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朽木生菌
※短篇，一发完。
※架空，幻想，异能，战斗，怪谈，无cp，父女羁绊
※最后一段来自查找的资料，只做参考，用在文里设定上有所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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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之中，一个人面色惊慌狼狈地急急而奔，仿佛身后有一只凶恶的野兽在追逐。
妖怪，那一定是妖怪！——男人在心里呐喊着，抱紧了怀里衣衫口袋中的事物。
决不能交出去，村里的人还在等着我！
脚下绊住了一块石头，男人踉踉跄跄滚下了山坡……
挣扎着起身，男人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手脚并用向后快速地挪动。
怎么回事，怎么又回到了这里？我要离开，我要赶紧回去！——男人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再次向密林外逃去。
身后的沼泽湖水中，白裙的少女坐在一棵巨大的朽木之上，向着奔逃的男人的背影，缓缓抬起了手臂。
惨烈的叫声，划破天际……
※
南方山林的夏日，梅雨连绵不绝。
在这风雨交加的日子里，深蓝短发一身藏蓝半臂短打，腰别折叠镰刀，脚穿黑色中靴的青年却不带雨具，在山路上脚步稳健地疾行着。
立有神龛的巨木之下，是约定好的与委托人见面之地。
在逐渐转为迷蒙细雨的天气里，一个撑着油纸伞的人影隐约出现在视线中。
离得近了些，黑色短发架着单片眼镜，留着O型胡，一身黑白鹤氅，脚踩木屐的中年男子微笑静立在树下。
一照面，中年男子便抬起手想要与青年打招呼，然而青年淡漠地看了他片刻，停下脚步，扭头就走……
“等等等等，徒弟啊，接了委托可不能半途而废啊！”中年男子赶忙跑上前去拉住青年的袖子。
青年甩开中年男子的拉扯，冷淡地斜了他一眼，“如果知道是你的委托，我一定不接。”
“好莲莲，帮帮忙，学院里我唯一能拜托的人只有你了，为了你的毕业实训记录？”中年男子甩开手里的伞，一把抱住青年的腰际。
“你要是不帮忙，我就不让你走！”
被男人的无赖惹得心烦气躁，青年额角青筋暴起，就着男人的脑袋狠狠锤了一拳！
“放手！”
※
走进幽深的密林之中，捂着脑袋的中年男人默默跟在冷漠走在前头的青年身后。
“所以，你这个‘麻烦先生’，这次又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沉默半晌，青年总算开口。
中年男子嘿嘿笑着，“还记得你小时候，我们游行四方，路过山脚下的村庄的那段经历吗？”
皱了皱眉，青年回忆思索过往——那时也如现在这般阴雨连天，青年因为淋了雨而高烧不退导致昏厥了几天，男人曾带着他寄住在路过的某个村庄内。
因为昏昏沉沉地躺了几天，青年的记忆断断续续，只隐约记得村里似乎发生了什么骚乱，青年曾被村民们的叫喊声惊醒，其他的都是模糊一片。
“那跟这次的委托任务有什么关系？”青年侧头向身后的男人询问。
“我忘了，那时候你在发烧，所以应该没有印象。”男人有些抱歉地揉了揉后脑鼓起的大包，“事情是这样的……”
前段日子，男人因为追寻各地的奇闻轶事，正好重游故地，遇到了曾经收留男人和青年的村民。
从村民的口中男人得知，曾在村庄蔓延的怪病，又再次在村里复发了。
因为男人曾经帮村里人解决了怪病，所以村民想再次请男人帮忙。
所以才有了这次的委托任务。
“你知道怪病的由来？”青年凉凉地瞥了眼走到身边的男人，“既然你能解决怪病，为什么还要找我？”
略有些复杂的眼神盯着青年的脸片刻，男人叹了口气，“看来你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
收回视线，男人仿佛追忆遥远的过去，微仰起头，看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丛林之中。
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男人将事情的缘由缓缓道来。
村寨的怪病由来已久，几乎每次爆发病情，都是在像这样的梅雨季节。
曾经有位信仰仙道之术的采药人，不知从何处听来密林之中有山神的传说，不顾家人阻拦，非要在大雨倾盆的清晨入山求药。
据说只有在降雨的天气，山中通往神仙洞府的通道才会打开，凡人才能有机会遇见山神，求得仙草救命。
采药人入山之后便失踪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时终于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家中，并真的带回来传说中的仙草，治好了村里得怪病的人。
自那以后，关于救命仙草的传说便流传开来，许多人都曾效仿采药人尝试在梅雨季节的清晨入山求药，却都一无所获，甚至不少入山之人都有去无回。
于是山鬼吃人的传说又逐渐流传开来——因为入山之人叨扰了山神的清修，山神一怒之下命林中山鬼吞噬到来的凡人。
渐渐地，因为恐惧，再也无人入山寻药，在梅雨季节甚至少有人再进入山林。
直到有一年，村寨再次出现了传染性的怪病，便又有村民再次冒险入山。
那一年，正好师父带我游历到此处，巧合的是，我也因为淋了山雨而发起了高烧，并得到那个村寨的暂时收留。
起初村人以怪病蔓延为由，避免受到牵连波及想要拒绝我二人的入住请求，作为游医的师父便以为村人治好怪病为条件，让村民答应收留我们。
要想治好怪病，除非到密林里求得仙人赐药——在从村民口中得知了过往的传说之后，师父决定前往山林中一探究竟。
又是三天三夜过去，师父带回了治病救人的良药，这次却非完好而归。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师父，受了重伤的他似乎曾与什么怪物殊死搏斗般，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将草药交给村民并嘱咐了几句之后，师父他来到我的窗前，将他的所有行囊和一封信交给了我，然后只身一人走出村外从此不知所踪。
村里人吃了他带回的草药逐渐康复，而我的高烧退去后，携着他的信件来到芥子园，正式成为了一名标本师。
听到这里，沉默不语的青年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开口向中年男人证实自己的疑惑，“所以，是【害虫】作祟？”
“没错。”男人回答。
青年心下了然。
师父在信上交代，让我十年后再来此地，若村里再发怪病，务必要窝进山一趟——男人补充道。
“十年之后，我带着你，来到了这里。”
随着男人的解释，青年的记忆似乎拨开了层层云雾，逐渐清晰起来……
看着脚下越发熟悉的道路，青年追忆起过往……
“雨中有【害虫】的虫卵，我那时会发高烧，是因为【害虫】入侵到了我的身体，与我体内的【业火】互相抗衡，所以，我才会发烧。”
“而村民们之所以会得怪病，也是因为被【害虫】侵袭的缘故，而这次害虫的源头，是从这山里的密林里来的。”
男人有些欣慰地一笑，“你都记起来了？”
“大概吧。”青年语气里依旧有些不确定，“我昏厥之后，是体内【灵】由于与【害虫】对抗而觉醒，那时候的我，应该暴走了吧？”
叹了口气，男人无奈苦笑了下，“唉，那时候的你已经神志不清，浑身冒起你的蓝莲之火，恶鬼附身的模样就往山林里冲了出去，我拦都拦不住，然后啊……”
话还没说完，青年突然抽出腰际的折叠镰刀甩开，护在了男人的面前。
伴随着一声惨烈的嘶吼，一个村民狼狈地突然从面前的垂藤中冲出，摔倒在了两人面前。
※
那个村民痛苦地满地打滚，身上逐渐长出了许多真菌蘑菇样的肉瘤，一手扒住了青年的脚踝，嘴里不断拼命求救。
还没等两人来得及反应，村民就惊慌失措地大喊着，被什么东西扯进了丛林深处！
“快救人！”男人话音未落，青年早就一甩镰刀追了上去。
参天巨木的环绕下，阴暗湿冷的沼泽中的朽木之上，白裙少女的手拎着村民的衣领将他提起，准备想要一掌拍向他的脑门。
见此情景，青年加快脚步急急而奔，猛地跃上半空，将手中武器甩成巨大的镰刀，燃起幽蓝如莲般的焰火，挥向白裙的少女。
蓝莲焰火能灼烧净化污秽不祥之物，不会对普通的生物造成损伤。
察觉到青年眼神里的愤怒以及他带来的威胁，少女放开村民，抬手招来一把巨大的蘑菇伞，挡下了青年的攻击。
蘑菇伞被青年的蓝火灼烧而发出滋啦声，感到手柄传来的炽热，少女眉头微皱，转手一拧，伞头张开一个缺口。
砰的一声巨响，蘑菇伞的缺口中喷出了孢子气弹，将青年震飞出去。
落地用巨镰撑地抵消了后退的冲劲，青年看向顶端的少女，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我认得你。”看着少女与印象中别无二致的身高与样貌，青年皱眉，难道这十年来少女都没有成长吗？
十年前的少女也如现在这般，站在朽木之上，空洞呆滞的目光凝视着浑身燃烧着蓝色火焰的青年。
眯了眯眼，少女冷声道:“如果你依旧是来捣乱的，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一声叫喊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
两人同时向朽木下望去，那个村民手捧着一个巨大的伞盖状白色菌菇，身上同时飞快地长出了无数菌类，将他整个人变成了个毛茸茸的怪物。
而下一刻，少女的孢子气弹以及青年的蓝莲焰火几乎同时轰到了那怪物的身上。
每炮孢子气弹能够快速将怪物身上的真菌腐蚀分解，而蓝莲焰火除了能将真菌灼烧，似乎还会燃烧掉孢子气弹的影响。
见此情景，少女心下一恼，转而将气弹对准了青年。
冷不防被轰了一击，青年也有些恼怒，“你做什么？”
少女又是一发气弹袭来，“又是因为你，害我没办法净化怪物，我说过，要是你妨碍我，我不会对你客气。”
正当青年想要反驳之时，一道菌丝网突然喷向了他们两人，将他们粘在原地，难以挣脱。
因为两人的争执而减轻了对怪物的攻击效果，让怪物有所得以喘息，所以趁势发动了反击。
怪物向两人伸出真菌组成的触手，将两人逐渐包围，似乎想要吞噬两人。
触手似乎带有麻痹的毒素，让两人逐渐迷糊了意识，使得青年释放不出焰火。
青年只好看向小心翼翼挪到怪物身后的男人，用沙哑的嗓音质问他，“还不快……帮忙……”
经青年的话一提醒，怪物似乎意识到身后有人，猛地又一道触手袭去。
而男人反应迅速地提前钻进了朽木之下的树洞中，让怪物的触手扑了个空。
这个胆小鬼——青年内心暗骂一声。
唉——一声沧桑的叹息，不知从何处传来。
从朽木的身上突然散发出了柔和的绿光，枝干突然长出细叶变作柔软的树藤，卷向了怪物。
被树藤紧紧缠绕包裹，怪物无力再维持触手的力道，渐渐松开了对两人的捆绑。
不——解开了束缚，少女见朽木重新发芽的情景突然悲怆地呐喊了一声，扑到怪物身前，想要用手拉开树藤。
树藤则是分出一股，拍了拍少女的脑袋安慰她。
由我种下的因，就由我来承担结下的后果吧——在老树的叹息声里，树藤炸开片片绿叶飞散，仿佛在沼泽之中，下起了碧绿的叶雨。
怪物就此消散，那个被吞噬的村民也昏迷坠入了沼泽之中。
少女跪坐在沼泽湖水上，掩面哭泣……
一只虚幻的手抚摸上少女的头顶，朽木苍老又温柔的声音再次传来——
“阿菌，离开这里吧，这些年来，你为我和这片丛林，做得够多了……”
“我早就已经无处可去了……”少女依旧抹着止不住的泪水，“从那个人将我抛弃在这里的那天，我就无处可去了。”
“事到如今，你也要抛下我吗？”
唉——朽木再次发出一声沧桑的叹息。
覆盖在少女头顶的手，逐渐变得虚幻，化作点点光芒飘散而去——朽木用尽最后一份生命力净化了怪物，自己也将不久于世了。
“知道我为什么为你取名为阿菌吗？”——朽木最后的话语在少女耳边响起。
“是因为我希望你像菌一样，向着更远，更前的地方前进啊……”
朽木的声音回响在这片密林之中，逐渐远去……
徒留少女扑在朽木剩下躯体上放声哭泣……
※
“无处可去的话，不如跟我走吧。”
临走之前，青年向少女伸出手提议道。
“森林之外或许有更好的办法，你只是没有去找寻而已。如果不知道为何而活下去，那就为了寻找复原办法，为了自己而活下去吧。”
难得的，青年温柔下语气，话也多了起来。
“或许暂时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但是如果前进，说不定能重新找到适合自己的容身之所，以及自己能活下去的方式。”
少女静静看着青年递到面前的手，犹豫不决。
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也走到少女面前劝说:
“你在这里，如果继续生长下去，最终也会像老树一样因为积累厄气变为恶灵。”
“到时，不止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死亡，死后聚集的怨气，只会更加恶化这里的环境，这是你想看到的结局吗？”
抬眼平静又认真地看向了中年男人，少女拱了拱手，微微弯腰鞠躬，“请先生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如今之计嘛……”男人捻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微笑看向了青年，“只有借你的【业火】将这片沼泽密林焚烧一次，暂时净化这里的厄气。”
“但若想彻底根除这片密林聚集厄气之力，只能用火将森林的树木烧毁，让这片土地自行净化，借自然之力缓慢恢复生机。”
“被魔人施过诅咒的地方，如果继续留着原有的林木放任其生长，只会继续消耗森林灵力，重蹈覆辙。”
低下头，少女沉默思考了良久，最终点了点头，“那就，将这片森林，烧了吧。”
“我跟你们走。”
※
后来据传，曾经失踪了三天三夜的村民带回了白色大如伞盖的真菌，治好了村里人的怪病，从那以后，村寨填平了原来引流自山林中的井水，另寻水源。
同时在那个梅雨之日，一道闪电劈向密林之中，竟在雨中燃起熊熊山火，将整个山头烧了个干干净净。
而有几个小孩，扯着大人喊着，那焚烧森林的烈火，是幽深的蓝色……
※
后记
返程的列车上，白裙少女趴在窗前，看着窗外闪过的景色，充满了好奇。
换上了现代的服饰的青年，敲着桌子冷冷盯着坐在对面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
“你是什么时候用不了【业火】的？”
在青年的质问下，男人只好交代:当青年觉醒的夜晚，他就再也用不了【业火】了……
所以这次只能请青年来帮忙净化密林沼泽。
得到了答案的青年总算抱臂靠在座椅上。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真菌类的【灵】，我有些好奇，为什么她这些年来，似乎都……没有变化呢？”
中年男人捏着下巴思索了会儿，“有些传说中，受到剧烈刺激的人会停止生长，或者误食了某种药物的人也会。”
“或许阿菌这些年吃的真菌野果，有什么特殊的成分吧？所以才产生了某种异变？”
“也许吧。”青年闭上眼，不再深究。
沉默片刻，这次是中年男子忍不住先开话题。
“那时你觉醒了【业火】而冲进密林之中的时候，我才确认了，当年的师父进密林，是为了封印因为吸收过多厄气而恶化为山鬼的老树。”
“暂时净化了老树身上的厄气后，我从他那里才得知，有人刻意将有毒的真菌放进村寨的井水里，再散布仙草救命的传说，引人入山。”
“散布谣言的魔人就能散布有毒的厄气，让人在爬向高树上采药时中毒昏迷而坠入沼泽，魔人再以他们死后的怨气修炼。”
“所以散布仙草救命的传说是为了吸引有需求的人，并且散布山鬼吃人，是为了制造恐慌，让人因惧怕而不去深究查探。”
毕竟世上总是会有为了一己之私而甘愿冒险的人啊——男人如此感叹。
“那么，那个罪魁祸首的魔人呢？”青年总算睁开眼。
回忆起师父伤痕累累，留下信件就转身离去的姿态，男人垂下眼眸。
“大概已经被某个仙人降伏了吧？”
少女掀开车窗，伸出手感受飘来的细雨，大概她，很喜欢下雨吧？——青年瞥过脸看她，不连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
窗外吹来的风，将中年男人手边的一本线装书翻开到某页，上面用墨线绘有一个古朴的真菌图鉴。
在旁配上了几段文字描述:
白芝,又名玉芝。抱朴子中描述白芝如"截肪"，因此苦白蹄可能为此类。
这种真菌菌肉质白，如马蹄状，大者可数斤。
主治：咳逆上气，益肺气，通利口鼻，强志意，勇悍，安魄。久服轻身不老，延年神仙。
性味：辛、平、无毒。
生态环境：生长于海拔3200米松树，针、阔叶林枯桦树干上单生。
蕈的一种，可入药。传说为神仙的饮饵。亦为瑞徵。
唐 陆龟蒙《入林屋洞》诗：“尝闻白芝秀，状如琅花偶。又坐紫泉光，甘如酌天酒。”原注：“白芝、紫泉，皆此洞所出，乃神仙之饮饵，非常人所能得。”
唐 皮日休《华顶杖》诗：“探洞求丹粟，挑云觅白芝。”
明 李时珍《本草纲目·菜五·芝》：“白芝，一名玉芝、素芝……久食身轻不老，延年神仙。”
明 沉德符《野获编·禨祥·玉芝非瑞》：“嘉靖 四十四年六月，有白芝生於 献帝 旧庙，上大喜，改其名 玉芝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