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尽欢《火与土——火星城市构建史》 017 | 长篇科幻连载
前情提要
203x年，人类还处于宇宙开发科技的低科技时代，各种火星开发流派的厂商、科研机构，都在争夺着火星开发战略方向的发言权。黄离火和老范成立息壤公司，决定去火星上烧砖制陶，他们首先去了一家民用火星模拟基地开始了最简单的火星建筑实践，结果，出师不利，劳动进度接连受到模拟火星风暴的破坏……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康尽欢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脑内小说俱乐部》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作品出版。
火与土——火星城市构建史
第十七章 火星风水学
全文约5000字，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
有磁场的星球，就应该有风水学。九大行星的排列顺序，本身就是一种风水学。人类的诞生，就得益于宇宙风水学。为什么美洲没有产生高等文明，这一切都可以用风水学来解释……
——《火星风水学讲义》
一
在忙着烧制龙窑的这几天里，陈海底根本就没有洗澡。
每天干着重体力的劳动，穿着的拟重力练功服也没有脱下来过，他就是想完全体验一下，以后如果去火星工作，可能遭遇的最严苛的工作环境的情景。
这一刻，终于可以脱光了！
把练功服！脱掉脱掉！
自己闻着自己都馊了……
在热淋浴下，让热水喷在全身！仿佛是久违的肌肤触感醒了过来，这一刻，陈海底忽然有点能理解哈士奇在泥坑里撒欢的心情了。
这一次试工和火星劳动初步模拟体验终于完工了，陈海底的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块这一次烧好的龙窑砖，红色的砖身，硬质，比老式的建筑用红砖要结实的多。用楚烯酮师父的话来说，就是不止抗压性好，韧性也很好，直接摔在地上，不会导致自身断裂，砖体强度上已经很接近耐火砖了。
陈海底留了一块做纪念，他希望下一个纪念品，能是在更高级更专业的国家科研级别的火星模拟基地里烧制的火星瓷器。
本来这一次，楚烯酮已经制作了几件瓷器的胚子想要烧制一下试试，不过，时间来不及了。老范得得了市里的通知，国家审批马上就要下来了，大家要赶快回市里，准备更专业的训练。
脱了仿重力服后，陈海底觉得全身都沉重了许多，没有了辅助强力装置，才真实感觉到自己80公斤的体重是真沉啊！
这一天，上午大家各自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这个基地，至于烧窑等行动对营区内造成的破坏，有方桂林去和商家谈相关的费用问题。
李镇远倒是没有选择留一块砖做纪念品，他直接在窑坑里扣了一小块自然烧成的晶体当纪念品，准备做一枚戒指当戒面用。
这很聪明，很浪漫，但是这不金属，也不工业。
下午，众人乘坐火星模拟基地安排的车，赶赴机场。
路上，黄离火给卢物植教授打了个电话——
卢教授啊，不好意思，我是黄离火。厂里那边要我赶快回去，我来不及找您吃饭了，我想直接邀请你去我们厂里看看。如果你这周有时间，你把身份证号码给我，我给您订票……
卢物植接到了黄离火的电话，也很高兴，“听您的口气，这一次的火星模拟试验试工，应该是很成功了？好，我这就安排一下工作，和系里请示一下，我应该可以凑出三天的时间去你们厂里看看，具体时间安排，我明天通知你。”
黄离火挂断电话，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还有许多话，需要和老范面谈。
抵达机场，乘机返回，一路上，几个年轻人找到机会就闷头大睡。
飞机抵达市里机场的时候，刚刚走到机场乘客出口，就看到老范扛着个大牌子——“欢迎火星体验小队胜利归来”，在等着他们。
“老少爷们辛苦了啊！赶紧，跟我上车，咱们去水疗城！好好放松一下，明天，市里就派人来送火星产业开发会员执照了。”老范满面红光，满脸写着得意。
“科技方面的工作人员，你找得怎么样了？”黄离火问关键的。
“人的事儿啊，有喜又有忧，按理来说……算了，咱们到了水疗城再说。你小舅子在那边等着咱们呢。钱的事儿，现在不用担心了。你小舅子说，找到了风投。”老范欲言又止，不过，看表情，还是得意的成分比较多。
“好啊！这几天成天见着大风沙，是该去水里泡泡了！”陈海底来了精神。
老范把大牌子扔给陈海底，“海底，我们这里好吧！你好好干！以后当上个火星陶瓷厂的厂长，对象我都给你找好！我表哥家的女儿，今年二十三了……”
二
在宁西的火星模拟基地，息壤的人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一组车队开进了息壤他们住过的基地区域。
原本还是在摄像头另一端监视观察息壤的众人，这一次，直接进行了现场的“技术窃取”。
其中作为领队的一个红发高加索人，坐在了餐厅里，助理给他摆好了相应的办公设备，他安静喝着咖啡，等着那些工程师的检查报告。
很快，现场调研报告配合录像资料分析的预测结果，汇总到一起，一名项目工程师和几个专业顾问一起来和这位领队申报。
“报告，枫叶爵士，现场勘测得出的数据结果，和我们在监控时进行的情报分析预测一样。息壤公司，确实在七点五级风暴短期经过的情况下，完成了中式古法烧窑的龙窑烧制技术。”
“这个技术事件有什么意义吗？”被称作枫叶爵士的人接着问。
一名技术顾问回答他，“这项技术，从技术专利层面来看毫无技术壁垒。也不是什么高科技，但是，从经济学角度来看，在火星领域的这个开发场景的初级阶段来看，还是有点价值的。首先，任何一个殖民地的开发，都需要大量的建筑材料，而建筑材料的来源无非是两种，一种是从外地运达，一种是从本地开采，至今为止，所有产于火星开发的公司，都还没有做到从火星本地进行工业等级的矿物与建材的开发工作。而从地球运输的运费极高。我们分析了一下，单单是从现有的成果来看，五名工作人员，四个工作日，就地取材，最终制作出一点五立方米，重达四点五吨的可通用制式建筑材料，这个成果在火星上，可是价值百万的。”
“价值百万？就那些砖头？”枫叶爵士半信半疑。
“没错，在地球上，这些砖头，在建筑市场上只能作为低级建筑材料，价值不到一千元。但是，在火星的应用场景下，即使是只用这些砖头，为火星的营地外围建筑防风墙，也是有经济价值的。当然，其前提是更大的产量，形成建筑规模效应，当它们能建筑成一座巨型建筑时，即使不能供宇航员居住和工作，也是有工业价值的。”分析员接着解释。
“明白了，虽然不是高科技，但是在火星上有工业价值。我们可以抢注这个专利吗？我们的研发部，能研发相关的机器化项目吗？”枫叶爵士来了精神。
“让我来说吧，从经济投资角度来看。我们公司不适合直接投资这个领域，我们的研发人员太贵了。而且，专利技术壁垒这件事，在火星上还没有相应法规。我们间接投资这家公司，等它们真的有在火星上施行这种建材制造技术之后，再通过资本手段收购他们，比我们自己开发要更经济。而且，我们可以预先炒一下概念，在股票市场上拉一波走势。目前，根据我们的情报看来，虽然官方承认了他们有资格参与火星产业开发，但是，并没有对这个项目给予其他项目更高的重视和资助。”一个胖胖的经济顾问说。
“那是当然了，去火星烧砖这种生意，大多数人都不会觉得有价值的。这毕竟是个过度技术，如果在他们正式上火星之前，有其他更强的火星建材技术出现，这家公司会破产的。”枫叶爵士说得不无嘲讽。
“是这样的。”经济顾问点头表示肯定。
三
“我在圈子里面问了一圈，很多人都说，你们这个项目如果真的投钱了，很容易破产的。”程式方坐在漂浮沙发上，一边吃着温泉火锅，一边跟黄离火说。
老范手上拿着一串大腰子，神情倒是不慌不忙。
黄离火看看老范，又看看程式方，认真想了想，然后问道，“所以，你是想出了什么包装方式来圈钱吗？”
“我是打算把你们公司的项目和一个金融产品绑在一起来融资。这样一来，你们公司的产品价值在火星上就得到了保值。”
三个人围坐在一个小温泉池子里面，每个人坐在一个漂浮沙发上，池子中间还有一张漂浮桌子，桌子是凹形结构，内里还有个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
“因为，从产品结构上来说，虽然，现在还没有一个完整意义上的火星自产建筑材料公司，作为你们的竞争对手存在。但是，那是因为技术瓶颈，谁敢保证，明天早上，不会突然冒出一家掌握小型火星挖矿机器人技术的公司，我是说比如啊。然后，你们的火星制砖或者什么火星钢化陶瓷产品线就都成了过时技术了。”程式方一边吃火锅，一边小嘴叭叭叭。
“这是个问题，不过，技术爆炸这件事，本身就是个低概率事件吧？而且，仅仅是作为普通建材，哪怕是打地基用，火星自产砖，也是用得上的吧？”黄离火在技术这件事上有点固执。
老范笑了起来，“老黄，你啊，还是单纯，死脑筋。对于投资人来说，人家为什么拿钱出来投咱们啊，人家是为了赚钱！虽然说，风险投资是有风险，但是，火星产业这个量级的风险，可不是一般人担的起的，所以，要有个至少让人觉得保底的兜底项目，降低风险预期。”
程式方点了点头，“所以，我自己投资了一家公司，有一系列产品和金融产品，来帮着你们对冲一下产业风险。”
“你投了一家公司？在火星上开皮包公司不犯法吗？”黄离火知道自己的这个小舅子路子野，还真怕他玩出什么妖蛾子。
“姐夫，好好吃饭，不许骂人啊，为什么我的公司就是皮包公司了？我可是持续创业青年！省里拿过奖的。”程式方得意起来。
“好好好！你是好青年，为了你姐姐，我就相信你。你说，你要开办什么业务来降低我的业务的风险。”黄离火觉得自己实在是跟不上小舅子的思路。
“作为今后的合作者，姐夫，我得给你上一课了。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三种生意是什么吗？”
“据说是关于女人，小孩，老人的生意。所以，应该是化妆品，服装，玩具，医疗这几个领域之一吧？”黄离火猜测。
“姐夫啊，这些行业都是有生产和库存的。我告诉你，没有库存的生意才是好生意。所以，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三种生意是旅馆，墓地，停车场。住房都不在此列。”
听程式方说到这里，黄离火试着想象，他忽然想明白了程式方要建立的来消化他的火星陶瓷与砖建材公司的生意是什么了——火星坟场。
这到底是用什么脑子想出来的生意？
没错，即使火星上忽然有什么新的爆发性技术让砖和陶瓷成为落后建材，但是，如果在火星上修墓地的话，还有什么东西比火星砖是更好的墓地材料？
殡葬产业在地球上都是巨大的产业，而且，因为土葬和火葬之争的根源是土地，但是，给骨灰盒找个墓地依然是一个巨大的产业，墓园，供奉堂等等产业，都需要大量土地……而火星上，目前肯定还有大量非耕地用耕地，在火星上开发墓园，也没有什么国家可以阻止……
黄离火自己脑补了一下，也觉得这个火星墓园产业，理论上是可持续发展的……
“怎么样姐夫，我做火星墓园的生意，在地球上开始预售火星墓地，你们的火星建材公司就有了兜底的项目。就算是火星明天早上能炼钢，产出合金，产出钛合金了，也没有人会用钢材修建墓地。你们的火星砖，永远有用！融资，不是问题了！”程式方鼻子都翘起来了。
老范也在边上鼓掌，“我也打算入股了，说实话，老黄，跟你投资火星建材公司，那是热血！那是因特修纳乃尔！但是，跟着你小舅子投资这个火星墓园项目，那肯定是真赚钱啊。我觉得，你们两个公司，以后可以考虑交叉持股，进一步对冲你的火星建材公司的风险。”
黄离火一时哭笑不得，不过认真一想，这件事也不很玄学。也许，当年那些一直看着《星球大战》长大的科幻迷，有生之年，是来不及登上火星翱翔宇宙了。到了八十多岁，做着火星梦，买块火星墓地……还有高配低配不同报价的建筑风格，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诞生火星风水学。
你看这块墓地，前面是水手谷（真火星地名），后面是运河规划地，守着龙脉，保管你埋在这里，以后家族里宇宙英雄辈出……
“现在能批下来火星墓地的项目吗？”既然聊到了火星墓地的话题，而且关系到自己的火星土质建材行业的未来兜底，黄离火也拿出了匠人精神，打算认真了解一下。
“现在理论上来说，至少咱们国家是肯定批不下来了。但是，宇宙开发领域，总有特例啊。卖小星体命名权，宇宙房地产，火星墓地这种生意，在早期都有人宣告过。而且，火星产业联盟批准的火星开发公司中，也有破产的。破产的公司项目，很难一次性打包出售，迫不得已，也会被拆分出售。今年，火星天守阁项目破产，导致火星概念股暴跌，有一家东南亚的火星公司殃及池鱼，被资本市场做空了，前不久破产了。你之前和我说起要做融资这件事，我就找了些朋友，打算把起手的项目资金筹集一下，就看到了这个分拆拍卖项目，我们集资购买下了其中未开垦的五平方公里的火星土地的经营权，并且和东南亚经济联盟谈判，取得了经营火星墓地的特许执照，作为这个整体项目分拆重组后的火星生活城项目的一个小组成部分。”程式方把这一过程说得风清云淡。
老范在边上不住点头，看着程式方的眼神里都是欣赏的神情，黄离火也猜到，自己去宁西火星模拟基地做体力劳动这段时间，程式方在资本市场和特许经营以及国际产权贸易这些领域里，也是经历了很多风浪啊……拿下一个国际公司的分拆项目，可不是说起来那么简单的。
“式方，辛苦你了。”黄离火很正式地放下筷子，对程式方一抱拳，由衷地表示感谢。
“姐夫，你客气了。都是宇宙梦想，互相扶持吧，那些就是喜欢土葬的普通人的资金，可以支撑起资本的火星开发想象，你的火星砖厂构想，也是火星开发另辟蹊径的一条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才有趣啊。不是只有高大上的口号才能创造未来，我们这些俗人，野心家，狂想者，对于新世界的期待，不就是可以跳出旧世界的束缚吗？搞起来吧！去火星烧砖！去火星挖坟！去火星埋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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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火星时代》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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