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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杀人阱》(19)(结局)

2022-01-30 21:20 作者:绚梦幻音  | 我要投稿

       “经过五老议会的商议结果,审判结果如下。”颜铸肆意地跳过了繁琐做作的审判阶段,打算在铁氏家族发现这场政变之前尽快解决这件事,“罪人秋陌离、吕戈罪名如下:其一,罪人秋陌离身为青阳部大阏氏,不曾安分守己照顾大君起居,反而干预涉足政局战事,其罪当诛。其二,罪人吕戈身为青阳部大君擅自悔婚,导致朔北部与青阳部交恶,在动乱之时使青阳部失却强援,其罪当诛。其三,罪人吕戈一意孤行,妄图耗尽青阳部战后本就贫瘠的给养,建立完全不适合草原作战的铁浮屠,陷青阳于死地,其罪当诛。”

       颜铸顿了一下,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吕戈一眼,眼神里满是轻蔑潮弄:“其四,罪人秋陌离和奴隶私通,生下吕戈后假称其为青阳部世子,吕戈并非流着帕苏尔家的血脉,只是一名野合的贱种,秋陌离其罪当诛,吕戈剥夺青阳部大君称号。”

       最后的这条指责一出,四下的士兵们一片哗然,如果说前面几条罪名显得有些牵强附会的话,这最后一条罪名可是真正无法原谅的死罪。

       吕戈,又目圆睁,几欲再次站起,身后早有防备的士兵们将他狠命按住,他不甘地从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牛筋索几乎整个勒进他的紫青色的手腕里,他却始终无法挣扎出一分一毫。

       颜铸满意地微笑,侧身和巢哲、厉千戈两位族长低声商讨了一番,再次开口:“经五老议会商议决定,罪人吕戈剥夺大君称号,斩首示众;罪人秋陌离受碾刑,立即执行。有没有人有异议?”

       金帐中一片寂静,只有吕戈嘴里发出不甘的嗬嗬声,吕光脸上抽动,明白自己将要亲手送弟弟和母亲上刑场,但是大君的位子他早已朝思暮想了好几年,现在并不是可以心软的时候,他点头示意颜铸继续,后者满意地拍了拍手。

       一个制作粗粝的木笼被奴隶们抬了进来,秋陌离被除去口中的棉布,解开身上的绳索,丢进木笼里,随之而来还有几车满满的石块。

       所谓碾刑,是蛮族著名的酷刑之一,受刑者要被关在木笼里,被众人用石块活活砸死。青阳部病重的大阏氏在整个审判中几乎完全没有任何生气,这时候却突然回光返照地张开了眼睛。

       一瞬间,这名曾经美丽得照摧整个草原的女人仿佛再次回到了年轻的时代,她的脸色苍白,满是鱼尾纹的双目却充溢着耀眼的光芒。

       金帐里所有人看着这个女人双目一敛,愤怒地盯着那个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儿子,吕光·哈尔巴拉·帕苏尔。

       “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你现在要亲手杀死我么?纳戈尔轰加是你的亲生弟弟,你连他也不放过么?连你也相信你的母亲是不贞洁的人么?”秋陌离的声音不大,却一句句完若重锤一般砸在吕光的心头。

       甚至连四周的一些三族士兵都开始觉得心底隐隐有了动摇,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毕竟还是青阳部的大阏氏。八年前,就是这样一个妇人亲身士卒地站在城头,让志得意满的三十万东陆人无功而返。就算她现在衣冠不整,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再充盈,但是那股风华绝代的威严仍在。

       颜铸眯着眼扫了一圈金帐中忐忑不安的众人,他终于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能在几十年内凭一己之力保护着年幼的大君,周旋于群敌环视的北陆,她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几乎让自己帐下的士兵产生了动摇,吕氏帕苏尔家族的士兵本就只是勉力合作,再拖下去很可能就要产生哗变了。

       他狠狠咬了咬牙根,灰褐色的眸子里豹子般的狠戾一闪而没。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抓起大车上棱角锋利的石块,塞在了满面通红的吕光手里。

       “大胆罪妇,罪重当诛还敢胡言乱语!”颜铸铁柱般的身躯站在金帐下,双眼里尽是狂热的神色,“行刑!”

       锋锐的石块被依次递到三部士兵的手里,大家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先动手。所有人心里都或多或少地明白,不管有没有拯救青阳这个借口在里面,这都是一场不正当的审判,所有人都迟疑着等待第一块飞向大阏氏的石块出现。

       木笼中的秋陌离冷笑了一声,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她挣扎着端坐起来,如白纸般惨白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不紧不慢地开始梳理着自己凌乱的发髻,好像每一天起床后的梳理一样自然,完全不将这囹圄之境放在眼中。整座金帐仿佛都安静了下来,看着这个女人梳理好自己的头发,仔仔细细地整理好散乱的衣襟袍角,她环视了众人一圈,眼神冰冷得仿佛要凝出白霜,只在看向不断挣扎的吕戈的时候,有了一点细微的软化。

       “我呼和娜仁是青阳部先君吕贵觥之妻、大君吕戈之母、青阳部大阏氏。仰俯无愧于天地先祖。我即使不能尊贵地活着,也要尊贵地死去。”

       这是青阳部的大阏氏,秋陌离·呼和娜仁·帕苏尔,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的语气由始至终淡漠如水,双眸平静地直视前方。

       “行刑!”颜铸有一些恼羞成怒地大吼,他身后颜氏古拉延家族的亲兵们终于硬着头皮开始时着木笼投掷石块,不过那些棱角分明的石块只是砸在木笼或者离大阏氏很远的地面上,发出可怕的巨响,却完全没有任何人敢给她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颜铸铁青着脸瞪着吕光,低头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个成不了大事的废物!还在犹豫什么?!大君的位置就在你的面前,你到现在还想着退缩么?!”

       吕光看着被砸得摇摇欲坠的木笼,笼里端坐着的是自己的母亲,对面被紧紧捆缚的是自己的亲兄弟,他第一次觉得通往大君的位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你要是狠不下心,死的就是你自己。”颜铸最后丢下了这句话,成为压垮吕光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金帐里四个家族的士兵都在看着他,他要做下一任大君,就要能够在这个时刻杀伐决断。

       “行刑!”吕光觉得一股血冲上脑门,仰天大吼了一身,蛮勇的青阳豹的血脉在这可悲的时刻涌动,他攥紧手里那块尖利的石块,感觉自己的右掌已经被磨出血来。

       再见了,母亲。您当时没有选择我,就是一个错误。吕光心中默默念了一句,眸子里狠毒的光芒暴涨,他奋力扬臂,手中的石块划出一道弧线,准确无误地命中了自己母亲的头颅。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青阳部的大阏氏倒下了,死在了自己亲生儿子的手中。

       周围围观的士兵被贵族飞溅的鲜血弄得狂热起来,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密集的石块投向木笼里那具早已死去的尸体,血肉横飞,所有行刑的人放声尖叫和大笑,原本华贵无匹的金帐现在却腥臭可怖得仿佛地狱重现。

       从第一声脆响响起的时候,吕戈就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听觉,他看着自己的哥哥和四周的士兵面容扭曲地无声狂笑,越来越多的石块飞向母亲瘦弱的身躯,溅出可怕的血雾,母亲的躯体逐渐变成完全无法辨识的肉泥。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

       吕戈高声嘶吼,口中的棉布却让他不能喊出一个完整的字节。他愤怒地挣扎,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猛兽,但是那些士兵狠狠地按住了他的肩膀,他只能徒劳地无声号叫,最后他的眼神渐渐变成了绝望,一双虎目几乎流下泪来。

       无声的酷刑还在吕戈的眼中继续,他突然感到心里有一角坍塌了,那个总是微笑地和他说话、温柔地嘘寒问暖、默默地支撑起这个青阳部的母亲,那个最至亲的人已经再也无法再对着自己开口和微笑,她死在了自己整个后半生都在奋力保护的族人的手下。

       停手,停手啊,求求你们。

       吕戈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他不敢再看着木笼里那熟悉又陌生的一团血肉残骸,年轻的大君只能徒劳地用头撞击着冰冷坚硬的地面,一下下一声声,空寂而又无助。

       按着吕戈双肩的士兵纵是心如钢铁,心里也不由得有一丝颤抖,手上下意识地一松,吕戈全身怪力一挣,几乎就要再次站起。

       在最后一瞬间,一只有如铁铸的大手牢牢按住了年轻大君的肩膀。颜铸一脸得色地按着吕戈肩膀:“好好看着,好好看着这个罪孽的东陆女人领受她应得的惩罚,这就是大君不听话的代价。”然后他压低了声音,恶毒的嗓音仿佛一条小蛇钻进年轻大君的耳朵里,“她是被你害死的。”

       停手啊!!!吕戈把脸徒劳地理在地下,那一句话在他的脑子里游走,边走边发出肆意的狂笑。她是被你害死的。她是被你害死的!她是被你害死的!!

       一只上好的羊皮靴用力地踩在吕戈的脸上,颜铸脸上兴奋得几乎要扭曲起来,感觉着胜利的滋味从脚下这个年轻的大君身上的阵阵颤抖中传来,仿佛最美妙的战歌和仙乐。他足下发力一偏,几乎把吕戈的半个耳朵给蹭了下来,生生地让吕戈的脸转向了木笼里,那一片石块和鲜血的血色盛宴。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

       吕戈圆睁双目,眼眶迸裂出一丝鲜血,全身的筋络因为过度的用力纠结鼓起,从喉咙的最深处发出可怕沙哑的低吼。

       杀!!!

       他徒劳地嘶吼,厚重的羊皮靴死死地踩在他的脸侧,颜铸阴冷的声音像深渊里的恶鬼一般在吕戈的耳边回响,一遍又一遍,他觉得自己的血在渐渐地冰凉,无助和绝望包围了他。

       要杀光他们?很简单。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声音闯进了吕戈一片死寂的脑海,一张脸隐隐约约浮现在他的思维深处。

       帮帮我。吕戈死盯着那张若隐若现的脸,帮帮我!我可以给你一切!

       一切?你确定么?这可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承诺的词语。那个声音低声轻笑。

       一切!一切都全给你!杀光他们!吕戈已经分辨不出这是否是自己的幻觉,他就像溺水的人抓着这突然出现的一根稻草,把满腔的愤怒都注入了这句话里。

       成交。那个声音吐出这个字节,吕戈感觉仿佛有无数根钢针插进他的脑袋,一阵可怕的剧痛袭来,年轻的大君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颜铸尽情地狂笑着,整个金帐里都仿佛被一种疯狂的气氛所感染,每个人都在大笑,手里的石块毫不停歇,无情地倾泻在木笼里,里面那具尸体早已变成了无法辨识的肉泥,但是完全没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

       一阵阵好像从地狱深处中传来的低吼暂时地打断了狂热的人群,他们四顾左右,才发现声音是从颜铸脚下那个年轻的大君身体里发出的声音。那声音低沉得完全不像人类的喉咙能够发出的,颜铸低头看着脚下年轻的大君,心里莫名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

       青紫色的血管突然浮现在吕戈古铜色的肌肤下,几乎整个爆裂了出来,小指般粗壮的血管迅速地从他的四肢开始蔓延,瞬间爬满了他的全身。

       吕戈身上被油浸过的牛筋索从头到脚捆了整整八重,还打了十几个死扣,这种捆绑方法是在蛮族人和夸父战斗时候使用的,就算是最强健的夸父武士也无法挣开。

       而现在,颜铸亲眼看着这八重牛筋索在瞬间被崩裂了,吕戈一把抓住他的脚踩,仿佛捏碎一根枯枝一般简单,颜铸甚至还来不及感到疼痛,他就看见自己的右脚被全部扯了下来,血和疼痛一起喷涌出来,这个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古拉延族长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不过这种恐惧并没有持续多久,颜铸·铎阔廷·古拉延,被蛮族人尊称为“无边之海”的勇士,在一个瞬刹间被吕戈活生生撕裂成了两半,血肉横飞在金帐里,甚至没有人来得及发出尖叫。

       吕戈转过头,盯着上首面无人色的两位长老,和他那个完全被吓呆的哥哥,吕光。

       年轻的大君长发飞散,全身小指粗细的血管像一群怪异吐信的毒蛇悬挂在他溅满血肉的身躯上,他双目赤红若血,眼眶却隐隐散发出黑气。

       “游戏,开始。”他微笑着舔了舔嘴角的血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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