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物万物之始(一)【转载自潮流男巫】

方物万物之始
(0)
一段故事的开头一定要引用名人名言,这是小涵和我说的,小涵是我在孤儿院里唯一的朋友。
作用是什么?我问她,她只露出那洁白的牙齿傻乎乎地笑。
“可以是暗示全文的走势、可以奠定主旨基调、揭示中心暗示主旨,不只是做语文的阅读理解,自己写作文的时候也要这样写。”
今天上课留的作文,就是以“吃苦耐劳”为主旨,来写一篇记叙文,有写自己通过努力解开一道难题的,有写学会了用筷子吃饭的,也有学会上厕所自己擦屁股的。
“失败乃成功之母”,好像是外国什么科学家,叫啥名我忘了,说的。基本上大家朗读开头的时候都是这么念的,抑扬顿挫,用造作的朗诵腔,如果突然有人讲一句什么“成功等于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灵感”,一听和别人的不一样,那别的小朋友都夸他是文学天才,他也洋洋得意。
“为什么只有名人名言才行,我自己说的话就没有这些作用了吗?”我反问回去。
小涵瞪圆了眼睛,然后又乐了。
“其实更多时候,它的另一个不给分的作用发挥的更大。”“什么?”
“吸引读者阅读兴趣啊。”
真的吸引得到吗,光是“失败母”在班里就已经用了好多次了,他们连读作文的腔调都差不多,我听着毫无感觉,完全没有感受到“兴趣”这种东西。
“很好,下一个,小雨。”
老师点到了我的名字,准确来说,应该是化名,由孤儿院的阿姨随口起的绰号般的称呼,我站起身来,无视掉班里大部分同学那奇怪的眼光,端起作文纸,开始朗读。
“......我不喜欢吃苦。”
下面传来一篇隐约的嘘声。
“我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在哪,他们把我丢弃了,在这个孤儿院里我没有感受到家的温暖,还有人经常欺负我,”
已经隐约听得见周围“傻子、傻子”的私语,一个不认识的小孩指着自己同桌笑嘻嘻地说,可那声音明显是说给我听的。
胸口有股莫名的苦涩涌上喉头,像吞针一样,我把它咽了下去,继续念:
“我告诉老师,老师也不管。每天都有人欺负我和我的朋友小涵,我就要保护她。我不知道每天都经历的失败,作为母亲,怎么生下成功孩子。”
我的心里有股不知道什么东西堵着,哽咽了一下,继续念下去。
“失败是母亲,那父亲又在哪里呢?他们就算受苦生下来了成功,成功却是一个孤儿呀。孤儿来到这个世界一样受苦,那成功的孩子是不是就是失败呢?”
现在回想起来,作为一个9岁小女孩,写的东西有多了不得。
了不得的东西没有得到同学和老师的认可,我还记得那天之后针对我和小涵的欺凌更加过分。
反正已经是10多年前的事了。11岁之后,先前欺负人的男孩女孩们,基本上都有家庭领养走了,也有幸运地和亲生父母再会的,小涵在我16岁时得到了领养,她本想让那家也带上我,但我拒绝了,我不想成为她的负担,也希望她能尝试离开我的保护。
18岁之前得到了“家”,他们所受的苦得到了回报。
而我18岁后,离开了孤儿院,独自一人谋生。
对一名女孩来说,也许有别的更轻松的活法。
可我不服。
我不想活成一个行尸走肉。
(1)
上工时间到了,我扎起马尾,换好工作服。
十几个人一间的大通铺里,我小心不惊扰到上夜班休息的公主们,去往吧台。
这里是市中心边缘的一家ktv,门脸装饰着浮夸老旧的霓虹灯管,不少灯管压了太多的灰,光亮黯淡,在黑夜里看起来分外诡异。
这家店招工的要求相当的低。对什么素养都没有要求,供吃住。
甚至不用员工有身份证。
我和换班下来的女孩打了个招呼,打小票的机器刚好吐出来一张结算单。
“开台...两个小时52分钟,1225快到点了......”
四位数的房号都是最高规格的包厢,其余的大、中、小,则按照ABC来分,1225是最高规格的大包。
今天是周三。哪怕是节假日也几乎只有一些学生来团建,从半个月前来这到现在,见过开大包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如说这里本来就是个穷地方,与其把钱花费在纯粹的娱乐上,衣食住行显然是更重大的问题。
“妹妹你长的也挺漂亮的,为啥不当公主啊?公主挣得多多啊,用现在网红流行的话讲叫‘清纯’,哈哈哈哈,清纯啊妹妹。”同舍里一位公主有次和我聊天,那些公主里好奇这事的不少,她们不敢问的就让这长舌妇问,我对大部分人都没有兴趣,但是她的话实在太多了,我就记住了她叫“长舌妇”。
“我没管你你别***来管我。”说完她也就哈哈过去了。
说实话我是不讨厌她的,我只是讨厌她被那些人当枪使的时候。
“装什么逼,她不也住这员工宿舍吗。”“你没看经理天天看她那眼神,指不定就是搁那勾引呢,攀上了就火鸡变凤凰了啊。”每次长舌妇走后,我就能听到她们聚在一起哈哈哈,应该是她给她们汇报完,也不管内容,永远有我意想不到的角度来挖苦我,我也不会在意。
就和孤儿院的那帮人一样……
她们烂命一条。
“怎么了?小雨?”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了我的思绪,音调造作恶心,像小学生读课文一样对我直呼其名。
虽然我也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名字就是了。
“......”
三七分,员工服,标牌上用烫金写个“经理”,带着偶像剧一样的笑容接近我。
“怎么在这发呆呢,快把手上的单子结了。”他嘴上催促,身体却横在我面前。
“要不我和你结?”他贴近我的耳朵握住我右手。
啪————响过室内的伴奏。
是使劲甩开他的手,
“真**恶心。”
“哈哈,没事没事,跟你闹着玩呢。”
我加速绕过他。
面试的时候,他就说他认识我,但是我对他没有什么印象,孤儿院的人很多,他倒是能说出来一些只有孤儿院的人才知道的细节,当时的我以为自己找到了能长期做下去的工作,而现在我对他厌恶至极。
不过问身份,业务稀烂也能包吃住的代价就是骚扰,虽然为了谋生,一定程度还是能够忍耐,可他变本加厉,让我终于萌生的离开的想法,然而找好下家之前摔门离开的底气我实在没有......女流浪汉是不能露宿街头的。
尊严,啊,尊严和温饱相比。
为了不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我深吸一口气,向结算单上的房间走去。
(2)
我小的时候是不能理解“音乐”的。
孤儿院其实和幼儿园差不多,上午上课,下午就是自由活动,周日就是看电视。
有台老电视,和现在ktv里的宽屏很不一样,老电视屁股特别硕大,周日午休结束后就会放少儿台。
12点那阵有动漫剧场放动画片,可是到了三点多就放一个不明所以的音乐节目我还记得叫“音乐速递”,一群看着和我差不多大的在里面唱歌跳舞。
别的人拿起玩具随着节奏舞动,而我对此感到烦躁,我完全理解不了音乐和舞蹈,我只想看动画片。
知道长大之后逐渐变得能懂了,偶尔有时下流行的歌曲我也会哼唱几下,尤其眼下从事的工作也算和音乐有关……吧,成长的力量就是这么神奇。
在ktv工作的这段时间,我听到的顾客们的歌声,也就是“唱着玩”的感觉,毕竟音响设备肉眼可见的老旧,有水平的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直到刚才,我还是这么想的。
“没有星星的夜里——”
那声音美妙,听着不该存在于这种充满了烟味、汗味和香氛味的ktv里。
“我用泪光吸引你。”
整个楼层仿若被她的歌声隔开,在这里形成了新的世界。
“既然爱你不能言语只能微笑哭泣让我从此忘了你——”
老旧的设备像是唤起了新生一样,平时走习惯了的路,竟然把我弄的有点迷糊。
“没有星星的夜里——”
我用额头抵住房门,向里面看去。
“我把往事留给你。”
一位身着褐色风衣的金发女士坐在靠门侧的沙发上,随着旋律晃动着身体,音律变化仿佛因她而生,她舒展,气氛就变得轻松,她皱眉,歌声就变得沉重。
比起歌唱,我似乎看到的更是舞。旋律是一条丝带,她的吐息便是舞它。
悠扬,婉转。
……
啊,我是要哭吗?
“如果一切只是演戏要你好好看戏心碎只是我自己——”
等到音乐渐隐,我才反应过来要结算单子,下一首歌的旋律已经响起,我摇了摇头,清空不该有的杂念,虽然有点可惜不能继续听下去,趁着空档我赶紧推开房门。
“不好意思女士打扰一下,还有5分钟就要到时间了,请问您还需要续时间吗...?”
正中央的屏幕上,显示着“下一首:小白菜”
“女士?”
她紧闭着眼睛,神情里带着悲悯,没有理会我,而是轻轻抬起了放下的麦克。
“小白菜呀——————”
‘野丫头。’孤儿院的女老师,对我说。
“地里黄呀——————”
‘赔钱货。’孤儿院打饭的阿姨,这么对我说。
“三两岁啊————没了娘啊.————”
‘孤儿。’孤儿院的同学,对我这么说。
......
长大之后,在离开孤儿院之前,
那些欺负我、霸凌我的人反倒一个一个被人接走,我心里和刀绞一样难受。
无数个夜晚,在孤儿院的床上,把被子盖过头里哭,还不敢出声,甚至说只有这个时候才好过,我想不明白,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那些人可以被亲生父母寻回,可以被领养的父母接走,为什么父母要扔下我,我想不明白。人难道不是妈生的爸养的吗,每个孩子都有父母,为什么就我没有父母。
‘摸摸毛...’有一次半夜抹眼泪,被小涵发现,她这样安慰我。
我受不了啊。
闷热的感觉策动了我的心跳。
我会哭,但我只给自己哭。
可今天,为什么。
“为什么......”
那女士停下了歌唱,转头来看我。
“姑娘?”
她澄澈的双眼看着我,在我含泪的眼中像是碧波,那之中,有着深不见底的温柔。
悲伤、无力、委屈、愤懑、感动......
......心好疼啊。
妈妈。
(3)
“姑娘?”她疑惑地看着我,灯光照在她的脸上。
“啊,不是……”
“你刚刚在喊‘妈妈’,怎么了吗?”
我难道说出来了吗。
“对不起,女士,不是这样的.......”“姑娘?”
我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我捂住嘴巴,立刻出门。
可随即一股强有力的力量拉住了我,不容拒绝的力量,她抱住了我。
闻得到的是来自女性的自然的体香,还有她的气息。我想要挣脱开,可她使出恰如其分的力量,把我紧紧搂住。
柔软,无论她怎样抱紧,我只感到温暖和放松。
她抚摸着我,轻声细语。
“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摸摸手,魂不走。”
一瞬间,我想到了小涵。
可我...支撑不住了,我在抖,我的浑身都在因为我的泪腺发抖,很自然的,一滴温热的泪流进我的嘴里,很咸。
这是在离开孤儿院后第一次有人这样对我,何况是来自于陌生人。
随后我的嘴角也变得不受控制,变得只会咧着,极度极度地咧着,我悲伤,我痛苦,我伸手擦干净泪水和口水的混合物,我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哭着,她没有问讯缘由,只是抱着我拍着我的背。
我嫉妒克制地大哭了一场,只张大嘴,不敢出声,包厢里淡淡地回荡着我的啜泣。
我感觉到如果任性些,多宣泄会,她也会抱着我,我多希望此刻能够永恒。
......
“好点了吗。”她用衣袖帮我拭去泪水。
“女士......谢谢您。”我极力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一说起话来我就抽泣,我就又想哭。
我想道谢后赶紧离开,可她没放开我,她托起我的脸,右手拇指在我左侧脸颊上下抹动。
仅有一瞬间,她的神态产生了细微的变化,随即又皱起眉头微笑起来。
“姑娘,你恨你父母吗。”
“诶?”
恨吗,孤儿院里受潮发霉的被褥,老鼠蟑螂耳边撺掇,饭菜里时常有青虫偶尔有异味,发烧、感冒,额头发烫浑身发冷的夜里,一个人拽着单薄的被子,只有小涵会照顾我,不算好学生,被歧视,被霸凌,被造谣和谁在一起做了什么,天天活在流言蜚语里。
可就算是最难过的那段时间里,我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我的厄难、我的困难,全都是我自己克服的,没人告诉我,会有叫父母的人,来帮助无能为力的我解决这些,仅仅是小涵,就足够让我感到欣慰了...
“我活到今天已经足够努力了…”我轻轻回握住女士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而她的眼眸低垂,没有和我的目光交汇。
“我不知道他们本该如何有恩于我,又或者我的降生对于他们俩的谁来说,会不会是一种罪恶。”
“连面都没见过,怎么恨呢?”
她终于看向我,眼中充斥着悲悯。
那之中,还有一丝无法述说的情感。

(4)
“……对不起,女士!”
这番倾诉后,我冷静下来了。
我离开金发女士的拥抱,不再管她那副欲语还休的表情。
我刚刚和陌生人说了什么啊。
“姑娘......”
“……谢谢您,您包厢时间到了,要是需要续费…呼,请到吧台办理......”
“……”她伸在半空的手轻轻放下,好像还想说什么。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去,我也必须走出去,去到洗手间的水池洗脸。
凉水清洗着热泪,还有发烫的眼角,我孤儿院里全是让我厌恶、令我愤怒的事,从我认识到要对一切不利于自己的事物侧目而视起,我就没再有过所谓恐惧了。
尤其在出社会后,任何的心慈善念都很可怕,会让人活不下去,被假装迷路的小孩偷走钱包、天桥下的乞丐开着车要饭、在我当收银员时求赊账的流浪汉......我向来愿以良善之心揣测对方,可最终人性的真实令我失望。
因此,“孤儿院外的世界或许会有所不同”,这种想法被彻底打破,某种意义上,这个也曾是我能走出孤儿院的最大念想。
我尽可能把自己的降温,让自己冷酷、傲慢、无礼。
我的心受伤了,在这世界里翻滚、划伤,结痂,裹上一层又一层的壳,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住我内心最深处的善良。脏话也好、暴力也好、愤怒也好、哪怕有一天不惜伤害别人也好,只要能保护自己,都无所谓。
而刚刚那位女士,化解了我的壳。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我现在才回过劲来,我究竟为什么哭?因为听到她的歌声?我确实被歌声吸引,随后没忍住流了泪,但没可能啊。
是她那个拥抱吗,不是啊,对当时那个气氛来说,拥抱好像也只是顺理成章的一环,我可以抗拒,可我没有。
镜子里的我焦急地看着我,我发现我左脸好像有什么东西。
黄色的,线?不对,仔细一看是个向下的箭头的形状,淡淡地印在我的左脸颊上,和刚刚那位女士的头发一个色,我中午看的时候还没有。
和那位女士发色一样...难道是染发膏质量不好沾我脸上了吗……
我加大水量冲洗,不顾借来的化妆品抹的淡妆被水冲花,没必要精打细算,这都是公家的水费。
.......洗不掉
即使尽我所能地冲水,那个金黄色的纹路也毫无变化,简直像纹在肉里了...那这也不是质量不好,是刚染完头就来唱k了吧。
……没想到那个女士那么讲究,我得去宿舍找公主们借卸妆水。
索性把妆全都洗完,擦干净脸的同时,莫名地,我感到身后有一股视线,猛地回头,听到踉跄的声音,这是摔倒了?
“你妈**,干啥呢?”
指向女厕所的视线,除了偷窥,我想不到别的可能。
我朝门口怒吼,顺手提起拖把。
在最深处的内心我对没有变的软弱还有一丝侥幸。
左边视野的边缘,隐隐有一些金色的辉光。
“她不会还用的是荧光材质吧。”这样非常无所谓的念头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瞬间地闪现过去。
接着只剩下,脏话、暴力和愤怒。
(5)
我冲出去,踢翻了两个水桶,却只看到一根断掉的高跟鞋底,还有长舌妇,她倒在门前抱着脑袋“诶呀......”。
我又转头看了看周围,没有别人,也没听见别的慌张的脚步声。
“怎么了?”我问。
“诶哟...啊......这地太滑了,走路玩手机没注意摔着腰了.....”
她手里拿着边框掉漆的手机,应该是刚刚摔倒的时候压扁,屏幕裂开,她维持着僵硬的姿势,面色痛苦。
误会解除,我冷静下来,尽量搀扶她,不能让她躺在洗手间门口的地上。
“注点意.....”
“嗨哟...小雨,还是你好,还是你好......嘶,诶,谢谢你啊,对不起啊......”
她一边嘟囔,一边把手机揣进兜里,绊绊磕磕地走回了宿舍,我让她先平躺,她缓了一阵之后又要起来,但刚摔过还是太勉强了。
“你歇着吧,怎么这么着急。”
“刚才咱们经理叫咱,说一会让我出面接待一下,一会...不内啥吗,你不是公主经理没跟你说,一会他朋友要来,我的给过去跳舞去,别的公主上夜班,有的没来呢......”她越说越慢,越说越着急,声音颤抖,眼眶发红,眼影化了抹了大半张脸。
可能,她摔倒我也有责任吧,我如果不吓她那一下的话。
她还在努力坐起,可这个状态连躺着都不安生,更别说唱歌跳舞了。
“......要不我帮你顶上吧,就陪一会。”
她瞪大眼睛,喘起粗气,
“不...不用,没事,真没事...啊,啊嘶...”
“我也没事,就欠我个人情行不行。”
她一边摇头一边撑着发抖的上半身,忽然嗷叫一声“啊”,我赶忙为她缓冲,让她的后背轻轻落下。
“.......”
“......对不起,小雨,就这一回。”
“嗯,经理那边我去说,你化妆品能借我用一下吗。”
“你会用吗?”
“淡妆还是可以的。”
我坐到床对面的梳妆台前,她歪着头看我。
“那你穿什么,要不我这套...”
“不用,就这套过去,那人爱看不看。”
“哈哈...啊......”她干笑着,又把头撇过去。
......这个长舌妇,我虽然管她叫长舌妇,但其实年龄可能只比我大个三四岁而已,她常和别人说,自己如果上过大学,今年就能毕业找工作了,她老和我说她想当小学老师,她喜欢小孩,我觉得挺适合她的。
我用余光瞟她,她呆滞地望着天花板,麻木、空洞。
“卸妆水在哪?”我问她。
她的眼神恢复了惊喜,高兴地回答我:“那不有个大包吗,大包里头有个粉色的包,看见没,那里面有个绿瓶的,那个就是。”
“嗯。”
“小雨,你平时不不化妆吗,要卸妆水干啥啊。”
“啊,刚才有个客人应该是染发没干,我......我不小心沾脸上点。”
拥抱的形式,不小心谁信啊......总不能实话说吧,希望她别多问。
“沾脸上了?我刚才看没有啊?”
啊?
我照镜子看了看,不对啊,这不有吗。
“你咋的了,不就在我左眼底下吗?”
我贴近她,给她指出来。
“妈啊,小雨......要么就是我刚才摔坏了,可我真没瞅着。”
“那算了,你好好歇着。”
我坐回梳妆台,仔细地擦拭那里。
刚才在卫生间太粗略,这回认真一看,我发现这是个向下的箭头形状……以不小心蹭到的标准…这形状是不是有点过于规整了,与其说黄色更像金色,还淡淡地发着荧光,我左眼视野的边缘能感受到一些。
算了,不多想,用卸妆水抹掉就是了……
.......
……
.......?
擦不掉。
什么都没发生,擦不掉,这更像纹身,真奇怪,我有点恼火,今天碰到的说不出来感受的怪事实在太多了。
“咋了小雨?”
“你真的看不见吗...”
“嗯,咋了。”
“没事,那就是我的问题……”
去**的,不管了。
我扣好衣领出门去。
“小雨。”长舌妇忽然叫了我一句。
“还有啥事?”
少见地,她支支吾吾,完全不如平时侃大山自在,是有心事吗。
她动了两下嘴唇,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最后只憋出一句:
“对不起,注意安全。”
“多大的事呢,我走了。”
我关上门,去找经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