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不怀归：三和青年调查

第一章   三和人力市场

1、  日结

日结，即一日一结，工作结束后由带队者当场发放，或是回到三和由中介及带人者发放，可分为四种情况：早上到晚上，工作8-12小时，工钱110-200元；晚上到第二天早上或上午，工作8-12小时；工期3天或5天，工期结束统一结算工资，这不算日结，如果每天结束之后结算当天应得工资的80%-90%，第二天可以选择是否继续工作，这算是日结；工作4-6小时，结束后按小时立刻结算工资。

日结的工作主要有三种：快递、工地、保安。快递日结工资9-16元每小时，工作为扫描打包装、装卸货，工作时间至少10小时，工作时间一般为晚10点至次日早8点，或0点至上午10点，或为早9点至晚6点，包一餐，每天都会招20-50人，工资低、劳动量大和连续劳动时间长，被很多人嫌弃，而在没有收入来源时是最好的选择。工地分为大工地和小工地，大工地是指大型工程的工地工作，主要是清理工作，需求人数较多，可以偷懒，工资140-180元，有时工作是上工作架，需要工作经验，工作时间为8小时，有加班费，工资160-220元，小工地是指工程量小、人员需求少的工地，所做工作比较实在，需要体格强壮能干活，工作时间为8小时，偶尔加班，工作较自由，要求的人员较少，工资180-220元。保安是充当维持现场秩序的非正式工作人员，是在特定的时间需要特定的人群，要求身高1米7以上，自带保安鞋，工作时间多为12小时，工资为130-160元，工作轻松又可以偷懒。

“挂逼”是指三和青年陷入糟糕的境遇，进而衍生出形容三和青年相关的事物，其程度最高的就是死亡，程度低一点的就是因为犯事被公安带走，程度最低的是最基本的需求满足不了，没钱吃饭、住宿。挂逼有时还包含自嘲和自我保护的意味，向别人表示自己挂逼来掩饰和伪装自己，既可避免钱财被他人所借，又可以在某些情况下得到他人的帮助。可以形容某些便宜的事物，如挂逼水、挂逼面、挂逼床位、挂逼手机、挂逼女（站街女）等。也用来形容工作，如挂逼保安、挂逼快递等。在某种程度上还等于一种消遣娱乐方式，是中性的意思，如去公园挂逼。

2、  中介

三和人力资源集团和海心新人力资源市场和所在地合称为景欢市场，还有其他十余家人力公司，共同组成招募劳动力的市场。市场的活跃时间是从早上8点到下午1点，各人力公司彼此存在着既合作又竞争的关系，通常各家人力公司都有各自的合作工厂，所招人员的工作性质和工资也不同。同一个工厂通过不同人力公司招工，与工厂内部招工和安排工作的部门还有一定的关系，不同部门常联系的也大多是不同的人力公司，所以共享信息的情祝并不常见。虽然有的人力公司的员工之间会交流，但从深层利益关系考虑还是竞争关系要多些，因而合作极为罕见。相互竞争的关系也导致每个人力公司都有自己的地盘，在“拉人”过程中互不干扰，只能在自己地盘范围内活动。

三和的招工关系中形成务工者-二中介-中介（人力公司）-工厂的结构。二中介租用中介的摊位，并不属于人力公司的正式员工，他们一是可以赚取人头费，二是可以借助人力公司的热度招日结，这样他们又属于中介，他们借助市场的招聘平台和资源运营自己的“人力资本”。人力市场和人力公司都在招聘过程中赚取收入，应聘者则是它们的“猎物”。人力市场和人力公司在某种意义上是利益共同体，且存在稳定、持续的合作关系，因而在出现纠纷时，人力市场管理方会倾向于保护人力公司的利益，对人力公司的一些违规行为可能会视而不见。同时，漠视应聘者的应有权益导致了应聘者在招聘过程出现纠纷时成为被宰割的一方。

“海新四大金刚”既属于二中介，又属于中介。白天他们租用摊位招工，此时属于二中介，他们比正式员工积极，因为能赚取更多的人头费。“四大金刚”垄断了三和通宵快递日结的市场，此时的他们便属于中介性质。他们并不会私自扣留三和青年的证件，也不会无故减少工资，还会提供适当的帮助，与三和青年建立亲密的联系。

介绍费和提成是三和青年最鄙夷的，也是他们解释的自己不愿意进厂工作的重要理由，坚决不接受中介的盘剥。而没有中介的盘剥，就很难找到正规工作，除非是进厂直招。在务工者进厂的过程中，中介扮演的角色不仅是信息提供渠道，有时候还是劳务派遣的主体，无形中却相对剥夺了务工者的部分劳动价值。大多数人力公司并非直接和工厂联系，中间通常还会有一道中介，进厂的一系列流程就由人力公司、中间人和工厂共同完成。人力公司-中间人-工厂的运作模式，使得务工者像商品一样被转手倒卖，没有人会考虑应该如何保护作为商品的务工者。

交身份证的行为在人力市场内极为普遍，且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这一行为像是一种契约关系的达成。但交身份证本身又是一种不对等的契约关系，因为只有应聘者交了身份证作为抵押物，而人力公司给出的只是口头承诺。一旦出现人力公司违约或者不认账的情况，应聘者就会束手无策，这也是曾经上当受骗的三和青年经常把人力公司骂为“黑中介”的重要原因。特别是产生违约和纠纷之后，应聘者往往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曾经交过身份证或曾与人力公司达成口头契约。

身份证由中介保存有两个比较充分的理由：一是这段时间内办理各种手续都需要以身份证作为基础信息，比如办理各类社会保险；二是把身份证作为抵押物，确保务工者不再用身份证去寻找其他工作。招工者拿着一沓身份证是为了制造一种错觉，让务工者认为已经有很多人报了名，进而因害怕错失工作岗位而急于报名。另外，也是区别招工者身份的工具，让务工者知道他们的身份与其他人不同。同时，这表明交身份证是一种“规矩”。

在劳务市场中，真正垄断就业信息的是中介和人力公司，只有获取了招聘信息，人们才可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中介和人力公司通过贩卖信息获利，但贩卖信息的前提是有数量充足的务工者成为信息交易背后的实物商品。但也恰恰因为劳动力数量充足，才导致中介和人力公司有恃无恐地做出一些违规的事情来，进而形成了诸如押身份证之类约定俗成的规则。如果三和青年工作后得不到商量好的报酬，就会称中介为黑中介。

3、  工作

工厂的工作按天数分为三档：7天、15天、1个月。一般工作不满7天的不结工资，工作7天以上就可以找中介或者工头借支，提前辞职的可以按照实际工作情况结算工资，不过每小时的工钱会少很多，有时还会扣除车费和体检费。工作满15天的，在原来工资基础上每小时加一两块钱。工作1个月以上的，会按照最高工资结算，还有一定的金钱奖励。做满1个月如果愿意继续做，可以再签合同。

工期越短，务工者的工资越低、保障越差，而三和青年们最喜欢的日结则是工期最短、工资最低、保障最差的那种。一般正式进厂的务工者每个星期都可以借支300-500元，一是进厂之前已经没钱了，需要借支维系生活，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嗜好，比如吸烟、喝酒等，三是有些人希望手里能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日结、临时工、正式工三者之间存在六个方面的差异：

第一是工期。日结工期较短，几个小时到一天，没有任何保障；临时工工期稍长，一个星期到一个月不等；正式工工期最少一个月，不满一星期辞职的工资较少。

第二是工资。日结按小时计算工资，工资较低，会出现季节性变动；临时工根据天数结算工资，长期工分为几档，所结算的工资不同，工作一个月的工资最高；正式工要做满一定时间，可以借支。

第三是体检和面试。日结报名可以；临时工也不需要体检、面试，有些特殊岗位需要核对身份信息；正式工就要有体检和面试，但很多体检和面试在劳务派遣公司进行，这导致流于形式，也在一定程度上方便了务工者找到工作。

第四是工作地点。日结工作基本上分布在深圳的其他区；临时工的工作地点就会相对较远；进厂的务工者一般选择深圳或是龙华附近的工厂，发现难以坚持的话可以随时回来，有时骑着共享单车就回来了，还不耽误再找下一份工作，如果工作地点很远，还要花几元至十几元坐公交车或地铁回来。

第五是工作环境。日结工作主要就是快递、工地、保安；临时工和正式工则需要对工作环境有比较多的了解，是不是空调车间、空调宿舍，能否带手机钱包，站着上班还是坐着上班，流水线上管理得严不严，等等；日结和临时工相对自由，正式工受到的制度约束较多，但工作环境相对好些，因为厂方希望获得长期、稳定工作的务工者。

第六是招工者对务工者的选择。日结的招工者根据工作要求选择人员，身体健壮或相对熟悉的人，没有证件也行，招保安的对身高和身份证明方面有一定要求，招酒店招待的要穿戴干净的人；临时工，不是本人身份证也行，有时要求和管理比较严格；招正式工就必须要求务工者有本人身份证，还有招聘条件的限制。

日结是三和人力市场中各参与方博弈的利益平衡点，日结在提供灵活、便捷、自由的获利规则的同时，也埋下了一次性交易下的责任缺失、信任缺失的隐患，成为中介和招工企业规避和降低权利侵害风险的最有效的手段，主要表现在两方面：

第一，日结是各方获取预期收益的规则设计。就招工企业而言，日结降低了管理、薪酬、社保等用工成本，为其创设了灵活的用工机制；就中介而言，日结保证了一支有着经常性求职需求的劳动力队伍的存在，为其创利提供了无尽的来源；就三和青年而言，日结既为其生存提供了基本保障，也为其在时间分配、岗位选择上提供了更大的自由空间。

第二，日结也是各方破坏规则以实现利益最大化的途径。就招工企业而言，巧立名目克扣工资的行为时有发生；就中介而言，夸大招工岗位优势淡化其劣势成为常态；就三和青年而言，拈轻怕重、消极怠工，甚至拿钱跑路屡见不鲜。

第二章   住宿与“住宿”

1、  南北区

租房一般标准：床位15元，有WIFI，有风扇；标准间分别为25元、30元、35元，并配有热水器、电风扇、彩电；豪华房分别为35元、40元、50元，并配有热水、风扇、彩电、独立卫生间；双人间60元，但三和青年根本不会去住双人间。租床位比睡大街感觉更好，而没钱的时候，也只能睡大街。

三和的住宿区被划分为南区和北区，南区和北区之间隔着一条双车道，道路南边称为南区，道路北边称为北区，都是城中村。其中,北区是距离三和市场最近的住宿区，也是三和青年选择最多的地方，大约有50栋楼对外出租，每栋楼通常有5-10层，负责出租和管事的一般都是二房东，他们对房间进行不同用途的改造，以迎合务工者不同层次的需求。

老三和也是提供住宿比较多的地方，是最初三和市场的所在地，住宿的价格与之前相比没有太大变化，住宿条件和环境比南区和北区好，却较少有人去。距离三和市场相对较远的天鸿商场和大浪工业区附近也有一些住宿的地方，尽管在价格上有一定优惠，可是环境相对较差，一间不足12平方米的房间能挤10个人，三和青年很少有人去住。

三和青年偏爱南、北区住宿，不仅因为这里距离三和市场近，找工作方便，更主要的是日结工作需要抢，住宿较远会错过日结，晚上做日结回来，住宿也更加方便。另外一个原因是三和南区和北区的配套设施是最便利、最便宜的，两区共有近30家网吧，网费每小时1.5元，晚间8元即可包夜，各种商店和餐饮小店都较晚打烊，买水、喝酒都方便。再加上三和市场人气最旺，众多青年聚在一起，有共同的生活处境，有共同语言。

2、  二房东

二房东大多数是较早一批来深圳的务工者，或是来这里帮助孩子照看家庭的老人，他们大多来自河南、湖南、江西等，而真正的房东是深圳土著居民，大多已定居香港。二房东在2008年、2009年以每月每层楼（约120平方米）千余元的价格租下。

二房东每天打扫两次房间，拖地、清扫卫生间和楼道里的垃圾，在住客较少的情况下招人。每次清扫退租的房间，只不过是把最脏的枕套换掉，把放在床上的被单和毯子叠好，很少会每次都更换清洗，即便是油腻腻的床单被罩也视而不见。

而现在一些原房东已经与某地产集团签订租约合同，由该集团负责装修并支付每月每层3600元的租赁费，与二房东的合同到期后不再续签。地产集团把每层房间装修成六间单间，还装有空调，每间每月租金为1800元，这对于三和青年来讲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未来住宿条件的变化势必影响三和青年的选择。

3、  席梦思

在三和的小旅馆里，周一到周五比较容易租到房间和床位，而周末招工的少，退房的也少，有时要问好几家才可以找到合适房间。青年初到三和是为了找工作，经过一段时间的挫折之后意志消磨殆尽，只能勉强生活,就降低了各种消费支出标准，其中住宿是开支的大项之一，从50元的席梦思单间降到30元单间，没钱睡大街都无所谓。

为避免浪费钱，三和青年会在出去工作时退掉房间或床位，回来后再继续住。三和青年选择了一家小旅馆之后几乎不会再换，他们与二房东之间存在着一种默契，除非出现特殊情况。断顿和拖欠房租都是常事，二房东觉得只要别在自己地盘做出格的事，如偷盗、打架并被逮到，通常都不会被驱赶。房租一般可以宽限几天，但是要欠得多了，不用去赶，都偷偷跑掉。在二房东的立场上，一是赶走了人还要费功夫再招，空一天就浪费一天的成本；二是担心闹出纠纷，三和青年出去说他们的坏话，一传十、十传百，就很少有人来住宿了。

4、  收房租

二房东每天都收拾房间，但仅限大房间的床位和小旅馆的公共场所，大房间里的地板通常都能保持干净，最勤快的二房东每天收拾两三次，清理垃圾桶，把地板拖干净。为了吸引住户多住几天，二房东对于租客多是有求必应，有时还主动询问青年是否需要换床单、枕套，更多的时候是三和青年主动要求。

尽管面对一群随时可能食不果腹、露宿街头的三和青年，二房东还是殷勤地尽可能满足任何一个合理要求。每天晚上打扫房间的时候，二房东都是拿着记录本挨个核对是否有该交房租的青年，逐个核对的另一个目的是避免外来的青年偷偷住到里面，因为有些三和青年会趁着天黑溜到房间里躲着，看到床铺躺下就睡，一大早再悄悄起床离开。有时候看在老乡的情面上，住宿时也不需要查验身份证，这对于那些卖了身份证还想住宿的青年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没有一家小旅馆会摆出不要身份证的招牌，需要自己悄悄询问二房东。

5、  睡大街

三和还存在免费的“住宿”方式：睡大街和“免费”场所。睡大街分布在“海新大酒店”（海心新人才市场）和“会海大酒店”（会海广场）、巷子内台阶上、巷子尽头的娱乐设施旁，而后者包括三和附近的肯德基、网咖、弓村（城中村）KTV和三和里面的网吧。

睡肯德基和网咖的不会有任何消费行为，睡网吧的会开一个包夜，睡KTV的会等消费者走后溜进去，但会被管理者驱赶，而且也会发生盗窃行为。睡大街最好的装备是剪开的一片片瓦楞纸皮，能稍微提供柔软度和隔开潮湿，睡大街的大多囊空如洗，剩下的财物多是身份证和手机，以及少量的日结工资，但睡大街也会遭受偷窃。

廉价的居住方式从根本上固化了三和的空间特征，若以居住者经济状祝共性描述，有人称之为“贫民窟”；若以其城市化发展进程所处阶段描述，有人称之为“城中村”；若以其与中心城区的空间隔离、社会隔离、心理隔离状态描述，有人称之为“城市飞地”。道格桑德斯就将其称为“落脚城市”，认为这是外来人口融入城市的跳板，这些人也促进了下一拔乡村人口的迁移，“落脚城市”揭示了这类地区的动态与过渡性的角色，“落脚”既为所在城市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劳动力和消费者，同时也为务工群体创造了阶层流动的可能性，它体现了城市包容性与社会阶层弹性的有机统一，是城市活力的来源之一。

但三和及三和青年之所以被关注，不是因其作为“落脚城市”所表现出的社会阶层弹性，相反却是那些年轻人沉溺于城市边缘和社会底层，甚至是生存极限的自我麻痹的“大神”状态，无法获得向上流动的就业机会，只能长期处于社会底层。是舆论的猎奇心理妖魔化了三和及三和青年的形象，还是如同道格桑德斯所言：“落脚城市具有筛选作用，它把最出色的人留在了城市，其余的人最终只能返回乡村”，但这里的“其余的人”没有返回乡村，而是留在了三和。

第三章   三和青年活动及地点

1、  彩票店

三和青年的主要活动地点：彩票店、网吧、电子一条街、打扑克和“百家乐外围”、小型超市、做法人和办手机卡。

刮刮乐分为三大类14种，价格为10-30元。三和青年对体育彩票、福利彩票和刮刮乐都不感兴趣，一是价格较高，二是中奖率低，三是获得信息有限，四是操作程序繁琐，五是选择的群体少。广东11选5是在线即开型彩票，每10分钟开奖一次，投注方式有12种，任三、任四、任五受偏爱，而任三选择的最多，其中主要原因：一是被认为可以推算概率，二是价格低廉，三是容易理解，而更多的时候是随波逐流的从众地购买一种类型，不敢挑战新事物。

彩票店除了提供三和青年买彩票赌运气的功能外，还提供休息、娱乐和交流的功能。几乎所有三和青年都有中彩票的梦，这样就能结束挂逼，自由地享受生活，但买彩票也是一种形式的赌博，更加剧了他们的穷困。大多进入彩票店的青年最初都只是好奇，想玩一玩、找点刺激，最后都发展到痴迷的地步，直至彻底挂逼才幡然醒悟，大多为时已晚。甚至有些人彻底把买彩票看作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要有钱就第一时间去彩票店，直到掏光身上最后一元钱。

2、  网吧

三和小旅馆的巷子里星罗棋布地分布着规模不同的网吧，北区有26家，南区有23家，每家网吧的电脑数量一般为30-50台，每台电脑都配置了较新型号设备，无论是打游戏、看电影，还是聊天、听音乐，功能基本一应俱全。但大多数网吧内空间狭小，只要能摆下电脑的地方都要充分利用，一般不足60平方米的网吧里就能放置超过30台电脑，卫生间仅约1平方米，条件好一些的网吧会装了数台的空调。

三和网吧的网费在这几年内从每小时1元涨到1.5元。网吧是能玩又能睡觉的便宜的地方，吃住都能在网吧完成，外卖会送到机位上，洗澡、洗衣服在卫生间也能完成，而且网吧外还可晾衣服。通宵的青年70%玩游戏，20%看视频，10%看直播和小说，很多人都是玩累后睡，睡醒后再玩。早上5点，日结的青年会走出网吧，因此也惊动了其他正在睡的人。

三和青年去网吧大多是为了摆脱在大都市的生活的孤独感，从网络中获得暂时的解脱和释放，同时也幻想通过打游戏能赚到钱，也有通过打赏主播获得存在感，而将所有钱都花费在网络上。

3、  电子街

所谓三和电子一条街，就是在晚上6点至12点兜售手机和配件为主的夜间黑市。商家分为两种：一种是固定摊位，有二十多家，拿一块布或一块纸板在地上占一个半米见方的位置，摆上售卖的商品，主要是手机及配件，还有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各式物品，一般不会叫卖；另一种是流动的商家，有七八家，在三和电子一条街来回走动，只针对特殊群体叫卖，有收手机、收微信号。

由于电子一条街不是正规的市场，经常会受巡警治理，现在没有了暴力执法，巡警一般不会动手，只要摊主收摊配合执法巡警就会离去，而其不会再回来巡查，摊贩因此也会极为配合，假装离开后再回来。

这市场的手机和配件，一部分来自华强北，维修商将坏手机的配件都替换为次品，这被称为“炸弹机”，因为十分容易出问题，另一部分是从三和青年手中收购的，其中有部分是偷（“捡”）来的。手机和身份证对于三和青年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手机是获取信息、联系他人、进行娱乐、消费收款重要工具，而身份证是进入工厂的前提，一般这两样不会买，如果都卖了就彻底进入“大神”状态了。

“高价收微信”的背后有一条产业链，可能都通过微信洗钱、赌博、诈骗等，有些青年知道其中的危害，在卖了微信后找办法注销微信，收微信的人因此不能将微信卖给背后的老板，有些青年会害怕报复而不敢注销微信，但这对于“大神”来说不足为惧。

4、  打扑克

这主要是夜间从人力市场偷电的小摊，是扑克形式的赌博，随夜深渐次进行的是斗地主、炸金花和“百家乐外围”。三人斗地主，每局1-5元，不许欠钱；十二点后，是五六人炸金花，赌金更大，输赢速度也更快。巡警遇到这样的小摊会驱逐，而不会抓人和没收东西，十二点后巡警就下班了。

“百家乐外围”是真正的赌博，是借助秘密的百家乐网站来赌博，每局20秒，全靠运气，这是三和青年间公开、公平的赌局。而真正的百家乐，是参与者和平台操作这之间的赌博，参与者被坑的概率很大。

赌博青年的快乐是建立在赢钱上的，而围观者的快乐是建立在幸灾乐祸以及无关紧要的讨论上。赌博比买彩票更甚，既是三和青年娱乐的方式，也将他们推向更可怕的循环，因赌博而欠下各种借款。

5、  小超市

小型超市在三和能经营很好，说是超市其实是大型小卖部，较大的一家也只30平方米，摆放着极廉价的商品。人力市场里有3家小超市，主要是饮品和零食，还有散烟，价格大多1-5元，人力市场后的小巷里有6家，商品较为齐全，营业时间较长，除了饮品和食物外还有很多生活必需品，满足住宿基本需求，有的超市老板就是住宿的老板。超市每件商品的利润都很低，所以即便和老板关系密切也不容许赊账，唯一利润较高的是啤酒，三和青年认为喝啤酒是一种奢侈的消费习惯。

在既相互熟悉又彼此陌生的群体中，人与人之间看似简单的问候与交流，其背后都有深层意味。从根本上讲，人与人的关系都是建立在经济交易的基础之上，这在三和亚文化环境中表现得更为突出，经济社会地位决定了他们很少受到尊敬，他们即使彼此熟识，也难以摆脱对方的怀疑与歧视。实际上，他们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相互依赖，不如说是相互利用。不同类型的小超市形成了不同类型的人际关系，三和主要有三类小超市：每天来喝酒的人们，惯常地光顾；做生意的三和青年的聚集，带来稳定的高消费；能带来潜在客户，即便从事不合法行为也会驱赶。

寄存商店是为了满足三和青年寄存行李的需要，大多数工作都无法携带沉重的行李，而且某些工作对服装有需求，寄存商店能帮助短时间换上合适的衣服。寄存包裹，小件每天2元，多件和大件每天3元，大多数人都是长期寄存。行李是三和青年最后的保障，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连行李也没有了就是真正的“大神”了，所以定期交寄存费也在所不惜。

6、  做法人

做法人是有很大风险的，所以不是急需资金不会去做，而且也是会受管理部门清理和执法的，因此招揽者从“做法人，一星期300块”到“带领执照，一月3500元”再到“日结，一天三百，10天工期，住酒店”。“做法人”需要“白户”，也就是没有犯罪和欠款记录，没有在其他地方做过法人。“做法人”是在使用身份信息、照片和指纹开数家公司，这些公司经营的都是违法的行为，或是欺骗政府和其他企业，或是洗钱，而最终的责任和风险都是法人承担。开手机卡是以领流量卡的名义获得身份信息，背地里开数张卡用于违法行为。三和青年获得的卡是特殊的：并非全是深圳卡；无法注销；只能使用流量和打电话。

三和原有的集体经济、人际关系以及文化传统，都因原住居民的迁移而荡然无存，被三和青年间的趣缘关系所取代。所谓“趣缘”，是指基于共同的兴趣爱好、价值取向所形成的社会群体成员间的关系。三和青年普遍的文化：没有规划中的未来，只为当下而工作；不求累进式的成长，只求即刻的满足；维持着近乎底线的生存，安于低欲望的生活状态。在三和亚文化环境中，工作意愿会逐渐降低，精神也每况愈下。周围持有相同价值取向的人越多，越有可能给青年人造成错觉，即自身的价值取向有着较广的群体基础，他们也由此摆脱了社会主流价值取向造成的心理压力，在这一群体中获得了归属感。

第四章   三和商品

1、  衣服

三和青年由于收入不高，但工作又有一定着装要求，因此路边摊的二手衣服是首选，两个老婆婆经营的路边摊合称为“有衣裤”。他们日常生活中几乎不需要新的衣服，工作后的脏衣服会直接丢掉，变卖衣服也是常见的，甚至在炎热的天气里数十天不洗澡不换衣服。老婆婆蹬着经过改装的三轮车，到三和市场附近支起摊位，三轮车上面放着整体叠放的各类受三和青年喜欢的衣服，她们都租用了一间小仓库存放商品，出售前都会把衣服拿出来清洗、晾晒、缝补。主要商品是上衣、裤子、鞋子和行李箱，上衣5-10元，裤子10元，旧鞋10元，新鞋20元，行李箱50元左右。二手衣服的主要的三个来源：变卖，挂逼的三和青年最优先变卖的就是衣服，还有部分是偷盗而来变卖的；回收，部分是环卫工人捡拾来出售给她们的，部分是她们自己捡拾市场附近被丢弃的衣服；批发，主要批发保安鞋，保安鞋也有部分是回收三和青年不要的。由于两位老婆婆经营范围和商品高度重合，彼此经常发生摩擦，而又由于这样的路边经营不合法，她们也和监管者有摩擦。

2、  食物

最便宜、最大份、最管饱的是大风面馆的面，因此也被称为“挂逼面”，这既是能快速填饱贫困者的食物，也是成为“挂逼”的象征。大风面馆被认为是良心商家，这是由于其价格低廉而且长期不涨价，店面不大，里面还有桶装水的饮水机，食材新鲜，虽然卫生条件不佳，食用油也是散装的。面馆主要的食品：肉丝面/粉5元、茶叶蛋1.5元、萝卜海带汤2元、鸡腿6元、猪脚8-10元，与之相比，泡面需要6元。

3、  日用

三和的瓶装水似乎是“特供”的，500ml的小瓶水1元，2L的大瓶水2元，而后者被称为“挂逼大水”，是三和大神的标配之一，另外两样就是“挂逼面”和“挂逼散烟”。三和的水果是按个、片和块卖的，一是因为大多三和青年单身且不愿和他人分享，二是论斤称的花费太高，西瓜一片1-2元，香蕉三根1元，苹果和梨一个1元。西瓜按切分的大小分为1元和2元，当然在这里1元的西瓜销路更好，也曾因售卖西瓜的价格引发商家和商家、商家和管理者之间的冲突。三和其他较为便宜的商品：方便面1元、辣片0.5元、散烟一根0.5元，其中散烟对三和青年极为重要，而且散烟并不放在柜台上售卖。

三和青年独特的价值取向和生活方式以及单质低价的消费文化，经过舆论的符号化而走上“神坛”。消费文化是社会某一阶层基于价值取向和生活方式而形成的，是其中个体有意识建构起来的，具有区别于其他阶层的行为模式，是为了增强阶层的认同感。三和的“挂逼”的消费文化符号，体现的是他们窘迫的生活处境，而只要稍微有钱，就会立即摆脱“挂逼”的消费。

第五章   三和青年群体

1、  青年

最初来到三和的青年，都希望能在这里赚到不少的钱，其中大部分人都是技术和文化水平极低的，因此能选择的工作极少，进工厂是最稳定最适合的。但进入工厂可能受到两层盘剥，一是中介的由信息差而来的隐形中介费，即以各种形式向中介支付成本，二是工厂的克扣，既在于以各种借口扣除的工资，也在于过多的延长工作时间。在工厂实际的工作时间长，管理严苛，人际交流少，工作效率要求高，也有一定身体素质的要求，各种因素下导致三和青年难以忍受工厂的工作。除了进工作，三和的其他工作更多的是日结的工作，虽然每天都有，但数量有限，都需要抢，而且只有一天工作时间，这样的灵活用工需求是极不稳定的，三和青年也在这不稳定的预期下逐渐“挂逼”。

2、  挂逼

“挂逼”青年奉行的是“干一天玩三天”，工作是为了生存而已，在维持生命的基础上快乐最重要，因此常陷入工作-挂逼的循环。导致三和青年挂逼的直接因素有很多，如失去身份证、赌博、懒惰等，而究其根本，客观上是底层群体遭受各方面的剥夺，既有同辈群体的排斥、偷盗、欺诈，也有中介、雇佣者等较高阶层的盘剥，还有城市管理者们的漠视和孤立，主观上是他们个人的自甘堕落，不愿意从事繁重的劳动获得稳定的收入和保障，也不愿意学习新的技能以谋生，更不愿意走出舒适区直面真正的困难。三和为挂逼青年们提供了低层次的舒适区，饮食和住宿成本都极低，而且有灵活的日结工作赚钱，娱乐设施也都足够多，特别是有一群境遇相近的群体，在这里能安心过着低水平的生活，而不像外界被推挤着去奋斗。

3、  大神

在三和有1000元的算是有钱人，有200元的也勉强不算挂逼，只有生活水平降到最低的才算挂逼，而挂逼之下算是“大神”了。“大神”是游戏术语的挪用，用以形容生活处境最糟糕的状态。“大神”可以不洗澡不换衣服，也可以不穿衣服，吃饭也降到晾一天两顿到一顿，也会向别人乞求吃食，睡觉就是睡大街，没有任何财物，特别是没有手机和身份证，拥有多张手机卡和担任多家公司的法人，可能背负债务，更有甚者会从事违法活动。三和这样的“摆烂乌托邦”就是由“大神”们建立起来，所有进入三和的青年在一次次偶然的打击后，陷入了向下的沉默螺旋，包容所有“堕落者”的三和也成为甘于现状者的泥潭，只要不走出三和在生理和心理上都能得到最起码的满足。三和在时代的变革洪流和城市的快速变迁中形成一块风雨的禁地，现代城市生活和灵活就业的周期性劳动，让城市的新底层有容身的缓冲地带，其在空间上和群体上的特征也反映时代共同的特征。

第六章   三和“事件”

1、  跳楼

“黑厂”是指管理严格、无福利保障、经常加班、克扣工钱、不签劳动合同、住宿环境和工作条件差的工厂。“黑中介”是指的是压榨劳动成果、层层克扣工资、骗取身份证、诱骗务工者进入“黑厂”的中介公司。“黑厂”与“黑中介”的蔑称反映出三和青年与工厂和中介之间的紧张关系。而三和青年为了寻找适合的工作又绕不开中介和工厂，但在他们多次受骗后，自然就会懈怠和焦虑，转为“干一天玩三天”的日结。

三和青年处于社会底层，几乎没有话语权和维权能力，当矛盾积累到难以调和的时候，就会爆发于极端的事件，跳楼就是一种引起关注的抗争方式。跳楼不是为了结束自己生命，而是以命相威胁来讨个公道，引入社会力量的干涉，特别是警方和社会舆论，来解决青年遭受不公的问题。

2、  打架

三和青年之间的利用和欺骗是常有的事，彼此的关系也是建立在脆弱的经济基础之上，而且处于底层的他们最容易盘剥的对象也就只有周围人了。青年之间的冲突以打架为主，而其他恶性暴力事件较少。这类“事件”常常会吸引大量围观群众，而三和青年则普遍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和“唯恐天下不乱”，冷漠和麻木且以此为乐，也从侧面反映出对彼此的疏离和拒斥。

3、  群体

群体性事件特别能反映三和青年之间不能相互协调、齐心协力来维护集体利益。群体性事件常发生于劳资纠纷，由于大部分日结都是没有劳动合同的，因此维权常常缺乏依据，而且很多青年都没有身份证，难以接受警方介入，缺乏对维权手段的认知。同时，三和青年还会害怕因维权遭受报复，彼此也处于不信任的状态，而且随着事情的发展，还会对第三方产生不信任，维权的意愿也会逐渐消退，发展到最后往往不了了之。

 

三和青年因趣缘而聚，彼此之间的同乡意识、互相救济、请客聚餐成为彼此间较强的关系纽带，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内心的寂寥和生活的失意。他们因逃避家庭责任和社会责任而聚居在三和，与外界社会断绝关联的同时也失去了外界的关心，他们弱小的力量是他们懦弱的结果，归根到底都是他们对自己的放弃导致了他们日复一日悲惨的生活境遇，只要勇敢迈出三和，回归家庭、回归社会才能拥抱尚有希望的未来。

第七章   探讨三和青年的出路

1、  洼地

三和不属于贫民窟，而是一片城市洼地。这片洼地的主要特征是极低的不稳定的收入、极低的生活成本、与外界有一定的隔离。之所以不是贫民窟，在于暴力事件和恶性犯罪不多，也没有帮派和团伙，特别是没有形成家庭进行代际接续，这是一个高流动性的区域。进城的农民工具有很强的周期性流动的特征，正因这样的流动使劳动力和资本在城乡间流动了起来，也让城市和乡村之间的关系得以长期维持。

2、  出路

解决三和青年问题，在个体层次主要是使其社会生态链断裂，简单来说就是减少低收入不稳定工作的和提高生存和生活支出成本，前者主要是规范人力市场、消除日结工作，后者主要是改造城市社区、提升店铺租金、驱逐地摊经济。个体层面的解决途径是消除灵活的包容的可能，不免暴力和蛮横，不是建设现代化都市的良好途径，而且这只是在空间上驱逐了三和青年，他们也还会在其他地方重新建立聚居区域，没有从根本上消除“三和青年”再生产。

现代社会在努力使人现代化的同时，也将人视为劳动的工具，教育成为生产劳动工具的手段，大量廉价劳动力被生产出来，但城市和产业仅接纳廉价劳动力作为生产工具的一面，而排斥作为其个人的需求的另一面。在国际视野下，中国的全球化过程就是承受发达国家剥夺和核心国家风险转嫁的过程，亲资本、轻民生，重生产、轻消费，这都导致底层民众承受多层的压迫和剥夺。在时代视角下，区域不平衡、城乡不平衡等整个国家长期发展和分配不均，导致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巨大的矛盾，社会不平等被再生产出来。

三和青年问题是社会问题最显著、最集中、最强烈的表现，解决三和青年问题归根到底是要解决现在面临的最核心的社会问题，也就是不平等和不平等再生产的问题，同样也是分配和再分配的问题。解决问题的三个主要途径：重建在地化关系，增强家庭、社区、同辈群体的关系纽带，构建坚实的社会网络，弥合群体间的差异，使劳动能倾注个人情感；扩大社会流动可能，使教育成为提升个人素质的途径，而不是区分群体的工具，使有意愿的人有能力实现人生价值；构建统一体系，打破内部的分割和壁垒，扩增个各子部分的联通渠道，构造社会各要素有序流动的体系，更加关注底层的隐匿的社会事实。

总结

权力秩序，权力塑造秩序的差异结构，秩序使权力集中成为可能。秩序从分别而来，群体中当有了上下、优劣、中心和边缘之分的时候，就有一种“自然的”秩序，所谓自然，就是这样分别是在主体间自然形成的，而且这样的差别出现后就会形成一个模糊的想象的结构。这样的结构之所以是有秩序的是因为其中个人自然而然地共同服从某种社会行动规范，当这样的社会行动稳定且持续进行时，规范也相对固定下来，群体中的规范由固定的人规定，这样的人就有了权力，秩序呈现出“结构化”。权力由下向上集中，资源由上向下分配，秩序中分为多个层级，类似人占据相同层级，因之具有层级相应的地位和身份，权力意味着服从的可能，因此从上而下体现的是强制性，从下而上体现的是同意性。对于秩序来说，群体的共识必不可少，建立秩序的共识总是自然形成的，虽然存在部分的越轨者破坏秩序，但不影响共识的存续，只有当秩序结构劣化时，即权力更多由上层垄断而资源更少向底层流动时，便会自下而上地形成社会动员破坏旧秩序建立新秩序。只要存在社会群体，其中必然存在也必然需要秩序，而秩序也导致权力的产生，这一方面是为了形成整合，另一方面是为了维持稳定。

现代社会的人们普遍困境，即遭受着三重异化（劳动异化、符号异化和自我异化），以及相对应的三重剥削（劳动剥削，符号剥削，自我剥削）。劳动异化即马克思所说的异化，工人被资本异化为资本再生产的工具，工人的劳动失去了自我实现的可能，工人劳动的价值被资本家极尽剥削，也就是劳动剥削；符号异化是消费者被符号消费异化为符号实现的工具，商品的生产因劳动剥削而变得过剩，消费的需求被制造出来，消费社会中的人们是符号的消费，符号的意义取代了商品的价值，人们成为了符号的奴隶，遭受符号的剥削；自我异化是人们在面对世界绝对的过剩和自我相对的短缺之间矛盾而形成的将劳动异化和符号异化的自我合理化，即认识到并主动接受被剥削的现实甚至自主增加异化的劳动和消费，将自我创造的价值更多向权力/资本拥有者转移以融入资本主义的价值体系。值得注意的是，自我异化和自我剥削，更多的不是以积极的形式出现，而是以被动的、消极的、不自觉的形式出现，即放弃抗争而随波逐流，不再认为有自我实现的可能和自我提升的需要，甘心接受被支配的、被剥夺的现实，放弃群体斗争的路径，逐渐失去个人尊严。

聚集带来规模和资源，也使各要素变得廉价，廉价的劳动力使其价格取代了价值，作为个体的人被视为生产机器的零件。聚集效应和规模效应都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也促进了资本的积累，而且学习效应更是促进了技术进步和劳动力的现代化，但同时也潜藏着人的异化和剥削的问题。从世界发展历程来看，都是对外部世界（生灵和鬼神）的不断祛魅的过程，以及伴随着的人的自我再发现的过程，人作为个体的重要性被不断加强，社会治理应当更加关注异化和剥削，社会的更加发展和国家的更加进步需要的是人的全面发展而不是抑制、区别和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