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的倒计时 节五

前情提要:死神疲惫不堪,少年寻找原因,渐渐发现死神前身。
“娃娃,看来好点了吧?”他合上报纸,慢慢摘下眼镜。
“嗯。”严彦点了点头。若不是亲眼看到老人的灵,他绝对不相信眼前的人已经病入膏肓。因为爷爷接着问了好些问题,又唠了不少家常,还是不见劳累。
“唉!”老人回忆着往事,没多想就问了出来,“娃娃,想不想爹娘啊?”
“还……”严彦不知怎么回答了。背后的女孩是个孤儿,因为老人和不少好心人的帮助才能治病,这阵子老人的儿子又发家,才有钱给愈发病重的女孩做手术,同样是可怜人,严彦深知自己无论怎么回答,都可能伤害到这个懂事的小姑娘,“也……不?……没……”
“嘿!嘿!我这个老糊涂。”爷爷这才把自己从回忆抽出来,砸砸自己的脑袋,“我给你们讲个故事,讲个故事!”
“好啊!听故事喽!”女孩很高兴的蹦蹦跳跳起来。
“我啊,前天做了个梦:一个女鬼,拿着大镰刀,半夜过来说啊,说我就要死喽!那是来取我性命哇!”
“好可怕!”女孩走上前坐在自己床上,双手支着脑袋。一旁的严彦却皱起眉头——女鬼?恐怕是她,“然后呢?”
“然后啊!咳咳!”老人咳了几声,又挺直了腰板,让全身四肢神展开来,做出击拳的动作,“我下了胆子啊,一拳头砸过去啊,呵呵!把那个女鬼打哭了!一下子就飞走了!”
原来如此。严彦点点头。从自己的灵可以被鹭拉着飞行看来,灵与死神是可以接触的,极端一点说,灵完全有可能伤害死神。
“爷爷,见了鬼要抄家伙啊!”女孩天真的问。
“我那不是做梦呢么,什么也拿不到啊。”
这也符合。严彦回忆着鹭的话:灵无法干涉现界事物,反之亦然。没错。严彦分析着。尽管我是例外,可也只作用于我自己。
“故事可没完呢!”老人兴致勃勃,“再猜猜昨晚怎么了?”
“难道,”少年‘试着’问了出来,“您又梦着那鬼了?”
“小伙子聪明。”老人笑到,“这一次,我可不笨了。我呀,冲上去抢过她的镰刀,照着她腰间砍呐,哎呦喂,那刀可快可快了,一下子就把她砍成两节,消失啦!我啊,就把那刀放在这里。”老人指了指脚下,“看她今晚还敢不敢来!”
“好啊!”少年灵机一动,立刻弯腰捡起镰刀搭在腿上,之后托举着空气说:“真厉害,看着这刀就锋利!”故作惊叹的少年小心翼翼将空气刀递给女孩,当然女孩也配合的接过,然后欣赏了一番,又轻轻放下。
“这两个活宝啊,哈哈哈!”爷爷的眼角堆起几层皱纹,嘴也乐的合不拢。
“爷爷真是不怕鬼啊!”严彦迎合着。
“怕?我干嘛要怕?”老人拍拍胸膛,“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爷爷啊,”女孩突然插话,“就是最近又念叨起叔叔来了。”
严彦大梦初醒。恐怕能让这个老人勉强支撑着的,恐怕就是他的暴发户儿子吧。虽然老是打钱来,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露面了。
“您的儿子是哪位?”
“他?”老人嗤鼻一声,“那个不肖子孙,说是过年才回来看我嘞。”
“啊?”严彦大吃一惊,“可您的病情已经……”
“没事没事。”爷爷不耐烦的摇摇手,“你知道了么。但这也不是我第一次收到通知书了,这不,我还是好好的,该吃吃该睡睡。”
“也是。”在话题向不好的方向发展时,严彦赶紧收住。
“不过呐,”爷爷也马上化解尴尬,“鬼还是第一次见!”
“哈哈哈!”三人齐声笑着。
“您儿子是干什么的?在哪儿啊?”严彦想打探些信息,但老人却警惕起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爷爷坏笑一声,“别担心了,这两天我已经能天天看见儿子了,虽然有些迟,但看他挺精神,我就安心了。”
“好吧。”严彦没办法再问下去。三人又闲聊些许,快到午饭之际,严彦才与他们告别。回到病房,看见的便是那一袭黑色长袍。
“你的镰刀。”严彦说着控制轮椅前进。
“谢谢。”鹭迎过来接过镰刀,“没它可不行。”
“被它斩过去,会不会很痛?”
鹭低下头沉默片刻:“你知道了。”
“会受伤吗?”严彦再一次发问。
“不。我不是灵。”她的声音很无力。
“那究竟怎么了?”严彦捏住她的双肩,但一瞬间就马上收回双手。
“回……忆。”鹭快要睁不开眼睛,“作为惩罚。我犯下的罪过,死亡时的记忆被留下。”
少年吸了一口冷气:“所以……”
“我被斩,它们会反复回放,直到我恢复。”
“回……放?”严彦想象着那个情景:大脑一遍遍重复着自己被喷出的鲜血没过,睡在其中,左眼球眼睁睁看着一根筷子的顶尖在一瞬被放大,剧痛闯入大脑,眼中一片血红……“这何止是酷刑!”他仰天长啸。
“今晚……零点……”鹭又一次睡过去。可鹭怎么知道的这么确切?这种事明明只有经历过才会……严彦突然感觉后背发凉。答案太明显了。是啊,想自己这样接受现实的人毕竟是少数,倒不如说爷爷那样才毕竟正常,可鹭不愿意直接把这些愤怒的灵送入天堂……严彦这才发觉,她在初遇时所说的“高兴”的分量。整整五年,谁晓得她经历了多少?重复着,重复着被所爱所恨给折磨着,摧残着。说到底她究竟为什么杀死双亲?这样一个女孩在五年前,仅凭那种理由也未免太无力了吧!
严彦加速轮椅,直接撞在病床上把严彦送上去。鹭熟睡着,颤抖的双拳紧紧握住。
整整一下午,严彦一直在思考着老人与他的儿子。他儿子究竟在哪里?怎么联系?这些严彦都不知道。可是为什么,他迟迟不出现?
夏天的阳光即使是下午也依旧灿烂闷热的空气几乎将少年蒸干。大开的窗户透不过半缕凉风,仅是升起一层层的热浪。没怎么吃饭的严彦很早便没了精神,颓废的躺着。鹭就睡在他旁边,不时地皱眉、咬牙,甚至流泪。严彦忍不住去想象鹭的梦境,名为死神的家伙,也不过是个会哭的女孩子。她受到的,是善良带来的诅咒。
许久,天空的颜色才深些,微风也终于拂面,带来些许夏日珍贵的凉意。明明是空气流动,却也能让她的发丝飞扬呢。严彦想着,随手捋起她的发丝。几缕细碎的银丝留在他的指缝。
当晚云淡风轻,月色皎洁迷人,严彦却顾不得这些,只是焦急的看着表,皱着眉头催促着秒针。他隐约听到鹭的呼吸声,微微一笑慢慢坐起的少年,打开了电视解闷,看到的是10点播出的晚间新闻。没什么趣啊。他将视线转向床头柜,拉开取出绘画工具。这个速写本,是母亲送给他的礼物。窗外的星星零零散散的闪烁着,晚风优雅而恬淡地随时间流逝,又缓缓凝固在星空里。“你好,妈妈。”他淡淡说着,翻开了纸页。转头看看少女,让时间随着一阵阵规律的摩擦声流去。不知为何,严彦开始希望,倘若时间在此凝固,也挺好。
画完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一点五十了。严彦收拾着工具,又仔细捋下被子上的橡皮渣即使是黑夜,也有看清路的法门。幽蓝的月光在病房投下一块透亮的影,在室内折射着。不用打开灯,就能看清房间里的一切。
“严……”少女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
“我就在这里。”严彦低声说。鹭虽然醒了过来,但依旧没有爬起,只是侧转过身子,半睁的眼略带睡意。零点如期而至,与它同行的是越发清冷的月色与微风,以及为数不多的点点星光。
“观众朋友们,午夜好。欢迎收看午夜新闻……”
新闻的播音员真是辛苦。严彦想。即使是深夜直播也不允许一丝的困倦或是错误。不过他们的报酬也是相当优厚就是了。
“想不到,”鹭伸手去拿镰刀,“你和那老人兴致相投呢。”
一头雾水的严彦直到鹭指了指电视才反应过来,老人也有在晚上看新闻的习惯。新闻频道还真是不错,昼夜不停每日不断的传递着信息,还真是——
“能天天 。”
严彦的脑海突然闪过这句话。这算是爷爷不小心漏出的唯一线索。可是从印象里,赵爷爷并不喜欢熬夜,而且也依然保持着看报纸的习惯,为什么?
“鹭,如果就放着爷爷不管,会怎么样?”
“估计你已经看到了那个灵,不具备意识,放着不管就会变成鬼。”鹭悬在床前,举起镰刀正对着严彦,双目透着寒光,在月色下她的头发随风浮动,宛如流星雨陨落。“在此送汝走上新的人生。”镰刀如同疾风般划过,“愿汝在天堂寻得幸福。”
刀尖停在严彦的身旁,把他吓得颤抖。
“开个玩笑。”死神以冷静的口吻发言,让严彦完全笑不出来了。
“开玩笑……最起码你要笑啊……”他无奈的说着,“这种生死攸关的玩笑还是免了吧。”
“没关系,你现在不是灵的状态。”她本说着,却突然陷入沉默——少年在不是灵的状态,在鹭睡眠的情况下,拿回了她的镰刀——她赶紧看看怀表,结果就同她想的一样,“你就快……”
严彦轻轻把手指靠在她颤抖的嘴唇边,微笑着说:“别担心,还有时间。反正那也是迟早的事。”
“有些事,我们只能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