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怪客》（6.2）

我感到愧疚，后悔把他的事情告诉了“野人”；同时，那种久久不散的同情也让我感到难堪——我毕竟是个小辈。

“吃，我也吃。”我一边应他一边走去厨房给自己盛饭。是不是该趁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下舅舅呢？如果只是因为压力太大，能不能让他振作起来呢？按照“野人”说的，只要舅舅多思考、多积累，眼前的困境不就可以走出来了吗？想到这儿，我不知不觉多给自己添了两勺饭。等回到饭桌上，两菜一汤已经所剩不多。我得尽快让他把话匣子打开。

“刚学的，可能味道一般般吧？”

他没有停止扒拉饭，只是含混地说了一句：“还不错。”

“还要添饭吗？”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桌上的几道菜已经快被吃完，而我手上还端着一碗没动过的饭，摇了摇头：“不了，你还没吃呢，帮我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啤酒。”

“舅舅，最近你喝太多了，最好还是少喝点吧。”听到我这么说，他的第一反应是想发作，但可能因为我做了这顿饭，他把这股肉眼可见的火气压下去了。我也开始吃饭，但抢得没他那么狠，甚至可以说在细嚼慢咽。就这么吃了几分钟，我们谁也没和谁说话。我苦苦思索，到底怎样才能打开话头，让他谈论一下自己目前的状态，包括创作进行到什么程度了，遇到了什么困难等等。但我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外甥，他会跟我说这些吗？

“你是不是觉得舅舅很废？”

我猛地转头看去——他正用空洞的眼神看着我，脸上挂着苦笑。他在等待我的宣判。他既紧张，又焦躁，还有点故作镇定，似乎不想让我马上回答。

这句话重创了我。我只能狠狠地摇头。

“舅舅想参加画展，但画不出来……画得很烂，舅舅对自己没什么指望了。”他有气无力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我盯着吃了一半的饭，感觉有点想哭，但忍住了。

“你想不想看看？”

我点了点头。他带我回到工作室，打开灯，指了指墙角的画架。一个空空如也的画板放在上面。我走过去，心中充满疑惑，到画架面前又转身看了看他。他远远地做了个手势，不耐烦地说：“翻过来。”他的意思是把画板翻过来，于是我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