矢,是射向烈的。
回忆只是一瞬。宋挽瓷戳了戳望着自己发呆的烈。
烈目光灼灼,不再颓废。他红色的卷曲长发变作白色,然后齐根断裂,化作灵气消散在空中。
烈已知晓自己是从亡者的世界来到人间,烈清楚自己灵气确只有64层,便不再有失去灵气的痛苦。
烈已知晓自己今后的路!——他要找到珀耳塞福涅的转世。
如果像修罗所说的那样,世间只有【一个王】时,众生就会幸福。那么烈相信那个人会是珀耳塞福涅。
烈的目光如火燃烧起来。
——张寞 20022.05.22
查漏补缺于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