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歌后随笔

我终于再一次睁开了眼。 这里是哪里？ 我抬起头，我看见： 看见昏暗路灯在黑暗面前苟延残喘； 看见瓢泼大雨在逃离天空撞向大地； 看见有一个人在屋檐之下无声啜泣。 啊，这是我。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身上，新痛旧伤“姹紫嫣红”； 那屋里，尖锐言辞“车水马龙”。 谁在里面？ 啊，是我的父母。 屋檐无法留下那些“好客”的雨滴， 它们顺着我的头发、我的面庞、我的脖颈， 它们流向我的胸膛、我的脊背、我的鞋中。 雨将大地与天空浑为一般颜色，一般冰冷。 没关系，家更冷。 列车轰隆隆悲鸣着， 从我家屋后穿过。 我闭上眼，淹没在这冰冷中。 我终于再一次睁开了眼。 这里是哪里？ 我抬起头，我看见： 看见盛开的百合在风中微微摇曳； 看见温暖的阳光轻洒在她的发梢； 看见友好的同学聚集在她的身边。 那是谁？ 啊，是我的月光。 月光其实并不准确，她灿若烈阳， 沐浴在她的光辉下，无人含怨殇。 可是太阳，太阳太过耀眼， 我是被人唾弃的阴影， 不该接近她身旁。 我遥遥注视着，心中渴望着， 终究选择了放弃—— 那不是我该接近的明星， 她如此美丽； 那不是我该靠近的缪斯， 她宛若神明； 那不是我该拥有的太阳， 我只是阴影。 我拿起我的相机，记录下这一幕， 可不能教她发现，我那卑劣肮脏。 没关系，阴影有阴影的活法。 列车轰隆隆悲鸣着， 从这校园旁穿过。 我闭上眼，投身于这黑暗中。 我终于再一次睁开了眼。 这里是哪里？ 我抬起头，我看见： 看见面露凶相的同学将我团团围住； 看见神情严肃的老师眼中射出火光； 看见目瞪口呆的月光遥遥与我相望。 我看见散落满地的…… 地上的……是什么？ ——相片。 那是我的珍宝，我的念想，我的月光。 不，不！ 不是这样的！ 我趴在地上，用笨拙的双臂将她的光影护住； 我趴在地上，用无力的口舌为我的痴狂辩解； 我趴在地上，用瘦弱的身躯挡下那拳打脚踢。 我趴在地上，感觉自己真像是兽而非人， 在拼尽全力护住自己的吃食。 我何其丑陋。 我不害怕他们的拳打脚踢，我早已习惯； 我不害怕他们的冷嘲热讽，我早已麻木。 但我害怕失去你，我的月光。 但我必然失去你，我的月光。 不能这样，不该这样，不要这样！ 不，不，不！ 列车轰隆隆悲鸣着， 从这高桥上穿过。 我闭上眼，深陷在这绝望中。 我终于再一次睁开了眼。 这里是哪里？ 我抬起头，我看见： 看见我的月光站在我的面前。 她的手上拿着玫瑰，即使她的手被刺划伤； 她的嘴中飞出言叶，那爱的话语叫人目眩； 她的眼里透着炽热，恍惚间难以辨明真假。 她明明是那般完美的人儿， 如星尘般遥远； 又怎会赠与肮脏的我鲜花， 对我展露爱意？ 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吧？ 我多么希望——她真的爱我。 我会将我的相机拿出，留存她的光影； 我会将她的玫瑰夺下，让我血液浸染； 我会将她的身躯抱紧，向她哭诉。 可她真的爱我吗？ 就算她真的爱我——我配爱她吗？ 我不配，就像阴影从不与太阳并肩； 我不配，就像蛆虫从不与鲜花相称； 我不配，地上的人怎么可能拥抱月亮？ 我早已习惯被人冷眼相待，可她呢？ 我早已习惯被人当做怪胎，可她呢？ 我早已陷入无尽漆黑泥淖，可她呢？ 她有高尚的品质，斑斓的生活， 她有爱她的朋友，光明的未来， 我有什么资格去毁掉她的一切？ 就算她真的爱我， 我也不能玷污了她。 于是我回头，向着远离她的方向， 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轰隆隆的列车悲鸣着， 从我身旁穿过。 我闭上眼，只觉得虚假。 虚假？ …… 是啊……为什么……？ 这些地方…… 有列车吗……？ “别将我遗忘啊。” 我猛地惊醒，看见惨白的天花板， 我大口喘气，早已大汗淋漓。 彻骨的恶寒刺穿我脊梁， 不散的梦魇在脑中盘旋。 我记起来了，全部。 她的告白，她的消逝， 她的……遗愿。 这份生命从此不再属于我一个人， 我将带着名为“她”的枷锁回去， 回到那人世间。 “你怎么样，清醒了吗？” 白衣的天使向我投以善意的问候， 可我只感觉恐惧。 “列车……列车无处不在……” “列车？已经结束了。” 我盯着她的背后， 那空荡荡的大门， 分明看见了她的身影。 她还是那般美丽，向我笑着。 “别将我遗忘啊。” 我无处可逃。 我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