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 四
狭长的步行街，填充着斑驳的人影，在做旧的瓦砾下随着身体晃动。
闲适，也许恰好来形容此情此景。
下午三时，阳光带着海风的勾芡，点点咸腥。
沿着步行街两旁的过道，两人有一步，没一步地走着。不说话，却又有着交流，兴许这就是一种默契罢。
“哈啊——！”恺又打了个哈欠，他的舌头从最终伸出，起了个弧度，最终绷直，尖端不停地打颤。
“困了？”霖饶有兴致地转过头去，好像很有意思似地，他的声音也有着些许倦意。
“是啊......”恺伸伸懒腰，尾巴随即翘起，但见身旁的龙头迟迟不转回，脸颊起了点点红意，“真不错啊，真不错......你，你干嘛啊，这样看着我。”
“你不觉得你打哈欠的样子真的好可爱么？”霖无辜的声音伴着他歪着的头确实在恺的眼中很有杀伤力。
“啊哈哈！是，是吗？”恺搔搔自己脑后的那撮灰色的短毛，两只狼耳顿时打起精神，竖了起来。
“好憨啊，小狗狗......唔！”不料，霖刚说完，一只狼爪拍上自己狭窄的肩膀，顿时打了个激灵，身体也不知因害怕还是害羞而变得僵硬。
那个狼头在自己的眼中不断放大......放大......最终来到了自己的眼前。
顶多两三公分。
恺的鼻尖喷出了一口热气，惹得他的睫毛一阵发痒。
“你......你干什么......”霖的嘴角微微咧开，却又不敢直视对方锋锐而玩味的棕色眸子，他的身体想要向后倾，却被身后勾着的狼爪强硬地拽回。
“呼......”恺又朝着霖喷了口热气，弄得他更是不知所措，而对面这个狼人却又什么也没做，弄得愈发不上不下。
“放，放开......我不叫你，小狗狗......”
“办了你～”他的口中吐出了三个字，让霖猛地一滞，“即使我是小狗狗，我也有那个能耐把你治的服服帖帖的～”
“滚蛋！”霖笑骂了一句，脸却更是发烫，“去去去......”
“小狗狗......”恺嘟囔着，“什么嘛......”
莫名有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
【时间太漫长我的姑娘】
【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都怪这夜色撩人的疯狂】
【都怪这吉他弹得太凄凉】
——
前方隐约传来一阵经典音响式的歌声，引得打闹的两兽齐齐向那里转去。
“前面好像有人在唱歌诶。”霖愣了一下，看着面前挤成一团的人群，感兴趣地往那里凑。
“要听的话，我给你唱啊。”恺笑着说道。
“就能耐吧你！”霖嗔怪地拍了下恺的肩膀，朝街边卖唱的那处走。
周围的人的确很多，各式各样的兽头攒动，有的在拍手，有的拿起手机在那里起哄似地摄像，好不热闹。
——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都怪这夜色撩人的疯狂】
【都怪这吉他弹得太凄凉】
——
“现在不是下午么。”恺嘟囔了一句。
他是学过声乐的，当然也就是唱歌了，还没有见到他的脸，但也知道，他唱的不错。
略显粗糙的声音中夹杂若即若离的甜，如玫瑰般幽香的磁性惹得相依的两人有些迷醉。
很快地，他们便走到了外围。
“我想到前面去看看。”霖说。
“人很多。”恺环视周遭兴致盎然的身影，轻声说道。
“不会走散的。”霖坚持道。
“那么，”这个狼兽人朝面前比他矮一些，也瘦一些的龙兽人伸出了毛呼呼的爪子，“抓住我的手，那就不会走散了。”
那是一种温柔，暖和的触感，肉垫之上还略微有些潮湿，不过总体来说，还是不错。
霖发怔似地望着面前的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眼神朝他示意可以进去了。
开道这种事，还是要让壮实些的狼兽人来。
“对不起，请让一让。”恺微微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用肩膀顶开面前的人。他的声音很细，却也能让人听得见，他的另一只手仍旧和霖的龙爪连在一起，略显粗糙的龙鳞弄得他有些不适应。
“对不起，请让一让。”恺好像意识到自己抓霖抓得太紧了些，向后转去，发现霖还是被波及到了，于是以一种更加大却刻意保持柔和的力道示意四周的人向两旁挪。
“慢点儿，别被绊倒了。”恺的双眼半睁半闭，就如大梦初醒，眼神之中却透着关切，恍若真的睡着了似地，他没有注意周遭的目光，只是一个劲地往前慢慢走。
“......”
很快，便走到了。两人的身上都出了些汗。
“没事吧？”霖说。
“没事。”他绽开了笑容，两只狼耳轻松地往下压。
那是一个比恺还要再胖，再高些的熊兽人，坐在午后漏下的罅隙间，抱着个吉他，面前立起乐谱，上面当然还有手机。
他闭着眼睛，自顾自唱着，嘴角则是抿起，显不出他的虎牙。
——
【欧我要唱着歌】
【欧默默把你想我的姑娘】
【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我要你在我身旁】
【我要看着你梳妆】
【这夜的风儿吹】
【吹得心痒痒我的姑娘】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
一曲终了，众人顿了一下，掌声由初始的稀稀落落变成了雨点般的密集。
“唱的好！”
“再来一首！”
“呜呼～！”
恺握了握霖的手，朝他笑笑，小声地说道：“怎么样？”
霖半开玩笑地说：“你上去唱一首。”
“哦？”恺歪过头，看到腿旁的木制琴盒上，支着两块塑料板，一块是微信，一块是支付宝。
这位狼兽人痛快地拿起自己的手机，朝对方的微信里转了五十块钱。
这位熊兽人突然愣了一下，目光从原本的吉他上逐渐抬起。
面前的，是一位面带微笑的灰狼兽人。
“这位大哥，让我来唱一首吧～”恺说道，“可以帮我弹个伴奏么？”
“好。”熊兽人愣了下，最终点点头。
“这位小哥怎么上了？”
“哈哈，好小子！期待！”
霖倒是脸上有了几分焦急和不安，他只是开开玩笑，怎么他突然就上去了？还有，这五十块钱弄得他有些替恺心疼......
“想唱什么？”
“'夏天的风'，可以么？看你刚刚唱的也都是情歌嘛。”恺笑嘻嘻地一抽耳朵，背后的尾巴也在轻轻地晃。
“嗯。”
这是一首柔和的，舒缓的，“小清新”的歌曲。
接过话筒，恺脸颊飘上了一层淡红。
“我唱得不好，哦对，这位大哥，低半个八度。”
“好嘞。”
恺的声音很浑厚，却又不是大叔音，类似于那种少年音的加粗版本。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龙兽人，看上去有些紧张，霖的脸颊也变得绯红，甚是可爱。
“加油——啊！”霖鼓起勇气，大声地将自己的声音传到这条街的每个角落。
恺眯起眼睛，满足地笑了，身后的伴奏已经柔和地响起，随着风儿，在这同样柔和的夏天之中，勾来了点点别样的暖。
他举起话筒，右脚抬起，向前跨了半步。
——
【为什么你不在问山风你会回来】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
【清清楚楚的说你爱我】
【我看见你酷酷的笑容也有腼腆的时候】
【夏天的风正暖暖吹过】
【穿过头发穿过耳朵】
【你和我的夏天风轻轻说着】
——
虽说是不一样的感觉，却也很好听。就像一块奶油面包，刚刚烤好的，不干，不腻，却也有料。
恺看着面前有些惊讶的霖，趁着间断故意朝他眨了眨眼，笑意莹莹。
其他人可能听不明白，身后的熊兽人则是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的狼兽人貌似也是练家子，只不过有些生疏罢了，如果开嗓的话，应该可以把这半个八度给拉上去。
并且......这声音有感情，小心翼翼，怕唱坏了，却又怕人听不到；受到特意的拘束，却也是一种另类的表现。
很清新，也很令人满足。此时的霖觉着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填充，就如一个干瘪的气球被充满了似的，酥酥麻麻的舒服。
最终，这感情化作脸上的一抹红，以及向前方看去的更加柔软的眼神。
——
【七月的风懒懒的连云都变热热的】
【不久后天闷闷的一阵云后雨下过】
【气温爬升到无法再忍受】
【索性闭上了双眼让想象任意改变】
【场景两个人一起散着步】
【我的脸也轻轻贴着你胸口】
【听到心跳在乎我和天气一样温度】
——
恺的声音很慵懒，带着夏天的感觉。毕竟，现在是夏天，是随意而又甜蜜的夏天。
他的眼神在周围人群中从左到右慢慢扫过，但最终总是落到前方的那个龙兽人。霖则是抿着嘴，勾起裤脚，脸颊晕红。
不知是谁拍起了手，这东西简直就是星星之火。顿时，街边一角，熙熙攘攘，错杂的拍手声在整个街头惬意地回荡。
旋律很舒缓，和夏天的风没什么两样，不做作，不刻意，很是让人陶醉。
街边，愈来愈多的人也停下脚步驻足观看，跟着一起拍手，笑着替这个年轻的狼兽人喝彩。
——
【温柔懒懒的海风吹到高高的山峰】
【温的风山的锋吹成了山风】
——
即使是重复，也有节律，阴阳顿挫。
恺貌似找到了状态，渐入佳境，声音更是自信且开放，听得面前的霖双手握成一块儿，嘴角再也遏制不住地漾起点点笑容。
——
【场景两个人一起散着步】
【我的脸也轻轻贴着你胸口】
【听到心跳 Wo～在乎我和天气一样温度】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清清楚楚的说你爱我】
【我看见你酷酷的笑容也有腼腆的时候】
【夏天的风正暖暖吹过穿过头发穿过耳朵】
【你和我的夏天风轻轻说着】
——
恺在中间真假声切换，飙了个高音，引得大家一致喝彩。
霖竟听得有些痴了，那头狼在夏日的阳光下，居然真引来了微风，吹得他柔顺的毛发轻轻飘动。
曲毕，恺将话筒传给了身后的熊兽人，朝他点头示意。
“唱的很好。”熊兽人最终绽开了笑容，由衷地说道。
“哈哈，好久都没唱过了。”恺眯起眼睛，自谦道。
“加油，看好你。”这句话说得恺滞了下。
“谢......谢谢。”恺回过神来，挥手朝对方示意。
他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回到霖身边，低下头，嘴唇翕动。
“我们走吧。”他说。
“嗯。”霖说。
“拉住我的手。”
霖的龙爪搭上了恺粉色的肉垫，抓得有些紧。
恺再次低下了头，略带歉意地朝周围的人说道：“对不起啊，请再让一下。”
这次，他们从左到右，和舞台的幕布似地，自动朝两旁分开。掌声响起，每个人都带着温和的笑，没有多余的喝彩。
“好听么？”恺松了口气，心中的担子总算放下。
“好听。”此时的霖好像有些害羞，就好像低声嘟囔，“我之前从没见过你唱歌。”
“哈哈。”恺笑了。
“很好听，真的！”霖貌似觉得恺不相信他，便发狠似转向他，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朝他低呼，“很好听啊！”
“知道了知道了～”恺眯起双眼，声音回到了当初的慵懒，他没有在意身后飘来的目光，牵着霖的手，有一步，没一步地走着。
“很好听哦。”霖的脸又红了，他抓了抓恺的狼爪。
“好听的话，以后想听就给你唱。”
“好，不要嫌烦哦。”
“永远，不会的。”
恺笑了，笑得很甜美。
现在已是傍晚，两人迎着黄澄澄的夕阳慢慢地走，影子被拉得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