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的历程》辜苦城&帕姆 剑篇 花篇 截止20230217
辜苦城 诞生帕姆的土地 辜苦城,在遥远的过去,还没有如今这个直白又悲凉的名字,它曾经被叫做匹兹堡,取自百年前消失的代表过人类勇气、智慧的一众工业都市。匹兹堡保留了战前大火前相当完善的工业设备,只要妥善运用,哪怕是在大火死寂的数十年间。也能有复兴的希望。 但人类的愚昧,使他们更执着于用仅有的一切投入到仇恨与破坏中。 南方难民联盟占据了这个曾经孕育过工业文明种子而如今奄奄一息的城市,用最后仅存的残破种子化作原燃料以狂热的生产用以互相残杀的力量,进一步推动了第二场大火的爆发。 在第二场大火归于平静之后,人口锐减至大地所能容纳的数量,人类在长时间难以再引发起大规模的纷争。但匹兹堡并未迎来属于它的平静。惨败的南方联难民联盟急需一个可怕的惩罚领导他们与北方开战的领袖们的场所。新兴的权力阶层再三考虑下选择了匹兹堡,这个无法独立运作,且仍具备生产能力的工业城市匹兹堡。 经过两次大火的洗礼,摧残了成摇摇欲坠的钢铁尸体,腐烂并败坏着,人类昔日的荣光不复存在即便如此,匹兹堡的子嗣们也并没有“放弃”它。 这里有着污染严重的土地,浑浊可怕的空气,密集拥挤且压抑的楼房,死气沉沉的巨大烟囱,还有包围着他们的冰冷高大钢铁墙壁。 最重要的是,这还有用。这座作为监狱,不,是炼狱实在太合适了。 引发起第二场大火,曾经的罪人与他们的子女、亲朋好友们全部一个不落的被流放到此地。从此,匹兹堡被命名为辜苦城。 [“你对引发第二场大火并死于其中的人们表达过忏悔吗?” “我深感遗憾,他们本可以死的更有用心,但我并不打算忏悔。第一场大火只烧掉支撑我们庞大人口存活的资源,却饶过了急迫需要生存的我们。如果保留旧世界的人口,我们才会迎来真正的灭顶之灾。总会有人明白这个道理的,我只是推动了这件事的发生,我只忏悔我做的不够好,不够彻底。” “你的意思是,按照目前存活人数,你的意思是应该死更多的人?” “是的,按照目前存活人数,半个世纪内还会发生第三场大火,而且会烧到比第一场、第二场都更加绝望的大火。” “那么,出发,去那个能让你跪下的诚心忏悔的地方。”] 据说那名历史罪人从头到尾没有忏悔,也没有求饶或抵抗,甚至发出过一声惨叫。他像工作一样忍受了各式各样的刑罚后,被押往孤苦城进行无休止的劳作。 罪人在千刀万剐中存活了下来,在进行了十数年高强度的劳作后,最终死于铁锈入侵导致的肺部感染,卑微而孤独地死去了。第二场大火的真相也随之被封尘。 第一批移民在第二个十年内统统因为同样的原因死去,直到第二代人,拆除了绝大部分被锈蚀的部件,他们的寿命才得到了延长。 摆在第二代人这群从未见过外界天空的孩子面前,是陌生父辈所遗留下来的无尽罪孽,永世无法偿清的罪孽。[“你们只要知道,这座城就是你们的全部,你们永生,你们的子女后代都要在这里赎罪,赎罪,赎罪到永远。”] 在这片被定死的天空下,散发着腐味的苍老的土地上,周而复始生产着他们并不了解的器具,度过着没有希望的一天又一天。 抬头看是黑烟灼烧而成的暗无天日,稍往下是高耸钢铁围墙和上面不时用弓箭射杀同胞的守卫。 经过两代人的奴化,第三代人已经彻底成为了孤苦城的一部分。终生只作牛马,对外面翻天覆地的变化的世界一无所知,他们甚至不知道南方难民联盟的瓦解和帝国的建立,几经易主,也没能改变他们的麻木,外面的生生死死与他们再无瓜葛。历史被遗忘,唯有恶果长存。 那些教训都被忘记了。 却就在这个愚昧的年代,愚昧的土地上,一名少女做出了名为“铳”的器具。 这便是帕姆和她诞生的世界。 帕姆 剑篇 其一 辜苦城经过数代人的奴化,人们丧失了绝大部分人性,被教化转变成了人类大陆上最优秀的工匠,而帕姆就是其中天赋异禀的孩子。 辜苦城尽管几经易主,但生产的方向仍然是能够与帝国抗衡的优质兵器盔甲。无论主人是谁都无所谓,只要辜苦城还在运作,就会有人提供物资。 年幼的帕姆对于他们生产的这些器具没有概念,对死亡也没有概念,麻木太麻木了,然而因为年幼,帕姆的好奇心尚未泯灭。 [辜苦城城守卫会偶尔用弓箭射杀他们以此取乐。帕姆见过一些身上插有弓矢的尸体,在她眼中,那些人只是睡着了。 帕姆尚未知晓弓箭的原理,也不知道弓箭从何而来。 “也许死去的人身上都会出现一支箭。”她如此想。] 辜苦城的地缘政治十分特殊,它是南方小国与帝国抗衡的重要兵器生产基地,一方面离帝国太近,另一方面被纷争不断的小国包围,外界常年爆发海量的战争。帕姆在修葺城墙时,会听见远方剧烈的兵器撞击声,惨烈的嘶吼声,她十分好奇外面的世界到底在发生了什么。由于对生死没有概念,帕姆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一探究竟。 在辜苦城经历着爆发过最浩大的战争时,帕姆执意无视乱飞的弓矢,一点一点地攀爬到了辜苦城中央最高处烟囱的顶端。 在那里,年幼的帕姆以一己之力,做到了纵观环视她所在的世界,看见了恐怖可怕的战场,从中学习到了兵器如何使用,死亡到底如何发生。同时,她也产生了思考:这就是世界的本质,人类到底为何存活? 战争结束后,辜苦城大部分守卫都活了下来,并且再次宣告了孤苦城的所属权。他们逮捕了擅自攀登至烟囱顶端的帕姆,正准备公开斩首以儆效尤。但帕姆有趣的理由,吸引了嗜血的守卫的注意。 “我想了解这个世界,想知道我们为何而生,器具为何而造。如果知道了,我可以做的更快更好。” 刚刚经历过惨痛战斗的守卫者决定暂时饶过她。守卫提议,“既然她这么求学,我们就满足她好了。” 守卫捉来周边的平民,让帕姆用她的各式武器将这些无辜的平民一一杀死。 帕姆再次学习到,原来生命如此脆弱廉价,人拥有轻而轻易杀死同类的力量,而可以不受惩罚的作恶。但是帕姆想不到明想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那些死于他手下的平民迎接死亡的时候反应无比激烈,与她的同胞坦然迎接死有天壤之别,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种? 帕姆 剑篇 其二 徒手攀爬登上烟囱顶端的帕姆,在被卫兵逮捕前手脚便磨损得皮开肉绽,她双手被反绑,跪于地面,毫无惧色的等候着发落。 如今的守卫与第一代相比,已经堕落到了禽兽不如的地步,这是帕姆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他们,看见了这些人背上的箭袋,帕姆才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会有同伴莫名其妙的死去。 人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 “看,她和死人没什么区别,折磨她没有意义,斩首示众也没有意义。” “真该死,为什么他们还要苟活到现在?”守卫围成一众苦恼着如何处置帕姆。 (我为什么要被生下来?为什么活到至今?我同样困惑好奇着。) “不过她的脸蛋着实不错。”一名守卫回头向未经人事的帕姆投去邪恶的眼光。 一声掌声后,守卫中央的话事人说出来自己的想法,“我们被派往此地蹉跎岁月已经够不幸了,为什么还要因此苦恼呢?”为首的军长是一名年龄20左右的年轻人,他扬起深红色破烂的披风,从人群中起身,走到帕姆面前,蹲下,挑逗着帕姆的下巴,“我想,这位做出怪异举动的罗兰公主应该给予我们不错的消遣。” 军长凑得特别近,与帕姆四目对视,诡异地问,“公主,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爬上去吗?” 帕姆冷静地回答:“我想了解这个世界。” 军长稍加思索后回应道邪恶地笑提议道,“要不,先来了解我?” 在那之后,帕姆变成了军长囊中的玩物,她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变化。 (面无表情的精致玩偶,听上去也挺新鲜的。) 但是即便如此帕姆还没有停止思考,也没有停止探索。在一夜的“消遣”后,赤裸的帕姆,勉强提起了军长的剑,问:“为什么我们世代都要制造这种东西?为什么要用它来杀死其他人?人生来难道就是只为死亡吗?”她语气平静得不像提问。 军长躺在床上,慵懒着把脑勺搭在双手上,“你想知道的话,亲自去尝试。” 次日,守卫们从附近的村庄捉来一男一女,以昔日帕姆同样的姿势出现在他面前,只不过帕姆是今天的行刑者。军长示意摘下他们嘴中的脏布,任由他们嘶哑的放声求饶。帕姆提着剑,踌躇不前,军长见状,轻轻推着帕姆的肩膀与她靠前去,“你会明白很多的。” 在守卫过激的欢呼声中,帕姆平静地了结了这一男一女的生命。 但她没有明白更多,反而增添了不少的困惑,他们似乎十分畏惧死亡,生命对他们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帕姆想不明白,为此痛苦不堪。 在另一个“消遣”的夜晚,帕姆破天荒地提出了她真实的请求,“让我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求你了,回来之后,我会做得更好的。” 她低头请求的样子莫名地可爱。 (你居然,会求了。) 军长再次稍加思索后说,“去吧,但不要后悔。” 帕姆 剑篇 其三 为了寻求答案,帕姆答应了守卫的条件。对这些人来说,一个没有表情、冰冷的玩偶似乎也是新鲜的事物,而且这个精致的人偶承诺能给他们制造杀伤力更巨大的武器。 由此,帕姆正式接触墙外的世界。帕姆外出的时间距离十分有限,但足够让她管中窥豹,她意识到人们截然不同的、平常充实快乐的生活,尽管同样困苦,但墙外的人们在短暂的人生里享有了足够的愉悦。观察到墙外人们正常的人生后,帕姆露出了那些平民被他杀死前难堪的表情。 在探索途中,帕姆接受到了一户人家热情款待,并得知自己杀死了这户人家的亲人。 (我夺走了本应在这团圆幸福生生活中走完一生的普通人的性命,本应向我复仇的人们却热心地赠予了我美味美的食物。) 帕姆的世界遭受到了崩裂。 帕姆因为无法接受自己的所作所为,逃回了她的牢笼中去,心如死灰的帕姆,祈求着这一切尽快结束。 [帕姆在这简陋而温馨的房屋中坐立难安,她捧着屋主赠予的香甜面包,为此感受诧异,那是她从来没有闻过的美妙气味,轻轻咬上一口,从此她的味蕾才有了意义。] 帕姆 剑篇 其四 就在帕姆离开的第一天,在离开不久后,在她离去的方向,爆发了一场小规模的冲突。 军长站在墙上,俯视着这场与他们无关,也毫无价值的厮杀。 墙外每日轮番上演破斧断斨,远一点兵荒马乱,再远一点老死不相往来,更远,就是他期待的醉生梦死。 “长官,你就这么放那女孩走了,还是说你是只玩腻了?”他的副官坐在一旁问道。 军长得意的笑道,“昨晚她竟然求我了,她竟然对外面有所期待,不,他不适合外面,从这里到最近的村庄,要一个小时,来去只需要半天,只要几天,她就会乖乖的回来。” “为什么你这么断定?”副官不解地问道。 “帕姆从小生存在辜苦城,这就是她全部的世界,在度过十数年暗无天日之后,突然发现原来外面的人可以过得比自己好上百倍千倍。她会怎么想?所谓父辈的罪孽都是虚无缥缈的谎言,想必异常痛苦。习惯了当死尸奴隶,是当不回人的。”军长睁大双眼,诡异地大笑:“她崩溃瓦解的样子,真的让人迫不及待想看见!”他张开双手兴奋地说道。 副官恍然大悟,叹息道:“那她还是死在外面好一点。” 帕姆什么都没带,身上只有单薄的破衣裳,盲目的她往着一个方向,不停的奔跑,不停的走。这个未知的世界,无论哪哪个方向都是充斥着新鲜的事物,至少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一片巨大的枯叶林。 又饿又累的她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但除了枯叶林还是枯叶林。 如果这世界就是眼前的一切也不错,至少这样看来,她并不是最悲惨的那个。 (就让我死在这里,毫无生机的枯叶林,没有期待也没有遗憾的死去。) 在帕姆精疲力竭之际,反而跑来跑了起来,开始痛哭,大声咒骂着她杀死的一男一女。 “痛苦和死亡对你们来说是那么可怕吗?我可是忍受了十多年了,看啊,这里的天空更多的尖刺,更加破碎!” 就在抵达边缘之际,她终于痛苦的倒下,“果然外面的世界也不值得期待。”她笑着挖苦自己,“看,蠢材,这就是你从那对男女挑推敲出来的世界,你活的没错,错在你期待。” 就在帕姆认命之际,一个男孩出现了。 帕姆 剑篇 其五 烟 [帕姆在枯树林引发的梦,硫磺气体导致的幻觉。] 那些轻描淡写的经历,在梦中化作了另一场现实。 在帕姆记忆中,她从小就身处在一个极端的体制里,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创造出更好的器具。生活在暗阴暗的天空下,杂乱的过道中,穿着同样的衣服,吃着同样的食物,走着同样的过道,明明共处在同一座城市中,却有着,却维持着老死不相往来。 这生活让帕姆感受到无尽的空虚,越是空虚,她越是努力的钻研如何铸造器具、更好更优秀的气质,比谁都更加心无旁骛,一心不乱。只是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躲避伤,悲伤的方法让他跌进了漩涡中心,无限深渊。 帕姆曾经见过那有一男一女如何诞下后代,她很确信自己并非凭空出现,她也是被同胞创造出来的。 帕姆曾经痴迷于观察婴儿的出生,她会思考自己与谁交合,生下可爱的后代,但在一次次目睹婴儿被抛弃,被他们创造者冰寒交加的态度伤害,她丧失了对这件事唯一的、仅有的浪漫幻想。 没有人在乎自己的孩子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孩子也不会关心自己的父母,如此循环反复着。 帕姆看见了辜苦十年20年50年乃至100年后的模样,这世上的一切都让她害怕,都让他绝望、悲凉、沧桑。 穿过这片孤树林,帕姆又会看见什么样的世界,怎样的未来?她能够接受与辜苦城云泥之别的外界吗,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吗? 帕姆 花篇 其一 帕姆依稀记得自己被谁背起,醒来之后帕姆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睁开眼,看见是完整的木质屋顶,她颤颤的挪动眼球,往侧往看,发现竟然被一群陌生人包围着。 帕姆立即畏惧地蜷缩起来,用被子遮盖了自己的面容。 好些四五岁的孩子趴在床上,想去接触帕姆,中年男子往外叫道:“康!你带回的女孩醒了!” 另一名中年发福的女人正想微笑问好被中年男子打断,狠狠拍打了突然大叫的中年男子,后轻轻的拉回孩子们到身边。 这时一个提着斧头的男孩走进屋内,他笑得很灿烂,打趣地调侃道,“昏过去之前还骂骂咧咧的,现在蜷缩的像只小猫咪。” 男孩穿的很破烂,粗糙的皮肤覆盖有薄薄厚厚的茧,长发后梳起扎紧马尾,神似一个小大人。 帕姆被男孩手上的斧头吸引住了,她问了一个,让在在场大人和孩子都颇为震惊的问题:“你要杀死我吗?” 男孩人和孩子们都目瞪口呆,男孩则哈哈大笑,妇人往后命令道他放下斧头再进来,男孩两手空空的再进来时,帕姆才放松了警惕。 (奇怪,为什么我现在会害怕被杀?) 帕姆的心脏砰砰的猛跳,暗自责问自己为什么现在才知道害怕?她难受口喘着粗气,手扶着额头,冷汗从头发流落到了手掌。 “你还好吗?”妇人担心地伸手想去摸帕姆体温,却遭到了她猛烈抵触。 帕姆拍打妇人的手,尖叫一声后慌张地说,“请不要碰我。” 妇人点点头,回头用眼神示意男人和小孩出去,只留她和帕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妇人用尽力用温柔的声线问。 帕姆战战兢兢短快地回答:“帕姆。” “很可爱的名字,是爸爸妈妈给你取的吗?” 帕姆语塞,瞪大了眼睛。 妇人意识到她可能说错了话,转而说:“不管你来自哪里,你都已经安全了。请听我说,你不用害怕,我们这没有坏人。好吗?” 帕姆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康和其他孩子在窗外偷偷的瞄着帕姆。 “看,那女孩好漂亮!” 康沾沾自喜的说,“那是,姑姑都夸我眼光好,爸爸妈妈知道带这么漂亮的媳妇回来,一定乐坏了,不过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枯树林?” 一个不服气的孩子说:“她可能是枯树林的妖怪变得,我看爸爸妈妈好几天不见了,会不会就是她拐跑了?” 康揪起说话的孩子的嘴巴,“胡说八道!” 帕姆 花篇 其二 帕姆在这座简陋而温馨的房屋中坐立难安,她捧着妇人赠予的香甜面包,为此感到诧异,那是她从未闻过的美妙气息。当然,也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是温馨。 现在,帕姆被这陌生却舒适的环境包围着,十分难受。帕姆忐忑不安的轻轻咬上一口,从此刻起,她的味蕾才被赋予了意义,然后她开始大快朵颐,接过了妇人的水果和热腾腾的牛奶,还没下肚先噎着了。妇人轻轻给她喝了一点牛奶,溶解掉喉咙里的面包,又拍拍帕姆背部,帕姆才缓过气来。 “我们这儿还有麦片,不过没有肉,先将就一下。好吗?”夫人轻轻的抚摸帕姆的背部,眼神充满了怜慈。 不经意间,帕姆已经接受了妇人的触碰。 “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但你也一定是个坚强的孩子,到哪都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帕姆呆呆的看着妇人,觉得她说的话难以置信。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从哪来吗?” 帕姆立即躲避了她的视线,但是努力地经过一番交流后,妇人还是大概得知了她的来历,妇人脸色堪忧地嘱咐,“不要告诉别人你的真实来历,把过去都忘了。把你带回来的那男孩的父母,在枯叶林往你来临时的方向失踪了好几天。” 帕姆突然想到她杀死了那一男一女,惊慌了起来。 趴在窗外的孩子们还没有歇停。 “可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很快就要把你家吃穷了。” 康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像领导一样宣布,“多吃点才好,我一个人就搬得动的身子,可干不了重活,多吃点,长快点,当个好手。” “康,你是不是真的就以为你抱回来就是你媳妇了?” 妇人给帕姆擦拭身体,给她换上了干净的旧衣服,领着她走出了房间。 妇人对低着头的帕姆教导道:“这不行噢,要挺直身板,昂首挺胸。” 帕姆怯懦地照着了。 “我并不是在命令你,亲爱的,你可以选择做与不做。” “我……愿意。” 妇人微笑道,“很好,我们去见大家。” 出门之后,帕姆看见了前所未有的场景。绿意盎然,花团锦簇,生机勃勃,干净整洁的房屋道路,人们在牛羊鸣声间互相问好,老人和孩子安适愉快,自得其乐。 帕姆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伤害,她惊愕恐慌着。 (你们一直过着这样舒适安全的生活吗?为什么你们没有承受和我们一样的苦难?) 康被一群好小孩扑倒在帕姆脚前,尴尬地笑道。一个小男孩扳着他的肩膀说,“你别想独占一个难得的大美人。” 帕姆 花篇 其三 “我听姑姑说,是你把我从枯叶林背回来的,谢谢你。”帕姆别扭又青涩的少女感瞬间俘获了康的心,这下他是非娶帕姆不可了。 “康,你可以带帕姆参观一下村子吗?” 康猛地站了起来,“是,保证完成任务!” 康欣欣喜若狂地牵起帕姆的手,妇人再次叮嘱道,“不许动过歪脑筋。”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帕姆紧锁的眉头。 姑姑摆手,“康是一个很强壮的男孩,他会保护好你的,就是,太话痨了。” “我明白了,姑姑。” 康牵着帕姆的手,慢悠悠的走在路上,村民相互招呼,相互赠送礼物,有人向他俩招手,全然不当帕姆做外人。 康带帕姆向每一户人家介绍,去田地,最后来到花园中。 帕姆不知晓美丽的定义,但其中五彩缤纷、争奇夺艳的花簇让她赏心悦目,让她不禁注不注视的起它们。 “是大家开辟了这块土地,养育从家乡带来的花朵,待它们长大后再集中转售出去。其实种花比耕田还累,但是我们喜欢这样生活。” 帕姆蹲在一旁看着长得过于繁盛而鲜艳的花朵,问:“为什么在这枯树林中会有这样肥沃的土地?” 康看向别处,“在外面每天都会死很多很多人,这的人们被派来处理尸体打扫战场,但尸体实在是太多了。火葬对于上面的人来说太碍眼,于是对尸体进行了土葬。我们脚下曾经是一个巨大的填尸坑,大量的尸体长眠于此,给予了这片土壤浓郁的养分。在过去的某一天,有人发现这长出了茂盛的鲜花奇异花朵,在上供后,上面的人十分开心。因此,工作从埋尸变成了种花。枯树林是个极佳的掩护,几乎没有外人能够平安的来到这里。我们只要定准时定量上供鲜花,日子就能过的很安稳。当然,这都建立在数量庞大的尸体上。”康的心情不像他表面上看的那么轻松。 帕姆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点,“这里的人?你也是外来的吗?” “对这片土地上,我也爷爷也贡献了一点养分。在我父亲很小的时候,爷爷就不顾奶奶的反对,参加了第二场大火,战死了在这里。在那不久,我奶奶也伤心过度去世了。爸爸因此很痛恨罔顾家庭的爷爷。 爸爸后来在田地里认识妈妈,他们相爱生下了我。在我两三岁能跑的时候,我们遭遇到了战争,丧失了田地和家园,跟大多数人一样流离失所。父母带着各自的亲人的骨灰背井离乡。 想到爷爷可能还身首异处,所以我们颠沛流离来到这里爷爷的甲,听爸爸说很漂亮,能卖不少钱呢。” 帕姆 花篇 其四 “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别说甲了,尸骨也找不着了吧?” 康暗沉下来,坦诚道,“对,是我爸爸骗了妈妈,为了给脆弱的妈妈一点盼头。我也爱着妈妈,这些天我加倍努力的砍掉枯树,开辟空地,希望他们能早点回找到回家的路,抱歉。说了一堆没用的。” 帕姆心中有所触动,为了支撑另一个人活下去而撒谎吗?帕姆眼中放光,揪住他的肩膀,迫切的说:“我想听。” 康呆了一下,摸摸后脑勺,眉开眼笑的说,“好。” 在康滔滔不绝绘声绘色的话语中,帕姆有了新的概念,爱情,相依为命。相濡以沫,她产生了憧憬。 不经意间,她双手交合,仿佛在诚心祈祷一般,暗自祈求着原谅。 出发的清晨: “往枯树林那个方向走。”军长指着一个方向,“不要动摇,那个方向有你想要的东西,去吧。” 那个清晨,军长温柔得不寻常。现在帕姆想明白了,军长想让帕姆了解,她轻描淡写杀掉的男女,是怎样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有过如何的经历?他们也经历过男人的苦磨难,见识过无边际的惨状,但到底少了什么?帕姆到底少了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原来是这样。”帕姆扭曲地笑了起来。 康有点害怕的问,“帕姆,你怎么了?” 帕姆反应过来,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样子,“只是好羡慕你的爸爸妈妈。” “等他们回来亲自跟你说说。”康已经在开心地遐想四个人其乐融融的场景,殊不知…… (傻小子,那不会发生的,你父母的仇人就在眼前……) “外面世界一样混乱、肮脏不堪,对吗?” 康郑重地点点头,“没错,差劲的让人作呕。这些年,我看见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风筝,人们的丑恶嘴脸真的很可怕。我们田地被夺走时,大家奋起反抗,过人被斩断了手,有人失去了腿,还有人被劈成两半。我的父母把我带到树林中捂住了嘴巴,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田地化为灰烬。我在恐慌中看到军队的暴行,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的怒火。”康时紧握紧了拳头,他厚实的手掌相当有力,假如军队再犯,他不会再忍气吞声。 不过帕姆没有理会他的伤痛,自顾自的继续要求,“请再给我说说,外面的苦难!” 康很开心,居然有人愿意听他话痨,但奇怪的是,帕姆只对这世界肮脏的部分尤为关心,这让他有点担心。 帕姆 花篇 其五 在交谈完之后,帕姆好像也没什么想了解的了,康若有所思的回到枯树林里面继续了他的伐木。 康提的斧头十分锋利,而且动作十分熟练,斧头非常轻易的伸入主干,又十分轻易的取出。在砍出可观的缺口后,他用力一推,本就外强中干的枯树就干脆的倒下了。 “怎么突然想起来工作了?”帕姆蹲在身后问道。“你和我妈妈很像,她总是对这个世界不好的地方十分敏感,无法离开我爸爸保护,而且听他人的苦难时会十分专心,也许是那样才能减轻自己的不幸感。” 帕姆干脆地承认了,“你说的很对,的确如此。” 说着,一棵巨大的枯树也倒下了,康转身炫耀,“看,我也很有力量,我也可以像父亲保护母亲一样保护你。” 帕姆那天杀害唐父母的画面细节终于才浮出水面,男人不是怕自己死,而是害怕女人受到伤害,一次又一次的扑在女人面前,但还是什么也做不了,最后也还是死在帕姆的刀下。 “我不需要别人保护。”帕姆走近康,提起了他的斧头,“我以前以为斧头只能用来杀人。” “我砍这些枯树,一是用来烧柴。二是开辟空地,斧头很有用的。” “教教我怎么用斧头,两个人干活会快一点。” 帕姆毫无感情的一句话重新燃起了康的热情,好,就这样,两人合力伐木到了黄昏,虽然做着同样的事情,但是实际上他们抱着截然不同的想法。 康排帕姆继续睡在自己床上,父母的床要保持原来的模样,等待他们回来。康躺在毛毯上,背对着汤姆说,“如果没想到去哪的话,留在我身边好吗。” 汤姆没有回应,也没有感恩的心,他静候着康求熟睡,康响起呼噜声一段时间后,帕姆提着斧头来到了康的身旁。 在汤帕姆的梦里,她看到父母每一晚都化作冤魂向她索命。 “你杀死了我们的。如今,还要与我们的孩子亲近,你好恶毒,你好恶毒!” 帕姆想不明白为何他们的模样会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这让她饱受煎熬。而帕姆摆脱或者说报复梦魇的方法竟然是连他们的儿子也一起杀掉。 帕姆赤脚提着斧头。在心中做过几次预判之后,把康代入了他见过那些战死的狂人,但真正下手时,斧头竟然悬在康的头上下不去。这次他自己出乎意料的下不了死手,不应该是这样的! 帕姆 花篇 其六 (快想起来,你在辜苦城的工作到底是什么?你杀过很多人,那对夫妻只不过是你刀下渺渺亡魂之一。) 辜苦城是有品质与检查员的,刀剑矛盾是战士们立根之本,品质不可有差池,要试验品质,要有人来做刽子手,也有人来做替死鬼。 (帕姆,你想起来了吗,你的骄傲,你所铸造的兵器。势不可当,那个能够贯穿世间所有的甲胄的利刃!你曾经用纤细的胳膊,提起锋利的长剑刺向许多可怜的灵魂!) 帕姆躺在双亲被他杀死了孩子的床上,聆听康自述时,她想过更加疯狂的事情,如果当初那对夫妻生下的是帕姆,而非困在辜苦城的康,又会怎么样? (帕姆,你才是真正的恶魔!) 在辜苦城之外,在战场上,有许多未彻底死亡的残兵败将,他们被给予一定的照料,给让他们活至少到第二天,给他们穿上好的盔甲或盾牌,让活人来承受刀剑斧的冲击。 被再次绑上刑场的可怜灵魂啊,尽情挣扎吧,在这片宛如真空的人间炼狱,没有活人能够聆听到你们的忏悔,也不会有阳光拥抱。就在这里,带着往生的遗憾与悲痛被贯穿,被撕裂,直到生命完全消逝的那一刻! 帕姆把剑捅进眼前的“物件”,合格,这是工作,没慈悲无怜悯,没有残忍也没有仇恨,这就是工作,没有感情的工作,一直如此。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才开始噩梦缠身?又为什么如今才无法下手,帕姆咬牙切齿地盯着熟睡的康,流下灼热的眼泪。 (为什么?连这里也是地狱好不好吗?这样我就可以不后悔的继续麻木的生存下去,心灵什么的,我不需要啊!) 帕姆 剑篇 其六 弓 又有人倒下了,帕姆推着一整车的器具,艰难的行动时,她眼前一个人,眉心正中一支箭倒下了。 帕姆呆呆的目睹了一个生命的消逝,却不为之所动。不值得震惊,是吗?她只是不理解箭是怎么来的。 城墙上新任的年轻军长严厉地斥责他的部下,“找乐子,要躲开帕姆!她受伤了,上供的品质会大打折扣。”他的声音带有舒适的磁性,样貌也英俊潇洒,但骨子里充满着戾气与怨恨。守卫知道自己活罪难逃,于是伸出了左手,“她真有那么重要吗??” 一闪而过的剑光之后,守卫的尾指出现一道细小的血痕,缓缓掉落了一段手指。 “但凡多几个帕姆,我们可以衣食无忧,说不定能够逃离这破地方,这美人的器具支撑着我们的精锐,可以打更多的胜仗。” 守卫捡起手指,不解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弓交给她?我是说下面的人一起追求的那个东西。” 军长走到城墙边,指着外面的尸横遍野,“危险,太危险了,我们只凭借手中这些器具就引发了第二场大火,那种东西不应该被人掌握。我们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就好。” 在地面的帕姆陷入了无限的哀愁中。 (人在死的时候,身上都会出现一支箭,那箭是人的灵魂吗?) 那具尸体在帕姆余光中被推进熔炉,连同射杀他的弓箭已化为乌有。 (人生来就应该如此吗?连灵魂都不放过?) 帕姆心中泛起了强烈的悲伤。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一个一个离开?一定有办法让大家都不孤单的离去,一定有办法的。) 少女单纯的想法,将会引发未来巨大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