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之】贰·第二章
第贰时区
当代
第贰时区中心办公区,张狂赤色短发的少年在游荡。
中心办公区的在职人员无一不兢兢业业忙忙碌碌,唯一清闲的少年显得越发惹眼。
被拦截住时,凌泫宇无辜摊手道:“因为没有明确说明要做什么啊。”
川原本以为她具有潜行的能力,暂且留在办公区观察几日。而种种迹象表明,她只是略微幸运的普通人。
“信息档案干净得要命,查不到什么。”档案部的同僚摇头,“如果她所说,从小生活在系统监测之外,自学完成后才出来,成长轨迹未知,学业成绩也未知,不是单纯的小傻瓜,就是棘手的大麻烦。”
“目前没有发现她对政事敏感,好奇心也仅限于事物浅表。”
“行动范围可控,行为表现无异常。”
……
川听完这些报告,未置一言。
谈及允许留下那孩子的原因,他道:“诸位回忆一下,上一次接触底层,是什么时候?”
众人沉默了。
能够在此处就职的,无一不是经历重重选拔考核的精英子弟。毫不夸张地说,他们之中有人出生至今都未曾接触过底层民众——非必须项,且无关紧要。
人们露出思考的神色,各自恍然大悟或困惑不解,而川已经在草坪边散步了。
上任执政官喜爱花花草草,而川接手以来,也欣然延续这一喜好。
植物被养在透明的膜中,温度、湿度、养分由系统监测管理。想要触碰的时候,膜会破裂,待指尖撤走,再塑造完整。
眼角余光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赤色的发,赤色的花朵。
静悄悄地,待在不远处。
川脚步放轻,来到她身侧:“这些不能吃。”
“我知道。”凌泫宇蹲在花丛前,眸中有些迷惘,“长得很好。可是为什么,没有花香?”
“任由发散,可能致使他人过敏。”川凝视鲜艳的花朵,“它们被期望拥有绚丽的外观,用于视觉享受。香味不必要,也不被评判。”
“它们是有香气的吧?”
“可能。”
不可置否。未曾探究。
凌泫宇小心地观察他的表情,一边试探性地伸出了手。顺着手的轮廓,透明的膜裂开,渐渐香气扑鼻。
她不觉露出欣喜笑意,仿佛不谙世事的纯真模样。
“在这里觉得无聊吗?”川忽然问。
“不会呀。”她试着抚摸其他的花,感觉自己被香气萦绕。想了想,又给了另一种答案:“可能,有点?”
“如无意外,我会在这里,待上二十年。”
她有些惊讶地望向他:“嗯?”
“换作是你,觉得怎么样?”
她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天天面对相同的事物,会害怕感到厌烦吧。更糟糕的是,感到厌烦后也无法离去……被称作‘责任’?”
川看着多彩的花朵:“责任吗?”
“二十年……唔,我不知道,但应该过得挺快的,我的人生都已经过了十六年呢!没意思也会过去的,时间就是这样的东西。”
她似乎在认真思考。
然而蹲得太久了,肢体变得摇摇晃晃,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感叹道:“还好没扑到土里,养花很不容易的。”
“不,很容易。”川稍稍弯腰,向她伸出手,面上表情不明朗,“新增设置即可。要试试吗?”
凌泫宇愣了愣,转瞬毫不客气地握住了他的手,脸上笑意咧开:“好厉害哦。所以以后我就是养花担当了?”
“不。”
松开手,再拍拍,抖掉不存在的尘土,川回归岗位,徒留她迷茫待在原地。
或许是新鲜感过去,凌泫宇逐渐增加了老实待在川身边的时间。
工作中的川,表情多半是平静、甚至木然。川经手的资料皆加密处理,除了川的眼睛,他人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凌泫宇目不转睛地看着也无妨。
她显然有很多想问,但也有起码的眼力见,忙时绝不打扰——似乎并不觉得盯着看有什么问题,没有发声嘛。
“有趣吗,我的工作?”喝水的间隙,川忽然朝她问。
她望着他眉宇间的疲惫,摇了摇头。
“所以,有什么想法?”说话的时间,接受着座椅的按摩,川的面容逐渐恢复几分温和之色。
借着她为由头,从扎堆的工作中短暂抽身,光明正大地摸鱼。
凌泫宇想了想,说道:“工作不是为了快乐。也不是因为快乐才工作。”
“还有吗?”
“自己可能有去工作的理由,但更多的,是强制性的,没有拒绝选择的权利。”她绞着手,对自己说出来的话表现得有些不安。
川抿唇:“你觉得,你会接受这种强制安排吗?”
“虽然说着‘人生而自由’之类的话,但我觉得,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成年……不,更早之前,可能会说话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她垂下了眼帘,手也垂放下去。
川的视线又移向文件:“你很清楚。”
“我不知道。我隐约能感觉到,我有在逃避什么。不是因为父母过世无钱供养,而是我自己不想去学校。结果没有差别,让我自己把握,还能更快完成。然后我想,可以了断了。”
“和那里?”川看了她一眼,似乎忍住了笑,“身份卡的信息,不会变的。”
“无所谓吧。”
“当然有关系。”川叹了口气,“你会回去的。”
“律法没有规定民众必须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吧?”
“没有。但你也该猜到,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没有例外?”
“没有例外。”
“那你呢?”
她望着他,目光炯炯。
川手头并没有停:“我现在便是遵照律法安排,履行职责。”
“自愿的吗?”
“嗯?”
“我是说……川是自愿成为执政官的吗?”
川扬起唇角:“你知道啊。”
“没有选择,是吗?”她学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还不错吧,在这种环境。任期二十年,那么在那之后,会迎来什么呢?”
“现在可不是遐想时间,回答不了你。”
“也是呢,现在想那些,还太早了。”她的脑袋枕在桌面上,似乎也有些累了。
被允许留在办公区后,她的住所安排在独立的空间,与职员的住所分开。她对这里的陈设都感到陌生新奇,大概也不会使用系统,然而奇怪的是,她总能赶上他的办公时间,每天准时出现,微笑,打招呼,游走,一直陪伴至晚上,被特定的住所屏障分隔,只好挥手作别。
一直保持自然或伪装的活跃,也是该累了。
来到这里之前,她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这个念头一出现,川便强制自己全力投入工作中。
不可好奇。
这只是暂时的。
乘着兴致而来,不论是兴致败退亦或他人干涉,她会离开的。
作为执政官,还不至于被一个莫名的闯入者扰乱行程心境。
“川,你讨厌我吗?”
不知何时她醒来了,侧着脑袋望向他。与桌面挤压的脸颊,略显滑稽。
“为何这么说?”
要紧的审批事项告一段落,得以抽空搭话。
“你好像不愿意正面看我。”
“视线不影响交流。”
“是吗?我还以为你在回避什么。”
不用去看,也知道她面上正挂着灿烂的笑意。
“这次想问什么?”
川自问耐性非常好。没人闲着,分不出人手专门盯着她,加上她也打定主意跟随左右,问答照料工作自然也落到他身上了。
相当发散性的关注点,转瞬即逝的兴致,饶是经过良好训练的川有些时候都跟不上话题,借口工作敷衍过去,或是顾左右而言他。
没必要探究哪些问题是有意的,还是随口一问。只在乎浅表那便就事论事,像是“为什么这边灯光暗那边更亮”之类的无聊问题,全都认真对待的话会把精神拖垮。
“你饿了吗?”
川沉住气,看了眼时间:“两小时后晚餐,一小时前下午茶。”
“我错过了呀。”她郁闷地趴在桌子上。
非常情绪化。
“无聊了吗?”
“忙起来就不会无聊了吗?在忙的事难道就有趣了吗?”
川无言。
她忽然抬起眉头:“对了,你有试过旷……旷工吗?”
“为什么我需要旷工?”
“每天按时认真工作,一成不变的生活很无趣哦,偶尔需要一点不一样的事调节心情。”
“不一样的事,已经有了。”
“是什么?”
“你。”
她盯着他,目光清澈的茫然。
没过多久有点理解过来了,点头道:“是这样啊。我可以带其他人过来……不需要?好吧。”
进一步的理解,按着自己的胸口示意:“所以,你现在是需要我的?希望我做什么呢——为你?”
目光灼热起来。
川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与她相接。
不同于工作处理的信息,那眼神传递的信息无解。或者准确而言,不在理解范畴。
“你不需要做什么,暂时。”他这样回复了。
她懵懂颔首:“好的。”
安静地待在桌子一角,偶尔视线交错,相视无言。
川想起他给同僚的理由相当冠冕堂皇,同僚也表现出信服的模样,实际上除了他,并没有什么人主动与之接触。表面功夫罢了。
她多少也该感觉得到什么吧?在此久留,所凭仗的就远不止是鲁莽天真的勇气了。
目的是什么呢?
目标是执政官?
她想要的……如何笃定他能给予?
朝夕相处,仍是谜团。与她表现的单纯极其违和,又理所当然地存在着。
她最好只是如此,一无所知,毫无所求。
那么还能容许她继续安然待在这,暂时的。
更多的,更远的,便无法保证了。

作者碎碎念时间
需要时间培养我与主角之间暧昧的关系w所以更新时间不定。“让我们变得足够熟悉!”
原本节奏想要更快些,发觉论题更多更杂了,一口气放在一起让人抓不住重点:胡言乱语吧这人是在?所以先慢慢培养感情。日久生情永不过时,“久”可以是一场凝视(任何印象深刻的随机事件)、朝夕相处、对话积累……我能拿捏的部分。至于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就看他们自己了。
开始动笔【七之】时我有反省过,例如“执政官怎么都是男的”、“女性角色的地位作用”。别太严肃,也别太松懈。保持基本设定的情况下顺着思想来。想要传达的东西……是什么呢?开放性就是最好的答案。打算走言情但重点不在此。架空构想的世界。睡意与清醒之间。微妙的感觉就好,并没有标榜什么的底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