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海】第一章，第二节

       一打开大门，一股蒸汽热风便向我袭来，让我的眼睛无比难受。当我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一派凌乱的景象：一台台机器无规律的摆放着，穿着各种服饰的人在工厂里游荡。我本以为工厂里应该井然有序，可那一阵阵可憎的轰鸣声将我拉回了现实。不管是外面还是里面，景色都一样令人反胃！

       放眼望去，整个工厂就像一座宫殿般庞大，抬头可以看到上方巨大的玻璃穹顶，被浓雾笼罩的天空映入眼中，让我感觉头晕目眩。可是如此硕大的工厂只有2层楼。一楼尽是些“垂死”的机器，走近一看甚至可以发现有些螺丝早已不见踪影，铁锈爬满了机器。它是多么急躁，蒸汽源源不断地从排气口涌出，仿佛随时都能炸开。各类工人在一楼像无头苍蝇一样行走着，我记得我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扛着黑色木条的人，可他却完全没有理会我，径直向楼梯走去。

       一楼的左右两侧各安置着楼梯，左边的楼梯通向二楼的办公室，我去过哪里，但没有发现任何管理人员，室内桌椅随意摆放着，在灯光的照射下灰尘清晰可见，冒着雪花的显示器就像在告诉我不必在此久留。我看到桌面上摆放着一张报纸，上面写着：

                         恭喜！无限玻璃厂再创新高，玻璃产量比以往增长了5倍！希望同志们再接再厉！

       我实在是不明白他们生产如此多的玻璃是为了什么。

       右边的楼梯则是通向二楼的加工场，相比一楼的杂乱无章，二楼看起来可谓是井然有序了，大概吧。灰头灰脸的工人们扛着一根巨大的黑色木条，排队向一台大型机器走去。那台机器的构造十分奇怪，我敢肯定现实世界绝对没有此类机器。它的工作原理似乎很简单，但又很诡异。一根根黑色木条从一端进入，另一端就源源不断地突出白色的晶体碎片。我这才知道满街上的原来是玻璃碎片。玻璃制造机的仪表上显示指针一直指向红色，我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开始在二楼闲逛，才发现高大的墙体上并没有可以看到外围景色的窗户，某些黑色的铁板与灯塔的材质十分相像。我回头看向不远处正在运作的玻璃制造机，开始想那一根根黑色木条是从何而来，说起来我还没有在这港口看到过树木，甚至没有看到一片树叶。突然！刺耳的铃声传入我的耳中打了我个措手不及，工人们竟齐刷刷地放下手头的工作全部冲向一楼的一间隔间里。我在二楼可以看到一楼的全貌，就像迷宫一样。因为一楼墙体全都是由玻璃构成的，一目了然。

       看来是午休时间，我来到工人聚集的地方，看上去是个饭堂，但那股无处不在的铁锈味以及弥漫在空中的蒸汽让我难以接受。工人们吃的都是各式的罐头食物。多么“丰盛”的餐点啊，我敢说这里的人一个个看起来傻头傻脑的一定是拜这些罐头所赐。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海面上的那些罐头。那条灯塔附近的走道旁污水管排放的黑水带着罐头们闯入海中景象在我的眼前中显现。“看来我找到罪魁祸首了”，我不屑地嘲讽道。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二楼那台玻璃加工机的抱怨声，十分刺耳。说起来，现在是几点？我带着强烈的厌恶感拍了拍附近的一个工人，就我的手落在他肩膀的那一刹那，灰尘就像有生命一般爬满了我的手掌。他并没有理会我，我再次拍了拍他，他依然不为所动，就像把我当空气一样，看来是我打扰他“美好”的餐时光了。

       这玻璃厂就像一座封死监狱，工人们则像囚犯一般，没日没夜地利用那台奇怪的机器制造着玻璃碎屑，到底是为何呢？我思来想去，心情越来越烦躁。当我再次看向天空时，发现浓雾已消散，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向大门快步走去，身上的伤丝毫不能限制我的行动，可正当我打开大门时，我傻眼了。我发现我对面屹立着一尊雕像，对，就是广场的那尊。我猛地回头，却发现玻璃厂就建在广场旁边。可刚才明明还是废弃的房屋，我心里十分恐慌。“喂！小子，如果你想在这里闲逛的话，我更建议你去街头踢踢罐头，而不是在这打扰我们工作！”一个工人正站在我的身旁愤怒地说道“看什么看，我很好笑吗？走开！”我连忙起身，没走多远就撞在了铁丝网上。那个臭骂工人与刚才工厂里的工人们截然不同，他是如此神气，粗壮的手臂像是在宣示他的强硬。我发现周围的建筑就像有生命一般，就在我进入工厂的世界里重新排列了。我的头越发疼痛，身上的伤口再次开始撕咬我，我强忍着向灯塔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是随处可见的玻璃和罐头，那些破旧的房屋原依旧灰暗，就像那座玻璃厂一样。路过走道时，黑水还在源源不断地从排水口流出。

       灯塔远处的迷雾还在海面上停留，看起来让人背后发凉。我突然发现灯塔附近多了许多集装箱，它们随意地叠在海面上，就像积木一样。上面甚至有些蛛网般的电线盘旋着，可以发现电线是从玻璃厂的方向延伸过来的，让我头脑中的疑云更浓了。刚才还在灯塔附近闲聊的两人已经离开了，可是那顶贝雷帽却倒在地上，而旁边的栏杆从中间断开了，就像被什么冲破了一样，八成是那股狂风吧。我越发感觉到疲惫，不管是内心还是身体。

       正当我沿着梯子向上爬时，远处迷雾中上下浮动的阴影吸引了我的眼球，我定睛一看，顿时瞠目结舌，直接从梯子上摔落，所幸我并不能感受到过多的疼痛，因为恐惧已经麻痹了我的神经。我抓住梯子绷紧了神经，向远处看去，你绝对想象不到当时我眼中的画面。那阴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下巴像触电般颤抖着。因为那所谓的阴影就是刚才在灯塔附近闲聊的两人。此时他们正在海面上飞速地游动着，就像海豚一样。如果你认为他们只是单纯游泳技术高超罢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因为那个打着领带的人的手臂根本没有在摆动，而是很自然的放在身后。与其说他们在游泳，不如说他们是横在海面面上飞行！不一会，他们从海面上一跃而起，以优美的弧度稳稳落站在地上。那个身上满是补丁的人捡起了地上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向旁边吐了口口水。我可以发现他再用愤怒的眼神盯着我，让我越发恐惧，短暂的目光接触后，他俩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梯子旁傻傻地看着不远处的海面。我感觉我的手留在了梯子上，因为不论我怎么用力，手还是死死抓着梯子，手上的血管清晰可见。一股强烈晕眩感将我笼罩，我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却发现我躺在乱糟糟的书本上，身上的伤口恢复如初，那沉重的疲劳感也消失了，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身旁的火炉中火苗在静静地燃烧着，但我并没有看到它摆动的身影。不知何时，唱片机上装载好了一张新的唱片，我将指针放在上面，一首诡异的歌谣随之传入整个灯塔：

       孤独感漫过了我的思绪，故乡遥不可及。脚下的土地不断下沉，海水伴随着星空将我的心淹没，我的身体早已安息。怪鸟带来的天气将时间锁定，海水淹没了我的头部······大海慢慢地吞噬了土地，闪烁的星星越发的神秘。海像往常一样的寂静，它早已夺走了你我的生命······异乡人的路途上天灾会降临，海面上又溅起了涟漪。异乡人闭上了他的眼睛，听到的却只有讥笑的声音·····

       之后便是一阵烦人电磁声。我将炉中可怜的火苗熄灭，走向外围的铁板。此时，我正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大海。那里有什么？为什么人们会变成这样？这究竟是哪里？一连串的问题在我脑海中打转，我敢说，经历了刚才那几小时里所发生的事情，你一定会像我一样茫然。“这就是个噩梦，一个醒不来的噩梦”，我不停地哽咽，孤独感与恐惧感围绕着我。如果这真是一个梦的话！我心里想。

       我张开双手闭上双眼，从灯塔的铁板上摔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