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小说杂书记录（17）[刘慈欣]三体：死神永生（3）

十多年下来，《三体》作为科幻小说并没有失去科幻价值，在我看来就像是陈酒一般历久弥香。人性、社会观念的发展变化在我看来与书中所言走上了一部分相同的轨道。

对于三体3死神永生（以下简称三体3）中科幻的科技我并不感兴趣，我觉得更有意思的是人心与价值观的转变。虽然乍一看确实会有些“科幻”，若是仔细思考，倒也并非不能理解。在刘慈欣的三体中，人类文明的“人心”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渐褪去的。尤其是青铜时代号返航后，新人类的道德谴责与法律追究，让我开始去思考未来人类的思想观念会如何变化。

虽然我的年龄才20不到，但一定程度上也已经是一个老人了。人的三观念会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定型且随着年龄的成长愈加稳固，社会的包容、广阔与其隐藏在背后的险恶让人类更加坚定自己所愿相信的事物，自此三观进入一个无可改变的死循环中，“只筛选不改变”成为了最轻松最有效的社会生存态度。而到了这一时刻，人也在心理层面上开始真正的老化，余下的只是科技发展带来的寿命红利罢了。

刘慈欣笔下的三体宇宙中，人在未来的社会将不会再有家庭的概念，道德水平的改变看起来有些“圣母”和“吃饱了撑的”的既视感。具体而言就是黑暗森林中的人类还在自以为是的认为三体的水滴是来求和的、认为罗辑的“咒语”毁灭了一个文明应当接受制裁等等。但是实际上呢？三体人在威慑纪元前对人类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在乎”，不理会是三体人对人类的最大蔑视，后者若非罗辑发现黑暗森林法则以此威胁三体，地球也早已变成三体的世界。

但从现在的视角往左看，似乎也是如此。比方说上世纪的精神问题似乎相较于现在会比较少，社会认知层面上更没有对精神疾病有一个系统的认识。随着时代发展，人类个体在人的地位有所提高，那么随着未来物质文明的进一步发展，这种在老一辈看来有些矫情的现在，未来在我看来似乎也会如此。

对于云天明讲给程心的童话内容嘛，无故事王国对应地球，吞噬一切的饕餮鱼对应黑洞、赫尔辛根莫斯肯香皂泡沫对应空间曲率张力、长帆讲述的海和无数的岛屿对应宇宙和恒星行星、深水王子不同距离观察大小恒定对应光速恒定、针眼画画把人锁在画框中对应三维到二维的二向箔、旋转的伞对应光速曲率引擎、赫尔辛根默斯肯对应云天明买给程心的恒星DX3906、长帆和露珠对应关一帆和程心（这个我的理解是预言了）。

三体3本身的内容读起来还是很有趣的，从三体降临到三体母星毁灭逃跑，从广播纪元到掩体纪元的结束，太阳系二维化，三体3的脑洞科幻极其具有史诗感。相比于三体2的内容主要在于太阳系和三体星系，三体3的视角进一步拉大，来到宇宙整体的框架下，更是在黑暗森林体系的基础下扩展出宇宙安全声明的设想。宇宙舞台不仅仅是太阳系的人类与三体星系及三体人，增加了宇宙中的清理员——即更多未知的太空文明的存在，科幻的背景框架也从地球三体往事来到了宇宙文明与星际战争，富有史诗感，叙事宏大磅礴。

维德与程心的最后一场谈判中曾言“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对于程心而言，跨越几百年的时光对于她只有三十三年的光景，但接二连三的让人类走入歧途却都是她的责任。这个角色很难不让人讨厌，比起威慑纪元的威慑失败，程心最令人讨厌的地方在于几乎毫无成长。

维德相比程心缺失的是人性，但在一百一十岁与程心再度相遇时，坚挺依旧但不再是寒冷坚冰，即便手握重权仍旧选择坚守六十二年前的承诺，没再坚持他那不惜一切代价前进的口号。相比之下程心毫无成长，所有决定都是踌躇不前错失良机——威慑纪元的威慑失败还不敢按下按钮，若非蓝色空间号发射了咒语扳回一城，太阳系已是三体人的地盘；掩体纪元更是完全脑子一热，不愿有人因曲率引擎的研究而失去性命，殊不知这一举措抹杀的是更多人的生命与人类的未来。几个世纪的岁月里程心毫无长进，不思进取，世界变化何止沧海桑田，依旧闭关锁门沉浸幻想中的温柔乡。加上人类先前对宇宙安全声明的错误解读，人类成功错失了最后一次保留太阳系文明的机会，使得被清理员二向箔打击。就算在程心得知太阳系即将被二维化的命运后，她的第一反应竟是——回地球去。最令我无语的是，在二百岁老人罗辑告知程心星环号带有光速曲率引擎，她又一次让人类的命运走入歧途时，她的情感不是自责而是憎恨信守诺言的维德。

可以说三体3中阅读起来最让人不适的就是程心了，程心的两次重大举措让人类及太阳系文明彻底走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第一次是威慑纪元明明知晓自己没有那个能耐，却要接手执剑人的席位，接手自己不应承担的责任酿成大祸。她认为自己可以成为执剑人其实是大众的愚昧认知与安全性的认可，但实际上威慑度只有区区百分之十左右浮动。第二次是掩体纪元让维德放弃人类最后的未来，光速曲率引擎。面对变革软弱踌躇，不能做出明智的判断，仅由情感选择作出判断，小说中对程心的描写更是完全没有多余思考，这种事关人类未来命运的大事，程心甚至没能像冬眠前那样与艾AA商量思考上一天再答复，而是当场要求维德停止星环集团的独立和光速曲率引擎的研发。

程心的讨人厌恶，根本在于她代表了人类的选择，一个完全合乎“道德”的选择，她代表了人性原始的感情，毫无理性。加上人类的三观会随着当下的时代发展所改变，在程心作出选择的那个时代，程心的选择就代表了大众的选择。但是从结果角度上看，这种选择是缺乏理性思考的，因此程心的两次选择都将人类领入歧途。此外，程心的形象与三体3第一部中，想要成为圣女的妓女狄奥伦娜吻合。狄奥伦娜是妓女，对应的就是程心圣母一般的身份，我的理解就是——圣母婊。在关键的是非对错面前不能做到理性思考，还在多愁善感顾及自己的情感舒适。小说结尾《时间之外的往事》中写到程心的一生是在攀登一道责任的解题，而每次她都没能做好自己的根本事务。就连大宇宙归还，即便关一帆说过质量参数是刚刚好的一个量不多不少，她还要求留下五公斤的物质。虽然刘慈欣没有继续写下去，但若是让我展开想象，宇宙的结局很难说不是“死神永生”——刚刚好就差了5公斤的物质，大宇宙没能再次走向坍缩，再也不会开始新的循环，死神在这篇寂静冷却的宇宙中永生。

三体3整体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科幻水平，但在我看来其实二向箔的设定是有一定矛盾的，如果说二维化的逃逸速度是光速，那么二维化的消息是无法传递出去的，就像是黑洞是黑色的原因在于光速无法逃逸一样，信号应该也是不能传输出去的。难道说前文刘慈欣写的什么中微子通信之类的其他通信手段能够免于干扰？或者说这里的光速是二维的光速而非三维的光速？还是说光速与光速间也有不同？不是很明白咧。

恰巧读三体3的这一阵子有室温超导的消息传出，希望可以是真的吧。对于人类能否走向星辰大海还是窝死在地球开启赛博时代，我并不在意。我不会像程心那样走向宇宙时间的尽头，对于一个普通的人类而言，走向自己时光的尽头便可是幸福足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