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掉的你

文/SAG　译/地球菌R

「在营业吗？」

「就算不在你不也进来了」

 

门铃轻轻响起，她倏地从门后弹出脑袋来。

一只手轻轻扬起，打着一直以来的老招呼。

 

所以我也用那老掉牙的话回应她。

像这样的一去一回不知已经重复了多少次了。

要数的话，恐怕轻松的就能达到三位数。

 

「还是关着门开店，你这店还是老样子」

「那是客人的错，是那些不愿来我店里的客人们的错。

要是真有正经客人来了，我也是会正经的做生意的」

「一般是反过来才对好吧」

 

才没有反。

再说了开店一下子就火爆起来的店，过气也也只需要一下子。

不如说只有开店以后好几年都不温不火，

才能成为这家店真正优秀的证明。

 

「……嘛，我反正是无所谓。

不如说我根本想象不到你这店兴旺的样子，

要是真的变成那样了反而要当成异变来处理了」

 

她咕咕囊囊地说着，擅自走进了店里。

等我想把她赶走的时候，她都已经拿着茶和茶点了。

 

这也是一如既往的事了。

她是不是把这里错当成茶馆之类的地方了啊？

……不，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去茶馆喝茶还想着要给茶钱呢，

她的话，给钱之类的话压根就不会提一句的。

真是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从来不带跟我客气的。

 

要是看见村里尊敬崇拜的『博丽的巫女大人』实际上是这副样子，

恐怕谁都会揉着眼睛不敢置信吧。

 

像她这样人前人后反差之大的人可以算是非常罕见了。

 

「比起那个，有什么事吗？来点除魔用的祓禊道具之类的？」

「嗯……嘛，也没事。就是找地方放松一下。你看这里不是很好吗，很安静。」

 

……我大概明白她来这的理由了。

 

但是，只要再过几年，等时代追上我的脚步。

等不管是谁都抢着来我店里那天，

你就没法在这里旁若无人的蹦跶了。

欠我的茶钱就留待那时，现在就姑且放你一马。

等到了人前无处可逃的时候，

我期待着，看着被当众要账而困扰着的她的样子。

 

「你这店还是一如既往就没点好茶啊。

煎饼也受潮了，客人来了你是要怎么招呼啊？」

 

对自己增加的欠款不知不觉的『巫女大人』，就这么咬着煎饼又进去了。

 

……顺带一提，那些茶和点心都只不过是伪装。

真正给客人用的，是更值钱一些的上等货，

在餐具柜从上数的第三格，藏在盘子后面的壶中。

虽然这些东西也没有真正起到他们应有的用途过……

不过至少，更不会给她这样的家伙拿出来吃了。

 

「你又不是顾客，还有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随便开我的橱柜」

「明明是给你泡茶，你这说法怎么这么难听。给。」

 

才不是给我泡茶。

虽说确实也准备了我的那杯，

但那也应该说是『用我的茶给自己泡了以后顺带也给你弄了一杯哦』

当然我一次也没拜托过她去给我泡茶，

这完全构不成不付茶费给我的理由。

 

「……便宜货」

「那你别喝啊。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不需要吃饭。

我要那么好的茶来也没用。」

「那可不好说，我看你是放到哪藏起来了吧？反正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

雾雨家的……叫什么的那孩子来玩的时候，

肯定就会一脸溺爱的表情端出一大堆好吃的点心出来吧」

「是魔理沙…还有，这种事…不存在的。」

「被我猜中了吧」

 

才没中，我也没一脸溺爱的表情！

是那孩子来的时候就在屋子里上窜下跳不肯消停，

要是不给他好吃的她就不肯老实呆着的！

给她上等的点心是因为是受照顾了的雾雨家的大小姐的缘故！

……嘛，那样香霖香霖的叫着亲近过来的孩子…

有那么一点点觉得真可爱啊的想法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吗，嗯。

 

「你才是，之前说的下届巫女的候补，怎么样啦？

有在好好修行吗？。

要是因为年纪小就娇惯她的话，将来可没办法担起『博丽的巫女』的重任哦」

「啊—」

 

她皱起了眉头。

看起来好像没说中啊……到底怎么了呢。

 

「那孩子的话，我基本没什么能教给她的啦。」

「诶？」

「那孩子那代开始，好像认真的要普及符卡规则了……

你也知道的吧。

换句话说，就是在不杀死对方的

情况下战斗的方法啦。

……我得意的灵术太过危险

以及没有教给她的必要了。」

 

……原来如此。

 

符卡规则。

记得她以前也曾经说过这个事。

 

为了让博丽大结界顺利的将幻想乡与外界隔离，

作为管理者的博丽巫女应当有谁都不能忤逆的力量。

 

特别是，现在已经被作为幻想而存在的，妖怪们。

 

再加上，巫女也有着守护人里的任务

本质上是『人类侧』但的存在，

所以自然与妖怪也无法对人类出手了。

 

但这样以来妖怪的力量就会逐渐减弱，

最终会引起幻想乡的崩坏———

 

为了避免这样最坏的情况发生而制定的对策。

也就是说，比起袭击与被袭击，退治被退治，

这样从古至今人类与妖怪的争斗中

尽量避免『以命相搏』的情况，

用尽可能和平的手段引发异变与灾厄

为了这种目的而生的，幻想乡的新规则。

 

那就是，符卡规则。

 

而为了将妖怪彻底退治而生的博丽的灵术

从此以后也就不再需要了。

 

「被时代抛弃了啊。」

「就是说啊。等把作为巫女的礼法全都教给她了就爽快退休啦。

不如说，我现在已经退休啦。」

「是这样吗？我才知道诶。」

「就是昨天，正式的交接仪式就完成了……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什么博丽的巫女了。

只是个………………是个什么呢？我也不清楚了。」

 

她有些落寞的笑着，低头看着手里的茶。

 

……她曾经，是博丽的巫女。

也一直，一直是博丽的巫女。

 

伴随着成为博丽巫女的才能诞生，

在记事以前，就已经作为巫女活着了。

然后现在——她又离开了博丽的巫女的身份。

不对，是失去了巫女的身份。

从那茶杯里映照出的她的脸庞。

已经不是为众人尊敬的那个『博丽的巫女大人』了。

 

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丧失感。

———我完全无法想象。

 

但是。

即使如此，她也还活着。

那份丧失感，唯有用新的自己去将它填补。

而且，至少。

 

「……就算不再是巫女了，

你该付的账可还一分都没有少哦。」

「我说你啊。」

 

 耷拉下肩膀的她，不知为何瞪着我。

 

「现在，这种时机，你跟我聊这个？

稍微注意一下气氛好不好啊。」

「什么气氛啊，从被你旁若无人的当成茶馆的我这看来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不是什么身份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你找到新的工作之前，给我在这里好好工作还账啦」

 

刚刚还因愤怒变成三角形的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

 

这么想着，突然将头撇了过去。

就算把脸背过去了也能知道，毕竟连耳朵都红透了。

 

……不过，看着她如此率直的反应，连我也觉得有些害羞了。

 

「…………………你，你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那是当然了。

我也，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人。

朋友少见的失落的时候，安慰她的事我还是会做的。

 

「你这肯定完全没明白呢，绝对。」

「真失礼。」

 

确实我说的话好像是要落井下石一样，

但我怎么也没无情到会被人就这么按字面意思理解的程度吧。

稍微有点震惊。

 

「不是那个意思……啊，算了。谢谢你。」

 

她啜了一口茶，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突然。

 

「但是，大概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家店了。」

 

如此对我说道。

 

「………为什么？」

 

「对妖怪们的记忆修正差不多要开始了。

以妖怪退治——以杀死妖怪为主业的博丽巫女引退之后，

为了避免妖怪们的复仇，要从他们的记忆里将我遗忘掉……

……嘛，简单的来说就是那样的大灵术。

你也有一半妖怪的血统，所以肯定也会受到影响，

将我的事情彻底忘掉吧……所以」

 

她站了起来。

正面面对着，

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

 

「今天，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直到今天一直与我为伴，谢谢你。

 

因为被人们作为『博丽的巫女』尊敬着，

我在村子里的人们面前一直没办法放松下来，

正因为有你在，让我轻松了很多。

 

那孩子……灵梦就拜托你了。

那孩子，虽然才能拔群，但却是个万事不关心的性格。

我把这里，当成能通融各种事的店铺，告诉她了。

要是她来找你帮忙了，请不要对她太冷淡好吗？

她意外的是能听的进去话的那种人，

所以说不定连你的那些奇谈怪论，她也能跟得上。

 

啊———…还有，之后呢，以及……」

 

「等，等等。等一下！」

 

 我下意识的用制止了她。

完全搞不懂状况，为什么，突然…

记忆修正？第一次听说。

那种术式我从来没听说过。

要是那个就是博丽的奥义的话…

被隐藏起来无人知晓也不奇怪……

不对不对，要影响全幻想乡的妖怪们什么的，

那种大型的灵术是人类能够使用的吗？

啊，但是——博丽是创造了整个幻想乡的存在

和众多神明，妖怪的贤者们都有联系

要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他们出手的话……不对等一下。

就算如此，对我的效果应该也只有一半吧？

我有一半是人类啊！

说到底，在那之后她要怎么办啊？

「引退之后的巫女住在村庄里」之类事也没有过啊。

没有过……应该。也可能，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思绪没办法整理起来，真正重要的事是哪件？

不对，啊啊，是这样。

———就算是这样。

 

「……就算我失去了记忆，你也没理由不来这里的。

只要我还在这里，这里就是谁都能来的店铺啊……

只要你再来这里，我们就不算是要分别……不是吗？」

 

就算我将你忘却掉了。

我也会以我的身份，一直呆在这里。

只要你不想与我离别，我们就一定能再见。

 

而且。

 

「而且我说过的。不管怎样你在我这里的账都不能算是消了。

就算我不小心把你忘了也好，就算你短时间内都不会来这里也好。

我绝对会让你把这个账还上的。」

 

「…………………………….噗」

 

她眨了眨眼，大叫了出来。

 

「噗…啊哈哈哈哈哈哈噗哈…唔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过分！搞什么啊！抠门！」

「因为是商人啊。对金钱方面斤斤计较是当然的。」

 

说着，我装作故意耍帅一样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这个行为好像又刺激到了她的笑点，

她抱着肚子，笑的声音越来越大。

 

先不管那个。

 

「刚刚不小心打断了你的话吧…那个…你是要说什么来着？」

「嘻，嘻嘻呼嘿嘿……哈…怎么？想知道吗？」

「那是当然的。」

 

她一脸严肃的到底要说什么，

就算是为了握住她从此之后的弱点，也应该继续听下去。

 

「———是我的秘密…

本来想告诉你来着…还是算了，才不告诉你。」

「秘密吗。早知道就不打断你了，

应该听到最后的。」

「那可真遗憾。不过…好吧，

下次我来的时候，告诉你也可以。」

「这样啊，那我就期待着了。」

「可以的话，就猜猜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吧。

我会给你点提示。」

「提示？」

 

她向着因怀疑而皱眉的我接近着。

接近着，接近——接近，接…太近了……

 

 

 

「…嗯……」

 

只是一瞬，那柔软的触感触到了我的嘴唇。

 

「……答案就留到下次再揭晓吧。」

 

但是，就只是一瞬，她立刻从我身边离开，背过身去。

 

「那……再见」

 

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店里。

 

留在店里的只剩下喝了一半的茶，茶点心……还有我。

 

不，不不不不不

我才没有吓呆掉，我怎么可能会吓呆掉呢。

 

那家伙，对我做了什么啊。

 

巫女引退，记忆也都清除掉。

那可真是美好的，不留一丝污迹的美好时代的开幕。

历代的巫女们，也一定是这样做的吧。

 

明明是这样——

 

无论谁都尊敬的『博丽的巫女大人』？

 

谁啊？这种，天大的……

到最后的最后还搞砸了的大笨蛋———

 

———怎么可能忘得掉啊。

 

注意到自己的脸正快速的发烫起来的我，

拼命的在心里搜肠刮肚着对她的抱怨之辞。

 

 

 

 

 

等下次见面了———你给我记住！这么想着。

 

 

 

 

 

…………

………………

……………………

 

「啊啦，欢迎回家。到哪里去了啊。」

 

「……你还是老样子啊，

用那个隙间，我去了哪这种事你还能不知道？」

 

「我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兴趣，你放心吧。

我在找你，不过没找到。

东照西找的时候，你就自己回来了……仅此而已。」

 

「……那种借口还是留着说给你自己听吧。」

 

「在离开之前去『道别』什么的———

———要是留下了深刻强烈的印象的话，术式也会因之受影响的。

历代的巫女们都只作为『巫女』的历史遗留了下来，

就是因为她们不跟他人保持过近的联系，只作为偶像的形象流传下来。

你就仅此一点，作为博丽的巫女来说还不够优秀了。

想与他人产生羁绊与联系……会感到寂寞之类的。

………当然，那是倘若你真的抱有着这种愿望的前提下的事了。」

 

「…………………….」

 

「嘛，也罢了。如果是符卡规则下的决斗的话，

也不用夺走他人的性命，也就不会滋生憎恨。

这样的话，这种忘却的灵术也就不再需要了吧。

被忘却的巫女，你就是最后一个了。

……我会让你，变成最后一个的。」

 

「那个……你能不把我，说的跟个烈士似的吗......」

 

「……？」

 

「啊，确实，我作为博丽的巫女可能是做的不对。

不过，我，就算不再是博丽的巫女了我也无所谓就是了。」

 

「…………」

 

「知道有人在等自己这件事真好啊，

这种事，住在神社里的时候，都完全没有注意到。」

 

「……………是吗」

 

「是的哦」

 

「这样。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其他的那些大人物们可能会不满吧」

 

「谁知道呢？那些人搞不好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冷血也说不定哦」

 

「……但是，还是要消掉，记忆」

 

「不是说你不在乎吗？不是说有人在等你的吗？

嘛啊，要是做了那么酸臭的事结果还被忘掉了岂不是超羞耻的吗？」

 

「……啧，你果然是偷偷偷看了吧！！」

 

「我啥都不知道，我啥都不知道，啥都不知道哦。提示什么的我啥都不知道哦」

 

「等！！你！！！你给我！你给我忘掉！！忘掉啊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