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数码恶魔物语二：冰界的女王 第二章 一
第二章 海上会见
新宿特别区的暴动一共造成一万三千人死亡。
暴动被镇压五天后。
银灰色的机身映着夏日阳光，美国海军引以为傲的“鬼怪”战斗机在太平洋上空自东向西飞行。
北纬27度，东经140度，“鬼怪”在小笠原群岛西方降低高度，穿过云海飞至海面。礁石遍布的无际大海之上，有一艘航空母舰，扁平的甲板暴露在阳光下，划着白色的轨迹缓缓航行。
它就是美国远东海军的海上要塞，萨拉托加号。
随着高度下降，航母露出了宽80米，全长300米的巨大身姿。
“鬼怪”暂时减速，绕到航母船尾，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机头，点燃喷气式发动机冲入甲板。挂在机体后方的钩子钩住了静止用的钢丝，在离船头的弹射器还有一百米的地方，喷气式飞机的刺耳轰鸣静止了。
不一会儿，挡风玻璃打开，座位上出现一位瘦高的老绅士，在维修人员的搀扶下走上甲板。
绅士抚摸着被海风吹拂的银发，眯起被岁月磨砺出睿智的灰眼，望向日本方向。
他怀念地凝视着海平面，在听到司令塔赶来的军人脚步声时，严肃地抿起嘴唇。
“费德博士，欢迎您来舰。”
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的舰长德斯蒙特·莱利中将，在专属军医与军官陪同下，紧张地向他敬礼。
这位老绅士正是曾和中岛、弓子一同与恶魔战斗过的美国魔术界统帅，查尔斯·费德教授。
中岛去世后，费德教授千方百计的保护美国本土不受路西法入侵。听闻解放弓子的战士们逃到东京湾，被萨拉托加救出后，便即刻赶了过来。
“不用客气，那四个人的情况怎样？”费德问。
“明日香和礼子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科斯塔神父和另一个少年都很健康。”
舰长自豪地解释，似乎把这些当成了自己的功劳。
“听说这个叫明日香的少年有着很厉害的超能力。”
军医在费德继续提问时从旁插嘴。
“的确，正因为他的超能力觉醒，四人才得以幸存。我们正将本舰采集的数据电传给海军医院进行分析，我想这恐怕是继白鹭弓子之后的第一例超能力者。那个女孩体内的生体能量也很高，可能也会觉醒超能力。”
“那个少年的心理分析数据集齐了吗？”
“是的，脑波调制解调器覆盖范围的数据是...”
“在找他谈话之前，先把这个给我看看吧。”
“明白。”
军医和舰长对费德的请求点了点头，向司令塔走去。
与此同时。
“有什么想喝的吗？或者什么能帮你的？”船内的病房里传来一个妩媚的声音。
绮罗正跪在礼子的枕边说话。
虽说是船上的病房，但萨拉托加级的航空母舰里，有着相当于大医院的设备。
略显狭小的房间内，床和检查仪器都固定在地板上，墙上还装有豪华的船内有线电视和音响。
明日香和礼子因为疗伤和秘密的超能力检查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今天才转到普通病房。
也许是接受了多迩具久精气的关系，礼子的恢复速度快得出乎医生的意料，突然发挥超能力的明日香却持续高烧，现在还戴着脑波测定装置躺在床上。
另外，对特区长大的绮罗来说，这艘船简直就是天堂。食物豪华，船员温柔，从台球到轮盘赌，娱乐设施应有尽有，还可以尽情睡觉。
于是，在他收容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成了船员们的吉祥物，四处玩耍。两人回房后就一直守在他们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明日香的病情还未完全恢复，他就把全部的爱倾注于礼子身上。
礼子和两个男生间有一道窗帘的门槛，绮罗白天把它推开了。
“什么都不用，还是先看看明日香的情况吧。”礼子移开视线，有些冷淡地说。
当然，绮罗的关怀并不会让人厌烦，正相反，面对仿佛从希腊神话插图中走出的绮罗，礼子感到有些头脑发蒙，古板的她对这种心情很是警惕。
礼子感觉明日香对自己的感情，在见到白鹭弓子后开始动摇了。
讽刺的是，她也是从那时起才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明日香。
不过这与对方的心情无关，礼子就是这样，会心甘情愿地为爱人付出。
不可思议的是，不用说绮罗，就连温柔的礼子都不自觉意识到，多迩具久是舍命救了自己。
当然了，他不是人，而是“蛤蟆”的形态，这也是阻碍情感投入的原因吧。更重要的是，大家也在无意间明白，多迩具久通过拯救礼子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幸福。
而明日香，无论在重症监护室还是普通病房，都闭着眼睛，缄口不言。
因为多日的高烧，他昏昏沉沉的脑中始终浮现着弓子的影子。
现在的他，可以清楚地听到弓子的声音，看到她的身影。
弓子转到十圣高校时还带着些许稚气，在成为中岛朱实的恋人后，就变得愈加憔悴起来。再度出现在明日香眼前的，已是在此之后，身负悲惨命运的那个她。
脑海中的三位弓子和而为一，清楚地刻进了他的心。
这是种切实的心理体验，已经无法再被称作妄想。
中岛朱实把弓子逼到此等境地，让他时常感到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看着，我一定会找到弓子，让她幸福！）
明日香心里暗暗发誓，此时响起敲门声，科斯塔神父带着医生和费德教授走进房间，两人似乎早已建立起了信任关系。
“礼子小姐，你好像恢复得差不多了。”
礼子披着对襟毛衣坐了起来，费德教授温柔地对她打招呼。
明日香微微睁开眼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那位老绅士。
当他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查尔斯·费德时，才想起他是作为中岛朱实的后援，遭到过媒体的攻击。
明日香怀着朦胧的憎意瞪着费德的脸，墙上的脑波测定装置发出异样的α波，就在他下意识地想要发动念动波时...
“明日香，不行！”礼子大喊。
明日香吃惊地睁大眼睛，和担忧的礼子交换了一下视线，抱歉地挠了挠头。
“北君，你好像误会我了。”费德微笑着，丝毫没有慌张的神色。
看过明日香心理分析数据的费德很清楚，他对自己有偏见。
“你迟早会明白，日本媒体对我的报道基本都是胡诌。还请理解，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拯救白鹭弓子。”
“你们是想利用她吧？”明日香毫不客气地说。
“我和弓子也算是出生入死过的战友，比你更有发言权。”
费德低沉的声音刺痛了满怀愤怒与不满的明日香。
“你好像对中岛没什么好感，但如果说，编写恶魔召唤程序是罪过，那发明核武器的科学家，因革命流血牺牲的马克思列宁也要受到惩罚。比起多数同胞，他还是更倾向于保护白鹭弓子一人。”
费德为了缓和明日香对中岛的情绪，开始举例说明中岛为弓子做出的种种行为。
当他讲到中岛为了弓子，走出安全的撒马尔罕医院时...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明日香抱怨道。
“我不想让你重蹈中岛的覆辙，中岛本来就是个容易被爱蒙蔽的人，可悲的是，他行动的原点是因为憎恨把恶魔召唤到这个世界的事实。恨比爱有着更强烈的动机，但人不能为了憎恨而活。”
听了费德的话，明日香突然对中岛产生了某种共鸣。
一旁的礼子看着费德的脸，明白他对明日香的心理确实有所了解。
两天后。
“迈克尔·J·福克斯是吧？外面的女孩子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绮罗和明日香躺在同一张床上，在船内的有线电视上看了几年前流行的《回到未来》。
“啊！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他在完成事业的同时，还要和病魔作斗争，很了不起呢。”明日香一本正经地回答。
特区长大的绮罗还是第一次看电影，所以明日香多少有些为难，但还是忍住了。
面容姣好的明日香和女性化的绮罗贴在一起入神地看着屏幕，比电影里的情侣更有画面感。礼子怀着莫名的幸福心情，凝视着二人的侧脸。
“要是真有那种时光机就好了，我要回到过去，把恶魔都杀了。”绮罗认真地说。
“回到过去是不可能的，去未来还有希望。”明日香不耐烦地说。
“为什么？”
“你知道，爱因斯坦的光速理论......”
听明日香阐述相对论的绮罗两眼放光。
“好厉害啊，明日香真是无所不知。”绮罗钦佩地看着明日香。
在小学教育都没受过的绮罗看来，明日香厉害也是理所当然。
礼子扑哧一笑，敲门声响起，门开了，出现在门外的是费德教授。
自那以后，费德每天都来探望，和他们聊天。
明日香还不太习惯，礼子已经清楚费德是值得信赖的人，而且是怀着某种重要目的而来。
看到陪在身边的科斯塔神父一反常态地严肃起来，才意识到今天就是告知这一目的的日子。
明日香没有看出礼子的心思，只是轻轻低下蓬乱的头，呆呆地看着画面。
（是新的计划吗？）
画面中被骂的迈克尔猛踩油门，神父按下遥控器，关掉电视。
“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绮罗嘀咕着，明日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神父切换电视频道，输入密码后打开开关。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东西想给你们看。”
画面上显示出被摧毁的巴托里宅邸，砖块瓦砾散落一地，明日香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
“这是新宿，怎么拍的？”
“美国一直用卫星监视着魔族统治的特区，已经充分掌握了你们的动向。”
不久，画面上出现弓子裹着水泥块跑出来的静止画面，费德操作频道，弓子离开画面，屏幕一角映出三个光点。
“那些是追踪弓子的恶魔，因为是从路西法宫殿起飞，所以拍的不太好。”
“那白鹭逃到哪里去了？”
“侦查卫星无法进一步追踪，不过我想她可能已经逃到宇宙去了。”
“宇宙？”
明日香和礼子面面相觑。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穿越大气层了，不要用普通人的尺度来看她。”
“我知道，她没事吧？”
“几小时后，只有两个恶魔回到路西法宫殿。”
“只有两个恶魔？”
“嗯。”
费德点点头，按下开关，此时画面切换到一片阴郁的常绿树林。
“这是纪伊半岛中央的大和特别区的照片，请看当时监视大和的卫星铺捉到的图像。”
几秒钟后，森林的一角伸出一道红光，像极光一样从地面延伸贯穿大气层，越过卫星高度飞向宇宙，收缩后的红光再次出现在画面上。
那道红光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白影。
“是弓子！”明日香叫了出来。
费德暂停画面，把白影放大，虽然图像有些粗糙，但毫无疑问，那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女性。
“为什么弓子会...”
“是被大和特别区的恶魔抓住了吗？”绮罗问。
“我觉得恶魔应该追不到她。”
费德意味深长地说着，继续播放。
弓子在红光的笼罩之下，被吸入树林的一角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明日香焦急地大喊。
“先看看这个。”
费德把画面缩小一半，在旁边插入一张古老的田园风景照。
“这是大和特别区还被称作飞鸟时的航拍照片。”
费德说着，把两张照片按同一比例尺放在一起。
“那道红光是一种名为‘妖怪（アヤカシ）’的倭神移动手段，而红光出现的地方，是伊邪那美墓所在的白鹭冢，。”
“白鹭冢？”明日香叫道。
“你是说，弓子是自愿去白鹭冢的？”礼子低声问道。
“不一定是自己的意志，也有可能是其他倭神的力量在起作用。我敢说，把她引入白鹭冢的绝对不是恶魔。”
“可特别区不就是恶魔掌控的地方吗？白鹭冢也应该一样啊？”
礼子明白费德想说的话，用否定的语气说。
“大和特别区的情况有些不同，你们也知道，白鹭冢是连接日本和异次元的通道之一。就连杀了伊邪那美，征服黄泉之国的路西法也不敢在黄泉对她下手，所以白鹭冢可能是被封印了。”
“为什么？”
“根据我掌握的信息，伊邪那美死后，黄泉之国的生物形态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路西法似乎对此有所忌惮，其他就不清楚了。”
“就是说，弓子小姐安全逃脱了？”礼子问。
“我要去大和特别区。”
费德话还没说完，明日香就立刻宣布。
“别太草率了，连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呢！”礼子厉声说。
“礼子说的有道理，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大和特别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费德操作遥控器，画面变成长满常绿阔叶树的原始森林，茂密的草丛摇曳着，长着健硕犄角的雄鹿气喘呼呼地跑来。
一只獠牙巨兽跳上它的背，面对此景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
那是四、五千年前就灭绝的剑齿虎。
“大和特别区是圣日耳曼用基因技术复活的古代食肉动物的天下。”
“为什么是食肉动物？”
“众所周知，恶魔靠吸收人类恐惧和憎恨产生的能量生存，食肉动物正是煽动人类恐惧的工具。之所以不是虎和狼，是剑齿虎，大概是圣日耳曼基因实验的副产品。”
“煽动恐惧是兴趣使然？”
“能拍出那样的照片，也说明有人潜入过那里吧？”礼子问。
“与新宿相比，大和特别区更容易生存，这里的居民大多都是在没能在封锁前迁走的普通人。所以政府以人道名义给他们提供食物，雇佣那些负责搬运工作的工团职员，让他们收集情报。”
“威胁他们，就能进去？”
费德对最先领悟的明日香点点头。
“能进去的话，要怎么逃出来呢？万一被飞行器识破身份...”礼子严肃地问。
“这个不用担心，那些职员同时也是调查当地居民和动物情况的视察官。我们有两天时间，不知道弓子是否真的进了白鹭冢，如果可以，还希望能进白鹭冢调查。大和特别区的飞行器也比新宿的少，边界区域姑且不论，内部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不想让你冒太大危险，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神父不好意思地看着明日香，突然问。
“我去。”
“我也一起！”礼子同时说。
“我很高兴，不过伪装的临时职员最多只能有两人，毕竟我的战斗经验更丰富，应该算作一份子。”
神父拍着礼子的肩膀安慰。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礼子喊道。
能说出这番话，并非因为信心满满，她只是想跟明日香在一起。
费德眯起眼睛盯着礼子，在她身上看到了和弓子一样的气概。
虽然没有弓子火焰般的炽热之情，但礼子深邃的褐瞳中似乎潜藏着某种力量，各项检测数据也能证明，她确实有着超能力者的天赋。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神父想让礼子打消念头，用眼神向明日香求援。
“神父，我推荐礼子作为十字军的后援。”
费德强硬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