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浅浅诗歌的“浅”与“深”(解惑文学界为何捧贾浅浅)
在阅读这篇文章前,希望你并不是在饭前或者饭后,希望你能屏住呼吸,忍受暂时的文字所带来的恶心感。
在阅读完这篇文章后,希望你能平心静气地看待贾浅浅这件事,如果有什么需要讨论之处,欢迎在评论区理性留言。
关于贾浅浅的诗歌,先贴上几张截图。


然后我们再来读读一些评论家的赏析。
张清华(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语言非常地干净自然、朴素灵动,让人读了以后觉得不着痕迹,又见得风领。”
李敬泽(中国作协副主席):“浅浅的词语和句子——那是好的,我怀疑,很多时候,浅浅的诗是被某个句子所引发、所带动,或者说,有了那样一个句子,她不得不写那样一首诗,或者说,仅仅因为一朵花开一声鸟鸣,她就拥有或失去了江山。”
欧阳江河(著名诗人):“贾浅浅既是贾平凹的女儿,又是文学老师,写作当中有一部分遵循了自己阅读的经验、职业特征和家学底子,但她诗作中闪现的更多的是一种原创性,是在中国诗歌史上独一份的与众不同。”
屎尿诗与彩虹屁的强烈反差,真的让我们不禁错愕:难道这些成名已久的教授、作协主席、诗人都是瞎子么?贾浅浅真的有那么肤浅?
且慢下结论,不妨从这起事件的源头,把瓜吃明白。
草根评论家,一炮轰响诗坛乱象
民间科学或许是个贬义词,但民间文学不是。这起事件的发生,其实源于一位叫唐小林的草根评论家。
在文学界比较有名的有两位唐小林,另一位四川大学的教授因为这件事,不幸被卷入了舆论风波,可以说是有些冤枉。
而这位批评贾浅浅的唐小林,却是个常年指摘文坛的悍将。别说贾浅浅,就连她的父亲贾平凹,以及著名小说家莫言、苏童、张炜、刘震云,也是毫不吝惜笔墨,掷出文字的“投枪与匕首”。


我很喜欢这样的读者和批评者。因为我是一个学院派出身的人,学的理论都是正统的那套,做解读也难免带着文学专业的角度。但是市面上,绝大部分人都仅仅是文学爱好者。
正儿八经的文学作品为什么不火,茅盾小说奖的作品是否有什么问题,确实需要来自市场的声音,来自草根评论家的检验。
有关贾浅浅诗歌讨论的视频、文章,目前基本源自唐小林先生发表在《文学自由谈》的《贾浅浅爆红,突显诗坛乱象》一文。很多自媒体引用诗文,连这篇微信原文中装饰的虚线也截了进去。

说实话,在唐小林的批评还没出来之前,贾浅浅真是籍籍无名,谁也不知道贾平凹有这么个女儿。
在这篇文章中,作者主要列举了贾浅浅诗歌的四宗罪:
第一,诗歌变态、污秽、猥琐、平庸,也就是“屎尿诗”;
第二,白开水似的“浅浅体”,把无聊当有趣,把废话分成行,也就是“回车体诗”;
第三,大都局限于自己的家庭琐事和狭窄的眼光;
第四,无数的错别字和各种硬伤。
此外,还有比较核心的一点是:女儿肮脏恶心的垃圾文字,在贾平凹的作品中也不鲜见。贾氏父女乃至文坛都在互相吹捧。
就目前的批判嘲讽趋势来看,主要集中于第一条“屎尿诗”,和“文二代”“学阀”现象的,戏谑“回车体”的也有。
当然,还有些人拿着“屎尿诗”,在批评张清华等人为她站台。这就又回到最初的那个矛盾,贾浅浅的诗究竟如何?
是浅,是深?别只用一只眼看问题
贾浅浅,何许人也?
著名作家贾平凹之女,西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诗歌。目前出版诗集有《第一百个夜晚》(2018年)、《行走的海》(2019年)、《椰子里的内陆湖》(2020年)。


讲一句发自内心的话,我也不喜欢贾浅浅的屎尿诗。虽然有“道在屎溺”的说法,虽然有波德莱尔类似的诗风,虽然我也曾提笔写过。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其实“屎尿诗”也并不是贾浅浅独创,在中国有一个“垃圾派”的诗人群体,他们的创作就大都围绕粪坑里的东西着墨(待考证),代表作家如皮旦、管党生、余毒、徐乡愁等。
《在院墙的里面》
徐乡愁
院墙的里面是单位
单位的里面是房子
房子的里面是房间
房间的里面是人
每一个人都穿着衣服
衣服的里面是肚皮
肚皮的里面是肠子
肠子的里面是屎
荷尔德林有首诗叫做《人,诗意地栖居》,如果按照这些“垃圾派”审丑的方式,那怎么能栖居呢?相较于此,贾浅浅更像是在探索诗歌边际的路上走叉了路。
关于现代诗“回车体”的论争,实在太复杂,我的学术水平和时间都有限,就不再展开。
而唐小林批评贾浅浅的内容局限性,那倒着实有些问题。为什么家庭琐事就不能写出诗的大世界?至于错别字之类,可以说只是小缺陷。
其实,我也很想批驳唐小林,还有张清华们,你们都是在用一只眼睛看问题,然后看出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贾浅浅。
下面来看一下贾浅浅发表在文学期刊上的一些作品。


还有一些比较有诗意的作品。比如说:
《我的“的”》
在我的诗里
那些靠近动词的“地”
像是从热带雨林里爬出的瘴气
会催眠每一个刚爬上枝头的词语
我必须趁着暮晚,将它拔去
换成月光下好看的“的”
让它的洁白
变成一窝可爱的小兔
蹿入我的每行文字里
《搬山》
有一天,我会为你
搬来一座山
你可以像梭罗一样
住一个小时
一个夏天或一个冬天
当太阳在北回归线上
收割了所有的影子
我就从山顶出发
乘着清风,朝着你的树林
像月亮一样走来
是不是感觉正常多了?而张清华们的吹嘘,其实吹的也正是这些作品。(弄不明白的是欧阳江河为什么捧《我的娘》这篇,是不是当时记者写错了,还有欧阳江河话中另有含义。)



诗歌的“浅”,印证了学术的“浅”
其实关于贾浅浅的诗歌,我觉得新华社的这篇新闻标题《“尸字头”入诗,莫付流觞”》,是最好的评价。
作为西北大学文学院的副教授,理应对自己的作品有一定的评判力,能够明确“浅作”是否合适选入自己的诗集。懂得“藏拙”。否则连这点鉴赏都没有,怎么能够负责本科生,甚至研究生的教学呢?
贾浅浅曾经说:“我希望默默地走上一条‘建构内心诗歌秩序’之路。不必追赶诗歌潮流,更不盲目依附于任何名人与圈子。只要安静、安闲,把一切外界的浮躁调低到听不见的欲望之下。
我谨慎地写下每一行诗,常常困惑于下一行该怎样落笔和发展。所以,几乎每一首诗,都像是一次难产,都要饱受分娩之苦。如果我的诗歌带有绝句般夯实、写生般简练的风格,那是我的幸运。”
但我觉得她并非完全如此。

从她的学术研究来看,集中于对其父亲作品、书画的分析。有人可能会嘀咕,这是在借他父亲的名头。但关键是,这几篇论文的深度,我认为都有愧于是贾平凹的女儿。
作为贾平凹研究第一手资源的获得者,她的学术成果可能还不如专门研读贾平凹的文学硕士。

有些评论喜欢贴鲁迅留给儿子的话,来讽刺贾浅浅。
“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
鲁迅是个很决绝的人,说话向来很狠。其实这句话的关键是在“空头”二字。不说古代的父(母)子(女),其实就以现当代而言,子(女)承父(母)业的文学家也不少。
比如茹志娟和王安忆母女,比如杨沫和老鬼母子,比如冯友兰和宗璞父女,比如肖复兴和肖铁父子,比如赵长天和那多父子……
我不清楚贾平凹是如何给女儿人生的大厦,铺砖加瓦。但确切可知的是,他曾经对贾浅浅说:
我读了那些诗,觉得有意思,她说够不够发表水平,我说,就是够发表水平也不要发表,诗可以养人,不可以养家,安分过一般日子吧。
培养和聚积能量是最重要的,万不可张狂轻佻,投机迎合,警惕概念化、形式化,更不能早早定格,形成硬壳。作家诗人是一生的事,长跑才开始,这时候两侧人说好说坏都不必太在心,要不断向前,无限向前。
做好你的人,过好你的日子,然后你才是诗人。
我想贾浅浅老师应该能够铭记这些话,做好人,做好诗人吧。
实在不行,就赶快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