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祖大王墓志
於戲!洪惟我仁祖烈文憲武明肅純孝大王,姓李氏,諱某,字某,元宗恭良大王之長子,宣祖昭敬大王之孫也。母仁獻王后具氏,綾安府院君思孟之女,以萬曆乙未十一月初七日,生王於黃海道海州府,即元宗以諸王子,扈從行在地也。
先仁祖未誕,有日者占之曰:“某日當生,貴不可言。”誕降日,赤光昭曜,異香滿室。外王母平山府夫人申氏處傍,夢見赤龍於后側,又見一人書諸屏八字,語甚神異。申夫人欣然而寤,則王誕矣。狀貌異凡,右股有黑子無數,宣廟見而奇之曰:“是漢祖之相,勿泄也。”甫二三歲,置諸宮中,寡笑與言,不樂嬉戲,宣廟益奇之,養視益隆,雖親王子莫及。且命以小字若諱,屬意可見,光海聞而不悅。
至五六歲,聰明特達,不煩提誨,文理驟進,未成童,宣廟命就外傅,即舅綾海君具宬所也。王居中表,卑尊間無不順適,無一毫介特事,惟學是勤。丁未,進階為綾陽都正,尋封君,皆以已致,不專為異恩。仁烈王后韓氏,領敦寧府事西平府院君浚謙之女,宣廟亦親揀而知其德容,使王委禽焉。元宗當光海時,遭忌甚,王第三季綾昌君佺,弱冠扞文網而死,元宗遂憂惱疾病,王割指血以進,不效。是時一家凜凜,皆為王懼然,王未嘗輟哭泣節,處冰雪上,水漿不近口者累日,喪祭必以禮,聞者以為難。
久之,光海為無道,惟日不足,貴賤者闢賄門,兀山寫石,日作千餘人,宮室是崇是雕,民不堪命,十室九散,群兇跳踉,內奰外煽,拵棘母后,謂之西宮,矺僇骨肉,無辜籲天,國之將亡,無愚智皆知。王雖以韜晦自貴,然不能不繫心宗國,時復泣數行下,誓不以李氏社稷,移於莽卓之手也。於是,申景禛、具宏、沈命世、具仁垕等,居日月之際,素服王有君人之度,乃紹介于金瑬、李貴、金自點、崔鳴吉、李曙、洪瑞鳳諸民望屏居者,進于王,王一見契合。遂相與揮泣,願戴王効死。
天啟癸亥三月十二日癸卯,王舉義旅,自彰義門入,光海衛宮將士,掊鑰擴門迎王。王肅清宮禁,即詣慶運宮,起居金大妃,仍再拜伏哭,群臣皆哭。大妃命設宣廟虛位,命中官引王入,王再拜哭,從臣亦哭。大妃又命傳國寶於王,王辭以否德,大妃作而教曰:“臣民愛戴,非德而何?寧獨未亡人脫錮閉?宗社之福也!爾可陟王位,不可辭!”王拜出,即位於宣廟舊時別堂,遵大妃命也。
大妃又下教書,明告中外曰:“王聰明仁孝,且有非常之表,宣廟憑玉几,至握手噓唏,今日之撥亂反正,實遂宣廟之志”云。大妃又下教曰:“光海無天而行,刑戮我父母,屠殺我兄弟,劫奪我八歲孺子,忍而殺之。予今幸見天日,置此人而不致諸刑,《春秋》復讎之義何在?”王諫曰:“彼雖無道,乃十五年君臨一國之人,不可施刑。”大妃猶不肯,王婉容愉色,三諫堅懇,大妃意解。王乃改館光海,令尚食供廚饌,戒政院曰:“今日廷臣,舉曾錯質光海之人,盡心檢護毋忽。”及其屏置也,王使廢妃及幸姬從,又為之豐餼廩,時被服,中使相屬於道,國人聞而贊歎。
王又命司寇,討昏朝時有罪者,誅狐媚用事妾,轘爾瞻、纘男、造、訒、偉卿等於市,虎而冠而助虐者朴燁、鄭遵,即其所在梟之。戊申以後,文致株累之獄盡原之,營建、調度,戚畹、權貴田莊免稅,害及元元者,毋論鉅細,并皆革罷,削偽勳,辜借述,斬內需豎橫者二人以徇,滌四方民之逋租不徵。都鄙辟遠,田畯野婦,無不叫歡相賀曰:“生見聖世矣!”
王既親政,首起李元翼於遯荒,為領議政;召鄭蘊於濟州,為司諫;鄭弘翼於光陽,為大司成;金德諴於泗川,為司諫。宣廟朝舊臣樹惇而文者,如尹昉、申欽、吳允謙、李廷龜、鄭經世等,亦皆登庸,又以束帛迎張顯光、金長生等,咸除爭職,其他孝悌行能之士,無不勸駕致之,識者以為天下精英之氣萃於朝廷云。
夏五月,遣陪臣李慶全、尹暄等,齎大妃奏文,如京請封典。越二年,熹宗皇帝遣司禮監太監王敏政、御馬監太監胡良輔,錫王誥命、冕服,敕諭曰:“朝廷封植藩邦,用以屏衛疆域;屬當多事之秋,宜定君國之主。茲據該國昭敬王妃暨臣民奏結,爾倫序相應,人心攸屬,且翼戴恭順,輸助兵餉,特用封爾為朝鮮國王,統領國事,壯我外徼,奠爾提封。”即遣陪臣朴鼎賢等,奉表陳謝。冬閏十月,命定靖社功臣位次,錄金瑬等五十人。甲子正月,适以平安兵使稱兵反,王奉大妃出巡湖西,命張晚、李守一討平之,二月還都。
夏,日本關白源秀忠傳位于其子家光,遣使來聘,王遣鄭岦等回答,刷還俘擄一百四十餘人。冬,尊大妃為明烈大王大妃,陳賀設進豐呈于慶德宮,并奉仁獻王后上壽。乙丑,仁城君珙以罪出置杆城。初,珙當光海朝獻議不道,及反正,大妃大怒,欲置之法,賴王反覆爭辨得免。及治适儻,諸賊引珙不一,有司論之累日,至是上始許出置,為之悲咽流涕,召見其子,下諭江原監司,使之殊待,無何,召還京中。孝立等逆作,諸逆又引珙,且言矯誣慈旨事,大妃愈益大怒,王遂無奈何,使之自裁。後悼念不已,命復其爵,官其諸子。
夏四月,率靖社、振武兩功臣,親行會盟祭,因賜宴,賜手札以教曰:“微卿等,彝倫斁而宗社覆,卿等之功信大矣。然君與臣各盡其道,宜克去己私,共圖至理,不亦可乎?”秋九月,有災異,下罪己教,求直言。丙寅八月,仁獻王后薨,王命卜兆宅金浦,吉遷元宗大王方上同原異墓,是為章陵。
丁卯正月,金人以戊午降帥姜弘立為導,大舉深入,王幸江都,命元老李元翼,翼世子鎮湖南。王御行宮中門,面諭島中父老,又御燕尾亭,獎勵將士,民皆感泣,士知親上。金人遣遼人劉海請和,書中有勿助南朝之語,王仗義卻之。金將聞之,以為朝鮮守禮義之國,不可脅以非理,止請結鄰通好,朝廷始應其請。
三月還都,遣權怗等,以被寇危迫羈縻等情,奏聞天朝。禮部回咨:“奉聖旨略曰:‘通問來往,權宜罷兵,非王本意。至於君臣大義,皎如日星,王之忠藎,朕所洞鑑。’”八月,熹宗皇帝崩,王率群臣舉哀,遣李忔等,賀新皇帝登極。己巳夏,對馬島酋遣僧玄方,請勿減公貿木貨,王卻之以無舊例,止於玄方加錫賚。戊辰春旱,至七月不雨。王下手札教曰:“御供之物,減尅殆盡,而獨貂裘未減。西民凍死時,身著輕裘,於予心安乎?今年罷貂裘進獻。”
庚午四月,教曰:“敬老尊賢,治國之本,古昔帝王或親臨宴,慰賜爵帛。今予涼德,不能克享天心,七八年間,兵火、飢饉荐臻,言念耆老,不覺面赭而心忸焉。其賜老人爵惟遍,鰥寡孤獨廢疾者,無貴賤亦賜米䐹。”洪瑞鳳等諸宰會宴,壽其老母,王命賜雪綿人二斤。
五月,椵島裨將劉興治叛,殺都督陳繼盛。王遣李曙、鄭忠信聲罪致討,興治走,天朝諸將聞而義之。其後關內被兵,遣鄭斗源奉表陳慰,又獻兵器,又遣高用厚賀平復。久之,耿仲明、孔有德等,舉眾投金,王命發舟師,與天將掎角,帝降敕獎諭。
壬申,追尊父王為元宗大王,母妃為仁獻王后,遣洪靌、李安訥等,如京請追封,帝降敕追封,錫以誥命,賜謚恭良。其敕書曰:“惟爾世守東藩,夙稱忠順,爾父諱未膺襲爵,早已云亡,茲者奏請追封,孝思可念。特允部議,追封爾父諱為朝鮮國王,母具氏為朝鮮國王妃,錫之誥命,予以謚號,爾被茲榮寵,光昭藩服,尚其益堅誠節,勿替前休!”癸酉夏,遣韓仁及等,請封長子諱某為世子,明年,帝遣司禮監太監盧維寧,齎世子誥敕、綵段,來宣敕書曰:“王世屏東藩,秉禮遵義,恭順之傳,必能纘服,而封彊多事,須亟綢繆。今既立世子,宜明示此訓,俾率由罔替,以保邦家。”
三月,王朝群臣,領議政金瑬進曰:“近日百隸怠職,紀綱懈弛,實由於循私護黨。”王曰:“兵火水旱之災,實未踰於黨論。如此等輩,不可以尋常法度治之,苟有護黨事覺,甚者當斬不貸。”乙亥十二月,仁烈王后薨,后正壼位十有三載,有任姒之德,文德之風,多所助與。王命太學士張維誌幽室。
丙子春旱,夏大水,王迺大儆動,下教書痛自責己,令諸道停今年物膳,罷供上紙,又令審被災處賑周之,又命兩銓慎簡守令,慎擇邊將曰:“親民者守令,撫軍者邊將,非其人,兵民何賴,國家何恃?”四月,又下教書曰:“國之治亂,係於君德,君德敬怠,興喪判焉。予用是懼,不敢荒寧,而耆舊不存,敬畏漸弛,出治之原,曷得其正?毋怪夫人心潰裂,國家汲汲也。”又教三司、六曹曰:“三司職在繩糾,吏曹職在掄選,戶曹職在節用,禮曹職在長庠序,兵曹職在擇將才,刑曹職在恤刑,工曹職在修廢,凡百庶司,其各盡心,無廢厥職。否則有常刑。”
五月,又下教曰:“為政之要,在於得人,致治之務,急於求賢。予念世不乏人才,而求賢之道未弘。爾持身方正,有德行者,潛心義理,有學術者,智勇過人,可以制敵者,氣節堅確,可以直諫者,不畏彊禦,奉公剛果者,通達世務,處事明敏者,皆可大用,其令在外文武官,各舉所知,又令諸道監司,搜訪啟聞。”且曰:“自古卓爾之才,亦有自薦者。雖在割烹飯牛之中,予將釁沐而庸之。”
三月,金人稱帝,改國號曰清,遣使來告。先是,金以增幣、助兵脅我,王斥以大義,責以渝盟。及今使來,國人咸憤小我,請斬金使,使狙知之,逸。國中始疑而洶,王猶執義不小變。十二月,金人乘其怒氣,輒肆襲侵,大駕避之廣之南漢。敵兵日滋,圍我數重,時天寒雨雪,將士無人色。王露立焚香祝天曰:“眇予不量力,欲申大義於天下,值此大敵,不卬自恤,維此百官萬民,何辜于天,而將盡作凍死鬼!願天少霽寒威,無助敵為虐。”因伏地雪涕,御衣盡濕,三軍莫不感激忘生。王又解御衣裘及毳被,片判分賜守堞之卒。
孤城受圍四十餘日,援兵外衂,芻餉內竭,終無反意。敵屢請和不得,則盡并其銳,多豎雲梯,魚貫而登,期一穿掫,我軍連擊欲之,益用命。不意江都敗報猝至,人皆墜膽,事無可為者。領議政金瑬、吏曹判書崔鳴吉等進說曰:“昔漢高屈體於鴻門,唐代宗親拜回紇於馬首,是知為人君者,為國家萬世慮,非若匹夫之計,一身外無復之耳。”世子亦泣而請曰:“苟可以紓君父之禍,死且不避,出質何足言乎?”王為宗社、生靈,涕出而從之。
丁丑正月,大駕還都,廟貌、宮闕如故,都民之老弱免俘獲者,日漸繈屬而集。三月,取江都敗亡三帥,悉置之法,瘞戰卒暴骸,遣近臣為壇而祭之。遣戶曹參判辛啟榮,齎地部金三千兩入瀋,贖被擄男女以還,人心悅而忘亡。戊寅冬十二月,納趙氏為繼妃,領敦寧府事漢原府院君昌遠之女也。甲申三月,兇賊器遠以左議政謀反,先置腹心將士於扈衛中,將作亂。事覺,執器遠訊之,反形具棄市,賞告者。王念器遠靖社功,緣坐皆從輕律。
乙酉春,昭顯世子自燕京大歸,尋疾革殂逝,長子幼而且多病。王以國有長君,社稷之福,乃詢諸大臣及卿大夫,定策立鳳林大君諱某為王世子,一國人心莫不翕然,至於燕瀋外人之聞者皆曰:“朝鮮得賢儲君矣。”命下之日,世子涕泣,再上章固辭,王再降手批以答,一則曰:“以爾聰明孝友,故特用兄亡弟及之禮,爾其勿讓,益修孝悌之道,視兄子猶己出。”再則曰:“予志先定,詢謀僉同,爾毋固辭,敬守道心。”
丙戌,廢嬪姜庶人以大逆賜死。初,姜在瀋多行僭擬,及還,益肆悖惡,言不悛,又行蠱呪,事敗露,廢出賜死。下教曰:“今日之事,意在明倫杜患。彼若志小事疑,安忍斷然行法,使諸子日呱呱無所依乎?古語曰:‘小不忍,則亂大謀。’予實不得已也。然不可全無恩例,其令有司禮葬,三年祭需,亦使官給。”
丁亥,春大旱,秋大水,命出戶部米五萬碩,以代民之貢賦,設賑恤廳,為糜粥以食饑民,又為之發倉移粟,使內外菜色之民,均蒙惠澤。己丑正月,王御仁政殿,冊元孫諱某為王世孫。時年九歲,氣質凝重,禮貌雍容,百僚相賀。五月初八日丙寅,王以疾棄群臣于昌德宮之正寢,壽五十五,在位二十七年。
王自壬申,居憂思慕,勞悴為祟,添得寒濕之症,展轉沈緜,十有七載。至戊子冬後六七朔間,疾頗良已,頻接廷臣,憂天災,念時事,動于玉色,至於南虞、西喝,靡不顜筴。有備局堂上臣進言城池、兵事者,王曰:“禦敵之道,不在城與兵,惟在於將。”天語約而切,諸臣退而喜曰:“吾王庶幾無疾矣。”居未閱月,王不豫,纔浹旬,遂至大漸。然大臣問疾,則不以體疲不冠帶,藥房請設侍藥廳,則以有弊不許。玉聲未泯,天崩遽爾,於乎痛哉!
九月,群臣上謚曰憲文烈武明肅純孝,廟號曰仁祖。是月二十日丙子,葬長陵卯坐酉向之原,在坡州治北二十里。仁烈王后之葬也,王命曲墻不偏於一邊,丁字閣亦當中央,凡象設制度,皆倣孝陵,使無重煩百姓。其尚素朴而為後慮也至矣,霸陵瓦器何加焉?
王體貌凝嚴,悳宇淵弘,一動一靜,無非準繩,待家人子弟亦無惰容,肅如也,真所謂穆穆君王者矣。好學,性也,自潛邸時,未嘗一日廢書不看。即乎位,修興治國之道,思與三代齊,延登賢俊,招顯側陋,日若不足,勤於經筵,日三晉接。璇璣玉衡之密微難識,周誥殷盤之灝灝噩噩,無不綱提而維挈;風雅比興之詠,箋註紛拏之處,無不貫穿而洞見。雖自謂老師宿儒,至承難疑之問,鮮不口呿而舌縮。其盡聖孝也,元宗大王、仁獻王后大漸時,皆割指血以進,三年孺慕不怠。仁穆王后性嚴,亦感王起敬起孝,安之十有年,膚受莫敢間。
辛未正月,仁穆大妃疾亟,王為之遣近侍,禱山川,理冤獄,頃之,大妃疾起,曰:“微王誠孝,吾疾殆已。”至壬申,大妃疾再劇,王侍藥,衣不解帶,藥必親嘗,禱於宗社山川,有加於前。及大妃薨,自仁慶宮遷廞儀于慶德宮,王斥小輿,徒步以從,亦前古帝王之所未嘗行者。其親九族也,與綾原大君俌友愛隆洽,念其無第宅,特賜梨峴別宮。駙馬、宗室家男女,有俘虜於丁丑亂者,出捐重價以贖。親戚中有以訃告者,行素不以違豫廢。仁興君瑛持母服,仍賜品祿,以別國家待王子之道,仁城君珙子孫,亦加收恤。光海與廢東宮,皆有庶女,其幼廩養之,其長命嫁之,多與之土田臧獲,俾享安富。其敬大臣也,李元翼老病不良行,賜之几杖,命以肩輿赴闕,使小宦扶掖上殿。乃老也,命縣官就構瓦舍,賜以布被、布褥,以稱其意。
其容直臣也,人或有言:“鄭蘊直則直矣,比殿下於曩時,非人臣之義也。”王曰:“古人有以桀紂比其君者,蘊之言何傷?”李命俊直斥宮人事,疏語甚硬,王特賜褒美。俞伯曾、姜鶴年等,雖矢口而言,指擬非倫,王容而受之,亦不之罪。其褒節義也,丁卯之難,南以興、金浚死於安州,崔夢亮死於義州,褒贈有加,錄用其子孫。丙子之難,相臣金尚容、都正沈誢、掌令李時稷等,相繼蹈烈,王命旌其閭,賜其廟額曰忠烈。念金應河之忠,賜其家銀數百兩。判書金尚憲、參判鄭蘊,臨難慷慨,剚刃自經,王變乎色,遣醫齎藥以救。洪翼漢、尹集、吳達濟,視死如歸,王哀憐不已,特恤其家。
其恤刑獄也,每於逆獄之作,王輒曰:“民之怨叛,由予不德。”祇誅其魁,不治脅從,雖入死律,情苟晻昧,已承者亦多平反。由是逆節累起,而國中無冤民。其畏天威而恤民隱也,敬天勤民,出於至誠,遇災異則必曰是予之過也,必使廷臣悉陳闕失,審理冤獄。嘗閔雨,衣大布衣而坐,召群臣,使各盡言,自責亦極摯,言未畢而雨大注。
王嘗謂民惟邦本,食惟民天,視之如傷,使之以時,雖山陵之役、敕使之需,毋令專責之民間,空諸司所儲以用之,時亦以內府藏助之。其尚儉德而惇教化也,毛都督送鸚鵡,王命放之海隖。嘗謂筵臣曰:“若使廷臣皆清儉寡欲,治平何遠?”躬行儉德,終始如一,非法服不用文錦,夏服麻布,而亦厭精細,至于祔斂,太胥閱御衣服,紬製居多。癸亥,初命譯《五倫歌》,印《三綱行實》,并布中外,又命校書館印《小學》,頒賜群臣。又令禮曹教童蒙,專尚《小學》,曰:“育材化俗,莫善於此。”以三經及《諺解心經》《近思錄》等書,送兩界,庸勸蛾子,近年西北文風之盛,蓋由於此云。至若事大之誠,一以宣廟為率,朝宗一念,不以造次顛沛,有所變易。圍城中亦行望闕禮,還都之後,亦闕中獨行,不使外人知也。經筵講《詩》《小雅》,至樂只君子,殿天子之邦,王為之太息,潸然涕下,左右皆於邑不敢視。
嗚呼!臣事我大行大王,侍邇列者二十餘年,矕龍虎之文,而襯日月之光,亦已多矣。謹稽之天地,驗之往古,大行大王功德規模,足以跨商軼周,群行焯焯,特其餘事耳。不幸而遇丙丁險艱,譬則文王之明夷,孔聖之火山,彼二聖不得免焉,則于我大行大王何病?末年尤覺繼序之不易,得我殿下,付之以二百年宗統,其所以耳提而面命者,首之以人心道心,堯舜禹相傳之心法,重之以殷鑑不遠,在於昏朝,終之以島夷之嗜殺,傳世用趣,其丁寧反覆告戒之辭,以聖傳聖之間,三致意焉。夫豈非險阻艱難,有以相聖人之大知乎?漢昭烈勿以善小而不為,惡小而為之者,敖而無足數者。一國臣民,莫不以必得之壽,反歉於聖人,泄、庸、鍾、蠡之佐,不生於今時,歸咎于天而為之深痛,是固然矣!臨御廿七載,深仁厚澤,入人肌骨,醲醺而不竭,昭揭綱常於長夜,日月乎萬古常鮮,其何紛綸!群辟之享國長久,圖王圖伯者,能及是哉?猗歟休哉!
王元妃韓氏誕三男,長昭顯世子諱□,早卒,次今上殿下,次麟坪大君㴭。貴人趙氏生二男一女,男長崇善君徵,娶承旨申翊全之女,次樂善君潚,女孝明翁主,下嫁洛城尉金世龍。昭顯世子有三男、三女,男二死,一幼,三女未笄。我中殿張氏,右議政新豐府院君維之女,誕三男、五女。男王世子諱某,初封世孫,今陞儲位,女長淑安公主,下嫁益平尉洪得箕,次淑明公主,其次三公主皆幼,男二早卒。麟坪娶贈領議政吳端之女,生五男。長栯,次楨,出繼義昌君,其下三男皆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