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梦凝录 064 神魔无心（十四）

　　知道货物消息？梦魇闻言便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他们各地哪里流通什么货物，货物贵贱吧。”

　　这个振鹭倒是擅长，清了清嗓子，抬头挺胸的，做足了样子，随后朗声道：“他们的兵甲大量往北边运送，也有一部分送到东面边关，连带着东面铁矿的价格也变得高了，北部粮食价钱奇高，南部虽然是粮食供应地，却也没有低多少。至于那些卖贵重珍奇玩意的，更是难以营生，不得不自己去种地打猎，这样才不至于饿死。”

　　离焰闻言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巫妖一战、妖族内战，这两场战争下来，西陆倒也是倾尽国力了，北陆集结兵力是为了防止巫族偷袭，既然如今北陆已经不是密不透风，相信很大一部分兵力会回撤，或是就地驻扎，在当地耕种，东面的兵力应该不会有大的改变。如今他们紧要的事情一定是恢复生产，起码要吃饱穿暖，之后还要慢慢练兵，若是想要有能力与虚空之境一战，怕也是要有三千年了。这三千年里，我们可以做些谋划。”

　　谋划啊……梦魇想起孤光那张怎么明明俊朗却总是老气横秋的脸，不由得长叹一口气，“离焰，说服孤光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本君实在不愿意看他甩脸色。”

　　离焰连忙摆摆手，“君上，神族最是守规矩，月君出了名的固执，又是臣的顶头上司，臣如何敢劝他？不如您去找主上或是元光大人说说？他们两个的话，月君还是听的。”

　　又要去无形殿吗？梦魇不禁皱了皱眉，说实话，他是很反感为了虚空之境的政务去无形殿的——这不就是摆明了他无能吗？

　　孤光身份特殊，梦希原本把照看神族的事务交给了日月两位司宫，奈何那位日司宫是个什么都不想要只想长年陪伴梦希的，所以神族的事情都落在了孤光身上，孤光严于律己以身作则，众神族如今皆以他马首是瞻，若是真的逼急了他，就算孤光再怎么守规矩，带着神族集体反梦魇也不是没可能；亦或是众神族说梦魇借梦希不在之机打压神族，这便难办了。

　　偏偏神族打架不行，但是说话气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在行，而且还说的有理有据的，梦魇有时也难以反驳。就像他从前不是没有想过在虚空之境改革，但是都被神族以“有违规矩”、“有失公允”等理由给推了回来，这次若不是梦希有了谶语，只怕他们还是如之前一样推三阻四的。

　　在很久很久之前，虚空之境远没有现在这样人多的时候，神魔其实是有过战争的，但是被梦希和梦魇联手叫停了，并在商议之后，有了虚空之境的神魔联盟。梦魇知道，对于虚空之境来说，内耗是一件绝对不可以的事情，神魔比起巫妖本就十分稀少，缺了任何一个，都是莫大的损失。而神魔内耗的后果必然是巫妖做大，攻上天来，如果神魔消失殆尽，则天地之间众道不存，从此众生只知得失不明因果，更不知道何为大道，那不是梦魇想看到的，更不是梦希和他创造这个世界的初衷。

　　如果是为了一直以来的那个目标，那么去请无形殿帮忙，也没什么关系。

　　梦魇打定主意，便点点头，“梦希那边本君去说，至于剩下的神族，你要多多游说了。”

　　离焰一拱手，算是应下，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宁愿去说服所有神族，也不愿去劝月君一句——那位看起来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实在是太固执了，偏偏还是有理有据的那种固执，离焰实在不愿意去做拂逆孤光心意的事情。

　　面对妖族，既要备战，却也要极力避战，简而言之：极力避战，却也不惧战。这是几人讨论出的结果，也是最佳的方案，振鹭负责与妖界加强贸易，使妖族大部分人的营生与虚空之境紧紧相连，一旦开战，昆仑墨裳必定民心不稳；让七斩整顿虚空之境的防务，尽量扩大——即便没有神魔居住的地方，也要防卫，虚空之境虽然浩渺无边，却也不是让下界巫妖肆意霸占的；离焰则帮助梦魇处理政事，保证虚空之境内部的稳定，莫要外人没有打进来，自己到先乱了，白白让那些人捡了便宜。

　　“臣的事务，其实月君更合适。”如果他愿意支持君上的话。离焰试图劝说梦魇，希望能把权力交给孤光——梦魇给了他那样大的权柄，与他的职位并不相符，某种意义上已经算是逾越了，这权柄对他来说太过烫手，而梦魇这个举动无疑是在架空孤光，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导致神族分化，坦白说，离焰并不想神族变成那样。

　　梦魇意味深长地看向离焰，“你在拒绝本君？”看来离焰果然还是神族的离焰，就算自己再怎么重用他，他首先想到的也还是孤光，自己在神族培植自己势力的念头，或许要往后放一放了。

　　凝水的面容忽地浮现在梦魇脑海里，梦魇微微皱眉，将少女单纯美好的面容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在处理这些阴暗心机的时候，梦魇直觉地不希望凝水沾染。

　　离焰听见梦魇的话连忙拱手，“君上误会了，只是臣自知没有那么大本事能够帮君上处理政务之事，而月君做起来就要得心应手得多，臣的才智，只是能在旁辅佐，出谋划策罢了。”

　　梦魇又看了离焰半晌，见他一直是低眉顺目的恭敬模样，没有半点逆反，好像说的都是真话一般，便也不再强求，只是闭上眼睛，“罢了，你不愿意，本君不逼你。”

　　离焰对着梦魇一拜，“谢君上体谅。”

　　之后便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了——如何针对妖族。与他们交好尽量不其冲突是一方面，但是同时也要做好交恶的准备，虽说已经有七斩正被军务，但是具体该怎么对付妖族，总要有个方向才是。

　　若要知己知彼，则消息是最重要的，振鹭虽然能够通过生意得到消息，但是商人之间半真半假，消息杂多难辨真伪，还需要有个确切的消息来源才是，这是最要紧的事情，偏偏没人能做到，梦魇不禁为难地抚上额头，道：“若是紫霄在就好了。”若是她在，便能知道昆仑山的状况，知道那些大妖的秉性，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振鹭听见这话脸又是一垮，“君上，我真的已经尽力在找了，但是找遍了西陆也没有紫霄的下落。”虽然他爱钱，没有好处的事情绝对不做，但是关系到神界上神性命这种事，他还是知道轻重的，因此一直以来也在四处探访紫霄的下落，但是始终没有确切的位置。

　　离焰闻言却若有所思，“其实对付妖族的话，巫族更有经验，我们之前有恩于他们，加上奢比尸心系青姬，可以让青姬去找奢比尸问问妖族的秉性，知道长处短处，这样即便紫霄不在，我们也好有个方向。至于紫霄那边，若是已经找过的地方没有的话，那么便是在没找过的地方了，紫霄奉命去昆仑山监视昆仑兄弟，没有君上的旨意她绝不会擅离职守，以紫霄的本事，昆仑山不太可能悄无声息地把她绑去别的地方，因此应当是被困在昆仑山某处了，所以可以把昆仑山上不能随意进去的地方排查出来，想来紫霄应当就在那里面了。”

　　“昆仑山被那两只狐狸弄得井井有条，按八卦排了八个方向，由八支军队分别镇守，这八支军队互相之间不能有交流，也不能够擅离驻地，只有少数高层才知道昆仑山的整体情况，因此想要问出消息来，并不容易。”

　　要直接去昆仑山要人么？

　　梦魇皱着眉头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他不知道紫霄目前的状况，也不知道紫霄究竟是自愿留在昆仑山还是被昆仑墨裳强行留在昆仑山，如果是后者，他不知道昆仑墨裳的用意，不敢轻举妄动，大张旗鼓地去要人是不行了，还是先找个人去试探吧。这么想着，梦魇看向离焰，“你走一趟昆仑山？私下的那种。”

　　离焰立马便明白了梦魇的意思，不由得感叹自己的劳碌命，随后忽地灵光一现，“君上，不如让玄岚去？他机灵，速度也是最快的，若是有需要，可以把紫霄带出来，就算带不回来紫霄，他自己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问题。我们毕竟我们还不知道昆仑墨裳的用意，他的目的只是紫霄还是所有的神魔？如果是后者，那么我若去昆仑山，想要昆仑山必定要开杀戒，一旦出了人命，咱们的关系就不好处理了。”

　　虽然离焰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为什么梦魇总觉得他只是单纯地推脱而已？梦魇思索了一会儿，看向振鹭，“你觉得呢？”

　　振鹭倒是没想梦魇那么多，很干脆地点点头，“以玄岚的性子，最多就是把昆仑山闹个天翻地覆，却也至于出认命，而且若是想要趁机把紫霄带回来，确实玄岚更合适。”

　　既然都这么说，那便这么办吧。梦魇点头应允，之后又交代了离焰和振鹭的一些事情，便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书房内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梦魇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满脑子却都是凝水的身影。

　　这段日子他很忙，天上天下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看万劫不复地的状况了，还有三十年，阿凝就可以出来了，自己也是时候，给她准备一个住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