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迪尔的炮击

诺森兰的三角尾战旗耷拉在土垒的旗杆上,戴着圆筒帽,背着前装步枪的诺森兰军人,拖着在黑色双排扣军服对比下很是显眼的蓝色军裤在密密麻麻的弹坑和支离破碎的壕沟中艰难穿行着。
……
『我们很累,也很饿,尽管内森堡的人都愿意把自己的食物和被褥给我们,但是也没有什么大的用处,我的鞋已经破了两个洞,不过姐姐给的毛线手套还很结实……』
啪嗒……
年轻的诺森兰士兵手中的笔滑落到了地面,他搓了搓手上只剩一团毛球的手套,弯下腰把那支折断的羽毛笔拾起。
恍惚间一抬头,偶然看见远方一道橙黄色亮光像流星一样从天际线划过。
是闪电?还是……
头皮正不由自主地发麻。
轰——
一声毫无征兆的炸裂声从身后传来,转头一看,方才插着军旗的土垒被削去了大半,遮天蔽日的沙土劈头盖脸地往自己身上砸来,想让自己蹲下躲避,但是双脚此时却不听使唤,忽然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卷飞,而后重重摔倒在地,眼睛费力地在下雨般的沙土中掰开一条缝,但目光所及尽是炮弹爆炸的亮光,好似来自地狱的火焰。而此时,象征着死亡的呼啸才自空中姗姗来迟。
“德军炮击了!”
“快跑!”
轰——
一颗炮弹不偏不倚地砸到了本已支离破碎的战壕中央,人的血肉和破碎的木板被潮湿的浮土裹挟着飞向空中,又像下雨一般重新落回到地面,还有惊慌失措的人群中间。被血染红的泥水泼了那个年轻战士一身,这也让他从惊慌中回过神来,他马上抓起还没写完的信,一把塞到了大衣里,接着连滚带爬地随着人流的方向逃命。
断臂残肢在空中不断飞舞,四散的弹片带着死神的亲吻收割走一个个人的生命,驮马拉着燃烧着的弹药车毫无目的地乱窜,把来不及躲闪的人踏于蹄下。忽然间,燃烧着的弹药车炸成了一团火球,那个年轻的士兵被卷飞到了残破的战壕中,跟他一起摔进来的还有那匹驮马的碎尸,以及一个只剩下上半身的人。
“别愣着!快跑啊!”
脸上传来一阵火辣的痛感,正想伸手去摸,但还没等手抬起来,后面伸来的一只脚就踏到了手上,手背顿时多了好几个被鞋钉砸出的血洞,鲜血跟淤泥混在一起,顺着手指一直淌下。咬着牙关让自己站直,好几个人连滚带爬地跑向战壕的另一端,就像是扑向亮光的飞蛾,其中肯定包括把自己的手踩出好几个洞的那个人,而自己的双腿,此时也不受控制地顺着着他们跑去的方向摆动着……
噗!
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脸上,旁边一个人喉咙里发出呛水的呼噜声,殷红的血液从他捂着脖子的手的指缝间一股一股地喷出,就在不到一米外的胸墙上,一块沾上鲜血的弹片牢牢钉在上面。
轰!一道突如其来的火光吞没了眼前正在奔跑的人们,年轻的诺森兰士兵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
远处的天空被爆炸的火光照亮,人们的心跳像是要赶上擂鼓一般的爆炸声一样不断加快。上千名相互依偎着的诺森兰士兵陷入了沉默,他们在那足以覆盖整条天际线的橘黄色的光亮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在那片亮光发出的地方,是人们难以想象的人间地狱。
“少将!德军开始对要塞进行炮击了!”
身穿翻毛领大衣的诺森兰将领手握着佩剑一言不发,并没有理会那个急匆匆骑马赶来的军官。他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用皮鞋跟上的马刺朝着马狠狠踢去。战马嘶鸣一声往前冲去,然后在缰绳的控制下,在那群瑟瑟发抖的士兵面前停住了。
“各级军官!集合人马!”骑在马上的诺森兰少将拔出佩剑朝天一举:“今天!我们就要把德意志人赶回老家!”
“集合!”人群像是被绳子牵着的木偶一样移动起来。挥舞着军刀的军官们朝裹在大衣里的士兵嘶吼着,在军官的驱赶下,缓慢挪动着的士兵逐渐按照潜意识中的感觉站成了一个明显是被棍子打出来的队列。
“向左转!齐步走!”
一条黑色的人流伴随着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逐渐被吞没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
……
要塞上的火光逐渐变得模糊,天空已经映上了一片灰蓝。在对面山头的要塞旁,那座被诺森兰人视作不屈的象征的磨坊风车已经千疮百孔,只等着一发炮弹让它变为瓦砾。数以百计的普诺森国防军士兵都从战壕中探出头来,等待着那颗砸到上面的炮弹
“上刺刀!”
“上刺刀!”
口令声艰难地从远方传来的爆炸声中被人识别,被听到的人从战壕的一端传向另一端。刺刀出鞘的刃响使得在爆炸声中倍感疲劳的双耳提起了那么点精神,整连整连的士兵整齐划一地将刺刀卡在枪口旁的刺刀座,雪亮的刺刀反光充满了战壕,似乎被这刺眼的亮光所影响,战壕中的人不由自主地开始心跳加速。
“子弹上膛!开保险!”
“子弹上膛!开保险!”
清脆的拉栓上膛声让剩下半懵半醒的人都清醒起来,所有人都低头把子弹推上枪膛,没有人再去关注其它的事了,所有人的状态在这一瞬间开始都回归到了十个小时前炮击尚未开始的那种紧绷,等待着另一个即将到来的信号……
这时候,那座风车被一发炮弹击中,轰然倒塌……
风车的瓦砾砸在在地上横卧着的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身上,那个年轻的诺森兰士兵在数小时前被伤口的痛感唤醒,躲到了一个被炸塌一半的掩体中,震耳欲聋的炮使得他那小孩子一样的呜咽不被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听到,而实际上,他的周围已经没有一个哪怕是手脚齐全的人……
轰!轰!轰!
轰!
……
……
……
怎么回事……结束了吗……
身体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着,那个年轻的诺森兰士兵用仅存的意识控制着自己的手脚,为自己在这个被掩埋了一半的掩体中清出一条道,接着,他艰难地爬出了战壕,那仿佛来自地狱的火光消失了,只剩下无数冒着黑烟的巨大坑洞,残缺不全的尸体,以及被鲜血染成黑紫色的土地,往前迈一步,脚下传来的踩踏感告诉自己,自己踩着的不是土地,而是弹片和血肉,以及木屑跟沙粒的混合物。
“还有活着的吗……”自己微弱的声音跟身体一样颤抖着。
“还有活着的吗——?”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在要塞上空回荡,年轻的诺森兰士兵感觉自己的喉咙随着这一声嘶吼被撕裂开来……
哔——
远处传来的一声哨响让他浑身一颤,一片拖长的哨声紧随其后,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黑色的人潮从数百米外的地下一排一排地涌出,刺刀的寒光和尖顶盔的反光缀在其中,看似无穷无尽的人浪正朝自己席卷而来。
普诺森国防军对伯迪尔要塞的总攻正式拉开序幕……

本文源自本人在七年前的一个脑洞。 这个脑洞已经被本人脑补成了一套完整的小说大纲。 本文是本人脑补的小说中的一个情节。 本人也会不定时更新类似的片段,这些片段大都有一定关联,不过本人未必会按照这些片段发生的时间顺序投稿。有兴趣的各位可以点赞。也许本人某一天看到这文人气还不错的话,会把整本书都写出来也说不定。
本篇的剧情是故事时间线中的共和历105年。剧情紧接着之前投搞过《局中有局的会议》这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