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lkien]【瑟兰迪尔X埃尔隆德】一生所爱【原著向】第237章(220902)BY:非故
第二百三十七章 瑟瑟秋风
水汽氲蒸。
梅格洛尔抬手将镜上水雾抹开,映出了一张与歌者十足匹配的清俊面容。曾经的傲气,戾气,杀气都已在那张脸上找寻不到,甚至就连数千年盘桓在他眼中不去的忧悒也已消失不见,梅格洛尔的目光就如若秋水般平和而沉静。
他已许久没有端详过自己的脸。这张脸曾经让他不适,厌恶,甚至恐惧,让他可以被轻易唤醒数千年前的记忆——那一幕幕尸山血海亲族相残。纵然此时此刻亦绝谈不上原谅,但梅格洛尔终于能够再一次正视自己,接受自己的存在。
而后,梅格洛尔将落在镜中的目光转向正跪坐于他身后为他梳发的戴隆。
戴隆对他的脸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特别的关注,只是聚精会神的低头梳开他清洗干净的发丝。因为长久的疏于照料,梅格洛尔的很多发丝紧紧缠绕在一起就连梳子都无法将它们轻易分开,戴隆不得已只能用手一处一处的耐心摘开。
“辛苦你了。”
戴隆没有答话,只是抬眼在镜中冲他一笑。
梅格洛尔蓦地心中一动。那笑,那方才匆匆一瞥的眼神,实在不像是一个神识不清的人。
他迟疑道——
“Daeron?”
戴隆没有反应。梅格洛尔吁了口气,不知自己是庆幸,还是失望。
许久,戴隆终于帮他梳顺了发丝。于是梅格洛尔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
他起身,穿上那件埃尔隆德为他准备的,有着暗纹刺绣的玄色诺多长袍,拿起他的剑。他无比想要再回头看一眼戴隆,再看一眼那个陪伴了他几千年江湖漂泊的精灵。但他强自克制住了那股冲动,因他深知一回头就会不舍,一回头就会伤心。
无论是自己还是他,都不需要更多的伤心了。
他推开门刚要跨步而出,忽觉没有握剑的那只手手上一紧,梅格洛尔惊觉他的手竟被人从后面紧紧拉住。
夜风涌起,向后扬起戴隆的发丝,露出了精灵那张千帆过尽仍仿佛当时年少的脸。
“我跟你一起走,Maglor。”
梅格洛尔的脸上混合着惊讶与不信,就在他即将转身的时候,身后的精灵却向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于是梅格洛尔侧首望去,那顶紫金额冠已不在戴隆额间,戴隆的眼,坦然注视着伊姆拉崔之外的深沉夜色。
“故人旧物…凯勒博恩确实强行唤醒了我的记忆。他也跟我讲了许多…后来的故事。”
这位曾经明霓国斯最负盛名的学者,同梅格洛尔齐名的歌者亦偏首看向梅格洛尔,“他也讲了很多关于你的故事。”
梅格洛尔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喉咙干涩什么都说不出。
“但他们只认得曾经的你,只有我知道…这几千年你是怎么过的。”
戴隆看向他的目光里有复杂的情感,但却没有恨,亦没有怜悯。他注视着梅格洛尔的眼睛微扬了扬嘴角转回头去——
“当初是你救了我,往后,就让我陪你一起赎罪吧。”
“Dae————”梅格洛尔的声音哽住了。
“你不是想走?你不是不愿给你那位曾经的养子招人话柄?此刻暮色将临,此间精灵都在为晚间的盛宴忙碌准备不会有人注意我们,正是离开的时机。”
梅格洛尔还想要说什么,但戴隆已拖着他的手跑了起来。秋风瑟瑟擦过他们因奔跑而温热的面颊,激起他们的发丝扬起他们的袍角。
一如,许多许多年前的那晚。
从此中洲再没人听过他们的消息,甚至就连那位夫人的水镜也再也没能追寻到他们的踪迹。不过无论多少年过去,总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而那些功过是非任世人如何评说,他们也都再不会知晓,更不会在意了。
是夜,当伊姆拉崔的领主自格洛芬戴尔口中得知梅格洛尔和戴隆已然离开时,埃尔隆德并没有说什么,仿佛他一早便已知晓了这样的结果。他只是吩咐格洛芬戴尔宴会将如期举行,以感谢伊姆拉崔诸位在自己身体不适时为自己担忧祈福,更特别嘱咐,凯勒博恩大人一家应被安排在盛宴最重要的位置。
格洛芬戴尔愕然。
他开口欲言。
但想起自己离开巨绿林时瑟兰迪尔的嘱托,他只能又紧紧闭上了嘴。
“是。Lord Elrond。”
格洛芬戴尔知道,如今的埃尔隆德,他的一举一动所有决断,再也不是自己可以置喙的了。纵满心疑惑满腹不平,但自己所能做的,唯——唯命是从尔。
-----------------------------------------------------------------
掌灯时分瑟兰迪尔收到了来自伊姆拉崔的信——由忒弥诺弗斯亲自送进来的。
瑟兰迪尔接过忒弥诺弗斯双手递过的信封,瞧着火漆封口上头金花领主的徽章却迟迟未动手打开。
忒弥诺弗斯退后数步将自己隐在烛火的暗影里,把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她实在知道此时此刻瑟兰迪尔宁可独自一人但却又实在放心不下。瑟兰迪尔此时的踌躇也印证了她的担心,万一那信上的消息并不尽如人意……
忒弥诺弗斯紧盯着瑟兰迪尔的手指缓而轻地挲摩过信封,片刻后,颀长手指终是捏紧那火漆印章旁侧的信封一点一点撕开。四下静默里,那声音竟似震耳欲聋。
折叠起来的薄薄信笺被瑟兰迪尔无意识拿的很远,就仿佛这位在万军中浴血冲杀,早见识过尸山血海的精灵战士竟怕了这一张轻若鸿毛的纸。
忒弥诺弗斯看见瑟兰迪尔几乎是笨拙的想要打开那张仅仅对折的纸,手指抖得仿佛风中荻花。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瑟兰迪尔,哪怕是曾经在瑟兰迪尔失去记忆的时候,或是龙伤发作的时候。她见识过他的强大所以愈发心疼他此刻的脆弱。
忒弥诺弗斯攥紧了手指。她多想冲过去紧紧抱住那个精灵,告诉他不管那消息是好是坏她都会跟他一同承担。但奈何…呵,她知道自己分担不了。没有人可以。
就在那信笺即将被展开的时候瑟兰迪尔阖上了眼,忒弥诺弗斯的心也随时绷紧,甚至呼吸皆已停顿。但那双蓝眸似只闭阖了一瞬便睁开,同时展开的,还有那张纸笺。
对着那纸笺背面并看不清上头的字迹,忒弥诺弗斯的目光不安的在被瑟兰迪尔展开的信笺和那张仿佛已被时间冻结的面庞上来回游移。最终,忒弥诺弗斯将目光停留在了因瑟兰迪尔稍稍后仰颈项而被烛火照亮的那双眼眸上。
瑟兰迪尔看了许久,就仿佛那张薄薄纸笺上写着千言万语。在忒弥诺弗斯即将窒息的错觉中他微微张大的蓝眸终又缓缓闭阖,瑟兰迪尔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而靠向后方,那张纸笺也随滑落的手轻飘飘落下。
忒弥诺弗斯终再也忍不住两步过去探手捞起了那张飘飘悠悠尚未着地的纸笺。
借着烛火,忒弥诺弗斯情急下微张的银瞳瞧见那信笺上头只寥寥写了一行字——
“他已无恙。你多保重。”
忒弥诺弗斯登时觉得自己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她无意识手臂撑于榻侧大口喘息以缓解适才窒息造成的眩晕。而那一纸信笺,则终是飘飘悠悠的落于地上。
等到忒弥诺弗斯缓过神来抬眼向瑟兰迪尔看去,她只瞧见瑟兰迪尔的侧脸,烛火在那张俊美而静默的脸上镀上了淡薄的光影,瑟兰迪尔的目光则落在了窗外。
循着瑟兰迪尔的目光看去,忒弥诺弗斯看见了天边的一弯牙月。远方阵阵松涛中细辨那风声,已是瑟瑟秋风。
瑟兰迪尔又在忒弥诺弗斯处休整了一晚。忒弥诺弗斯并未留下陪伴,她只又耽搁了片刻,确认瑟兰迪尔情况稳定便又去巡视防务。她临走前瑟兰迪尔挣扎下床向她郑重行礼致谢,可是谢什么,瑟兰迪尔并没有说。也不必说。
第二日忒弥诺弗斯回来时她的居所内已人去屋空。忒弥诺弗斯手指轻抚过身下早已没了那人体温的布帛,好一会儿呆呆出神。
如此又过了数日,王子殿下领命再去卡扎督姆,仍旧负责王城守卫的忒弥诺弗斯远远望着绣有巨绿林纹徽的旗帜随马蹄滚滚远去,这位一向冲锋陷阵不输男性的女子,心中蓦地升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
这乱世之中,每个人似都被这时局,这命运牵动身不由己。就连最爱的那个人…不能相守,不能相见,甚至连说出口都不能,只能深深的,深深的埋进心底。
若是真有如美丽安环带保护着的多瑞亚斯般的地方,那里的人,便能自由的追逐爱情了吧?怪不得当初的明霓国斯出了那么多的情种。那一刻,忒弥诺弗斯的心中不是没有一丝动摇,父亲口中的“多瑞亚斯”是否是真如世外桃源般值得追寻的存在。但这种动摇只是转瞬,很快忒弥诺弗斯便驳斥了自己的想法。倘若只是安于自己那一小片天地的平静安宁明哲保身,早晚会被“环带”外头动荡的世界所侵染同化。倒不若拔剑而起挺身而出,剪灭了外头的黑暗,或能让更多人享受到长久的和平,让更多的人不必因乱世而身不由己。
瑟瑟秋风中,忒弥诺弗斯却愈发挺直了覆了重甲的窈窕肩背,她的俏丽面容上是不输于男子的勇气和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