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长/糖加刀】蝶引,来生
阴阳有序,阴阳有命;命运无常,命运无念。
往生堂肩负着游走在阴阳边界的使命,可这使命,并非什么好事。

她又见到他了。
他带着处变不惊的神态从往生堂走过,显得有些繁忙。
她听说过他,他是来自异乡的旅人,曾名扬邻国蒙德,被授予荣誉骑士的称号。
但仔细看他其实长着一张清秀的脸,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金色长发扎成蝎尾辫挂在脑后,还带着黑色的耳饰,挂着白色的羽毛。
但是…他似乎总是行色匆匆,那白净的脸上从未有过笑容。
不知怎么的,她…很像想看他笑一下。

“哇啊!”他显然被突然出现的鬼魂吓了一跳。
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女从树后出现,朝他招了招手:“你好啊,旅行者~吓到了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笑,显然已经猜到了空的反应。
“你…你是?”空不确定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到底是鬼魂还是真人“你认识我?”
“我叫胡桃,往生堂的第七十七代堂主。至于你…大名鼎鼎的旅行者我还是听过的。”
她双手摆出僵尸的样子,但看起来其实还是可爱居多。
“真是的,大半夜来无妄坡干什么?这里可没你想的那么安全,和我来吧,我可以送你一程。”她的脸阴沉下来。
“什么意思?”空感觉这个少女明媚的笑容中带着一种未知的恐惧。
“噗!开个玩笑啦!只是送你会璃月港,不是送你往生啦!”胡桃显然是故意的,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他。
她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给他带路,还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所以你半夜来无妄坡干什么呢?”她见气氛有点冰,想活跃下气氛,顺便多了解他一点。
“做委托。”他的回答很简介明了,可…她不喜欢。
“你回答能多几个字吗?还是不想和我多聊一点?”她有点气鼓鼓的。
“没有,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哼,算了。前面就是出口了,再见。”她生气了,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他突然叫住了她。
“这位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她语气夸张。
“我…叫空。”他伸出手。
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开心的笑了,把那洁白而肉嘟嘟的小手放进他的手里:“嗯,我记住了。”

很矛盾,她的身上有很多特质是很矛盾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慢慢失去了感情的波动,也许是失去荧的时候,也许是某个身心俱疲的时候,也许…是某个真的累了但身边没有一个能倾诉的人的时候。
她就像一个太阳一般耀眼,仿佛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活泼。
可是,他从她的眼里读到了一丝不一样的神情。一种,不属于活泼之人的神情。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感觉很熟悉,很…
花,要开了呢。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自己来找我的。”她站在往生堂门口,插着腰得意的对空说。
“不是你指名的委托吗?”他吐槽道。
“什么什么?我不知道啊?”她故意装傻。
“旅者,你怎么来了?”钟离正好出门看到这一切。
“额…”他转头看向她“你还是问她吧。”
“嗯?”钟离也转头看向胡桃。
她不好意思的转过头,脸颊微红。
钟离作为过来人显然知道真相,他淡淡的笑了:“堂主也长大了呀,那我也不打扰两位了。”说完便走了。
“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她想解释,但钟离已经快步离开了。
“都怪你!本堂主的清白啊!”她转头看他,用手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
“这也能怪我的吗?”他握住她的手腕“你还是说说到底要干嘛吧。
“嗯...不干嘛呀,委托的摩拉就算买你一天。”她把手背到身后,朝他一笑。
那笑容很明媚,如骄阳般射入他的心里。
很暖,很软。
“那...好吧。”他心一软,就没有拒绝她。
“好耶!陪我去推销吧,走走走。”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跑向...未来。
这个少女的出现改变了他的现在与未来,他原本孤独的心被慢慢缝补,
可他不知道的是...她也一样。
哪有什么意外的相遇,这其实是两颗孤独的心的靠近。

“走走走!说了我们没兴趣,真晦气!”对方直接关上了门,差点还夹到了她。
“你们!”他很生气,却被她拉住了。
“算了算了,没事,都习惯了。”她整理了一下帽子,又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可她已经拉着他走向了下一家。
不出意外的,他们不停的被拒绝着。可最让人为她难受的,是家家户户看她的眼光里的厌恶。
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对这个女孩有着这么大的恶意。
天渐渐黑了,月色照耀下的璃月却灯火通明。
“来。”他递给她一瓶水。
“谢谢你啊…”她接过水,表情里有些苦涩。
他很想安慰她一下,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和他并肩走在回往生堂的路上,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你…”他想说些什么,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安慰我啦,我没事的。”她带着一贯的笑容。
可他从那笑容中,看出了些许苦涩与寂寞。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她突然说。

小时候的她,也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她一直和爷爷生活在一起,所以两人虽为爷孙,却与朋友无异。
“爷爷!看我采来的梅花!”她带着一身雪花,手上拿着一支采来的梅花。
“喔,很好看呢!来,爷爷抱。”爷爷把她抱起。
“爷爷,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了。”她天真的说“我要给你准备一份礼物!”
“哦?什么礼物?”爷爷饶有兴趣的看她。
“秘密~”她狡黠的笑着。
她想给爷爷一份礼物,一份…最好的礼物。
她听说,在生辰之时,很多人会送寿桃,可现在才三月份,没有桃子。
她某天独自离开家,去给爷爷找桃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在冰雪消融之时,她看到了盛开的桃花。
“爷爷!我回来了!”当她拿着最美的桃花回家时,却只看到了无边的黑与白。
桃花落在地上,慢慢枯萎了。
那一抹绯红,慢慢暗淡下来。
她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什么表情,是什么心情,她也不愿再想起。
她带上了爷爷曾带着的乾坤泰卦帽,接过了往生堂,接下了原本就属于她的使命。
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接过往生堂的,也许是在一个爷爷走不动的时候。
但她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送人往生,竟是自己的爷爷。
在葬礼上,她没有哭,默默的捧着那冰冷的盒子,默默的走着。
她与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倾盆的思念。
她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脸上。
她知道,从那一刻起,她的童年结束了。


“这就是我的过去啦。”她笑着,但他能看出来,这不过是不想让他担心罢了。
“你爷爷他…一定还在某处看着你,所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竟然还会安慰人。”她调侃他“我没事啦…只是有点…有点…”
说着,她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他不擅长说话,所以他直接抱住了她。
“想哭就哭吧。”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你…”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以后,我在,别怕。”他说的话有些没头没尾的。
“你这算是…表白吗?”她有点不知所措。
“不是,只是…我以后都会在,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她抬头看着他的脸,脸上浮起些些红晕。
“好,但是…我希望你以后,能笑一笑。”她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
“唔…”他没有躲开“我送你回去吧。”
“嗯,好。”

“钟离先生,那我先回去了。”他点头告别。
“好,旅者路上小心。”钟离接过她,点头向他道谢。
“嗯。”他挺拔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堂主你,已经和他说了吗?”钟离看着他离开,转头问。
“嗯…我相信他。”她点点头。
“堂主你真的喜欢他吗?或者说...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可能...”她的眼里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很难说出来那是什么,有孤单,有落寞,还有一丝...对未来的感伤。
“可能是因为...我和它很像吧。我能感觉到,头和我是一样的人。”她低眉微笑着摇头。
“那...堂主,那件事,你也告诉它了吗?他知道了?”钟离的眼里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悲伤。
她摇了摇头:“还不知道,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告诉他吧...你也不许说。”
“好,这是你们的事,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但,堂主,他迟早要知道的。”
她没有回答钟离,只是默默走到窗边,仰望着夜空:“今晚月色很美呢...”
真的...很美呢...
可这夜空中,却没有月亮。
思君如满月。

“呐呐,来啦?”她远远的就看到他来了,朝他招手。
“嗯。”
虽然那天晚上以后两人的关系近了许多,但他还是话不多。
“说好了今天要带我出去一起做委托的。”她拉住他“走吧?”
“好,你小心点,跟住我就好。”他点点头。
“真是的,我也是有神之眼的。”她鼓起脸“也太小看我啦!”
“没有。”
“哼!”她不高兴了,背过脸不再看他。
“死直男…”她小声说。
“什么?”他没听清。
“没什么!快走吧!”她拉着他朝出城的方向走去。

“再会啦!”随着最后一只怪物的倒下,两人今天的委托也完成了。
“嗯,时间差不多了。”他抬头眺望,夕阳已然在山。
“那我们回去吧!”她蹦蹦跳跳的走到他身边。
夕阳西下,人影寥落。
“不说点什么嘛?”她开始找话题。
“嗯…我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实在是不擅长交流。
“emmm,你呀~说说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她的语气也开始沉重起来。
“你是说…”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也不一定要回答,我只是单纯的有点好奇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说的事吧。”她朝他笑笑。
“不…没事。”他眼里浮起一些少见的神情,她却看不懂。
“以前我也不是这样,只是…她不见了以后我开始找她,可是已经走了两个国家都没有希望。这旅行途中也不是没有朋友,只是我的心里越来越累,知道迟早会离开他们,后来慢慢的,发现自己习惯了离别,后来干脆就不再和其他人来往过密,怕…徒增伤感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偶尔的一两个颤音却又让人明白他的心里其实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这样的我…很懦弱吧?”他自嘲的笑笑。
她却在沉默后用力摇了摇头:“不,这样的你,很真实。”
“不用安慰我什么,我也习惯了。”他仰头看向夕阳。
夕阳渐落,故人何在?
“不是安慰什么,只是,我能懂。”她的语气也很平静。
“什么?”
“那天和你说的故事里,有些东西我没说。”
其实啊,我也和你一样,在伤心过后选择把自己的心封藏起来,不再展现给他人。
我不是不希望有很多朋友,只是…不愿意在面对离别。
不希望离别,所以放弃相见。
慢慢的,在所有人的眼里我也变成了奇怪的人。
他们说我最亲近的爷爷走了我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很冷血,不愿意接近我。
我不在意他们看我异样的眼神,
不在意再孤身一人。
这样…很好…
他惊讶的看着她。
她真的有很多东西,很多故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她其实和他很像,他们的心里都充满了孤独,不愿意打开自己的世界。
但他用冰冷的表情和冷淡的话语把自己和他人隔离,而她带上笑容的面具掩盖。
那天无妄坡的相遇也不是巧合,这是孤独的心的靠近。
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是和她一样的人。
所以…她很希望他能笑一笑。
“呐,空。”在他沉默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叫他。
“怎么?”他这才从思索着回过神。
“那天你说的,你以后都会在…”
“嗯…”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未来很长,没必要过早许诺。从今以后,活的更从容一些吧。”她笑的很灿烂“我们已经失去了什么,如果还不能珍惜眼前,很悲哀,不是吗?”
山高水远,希望未来有你。
岁月无常,更希望你前程似锦。
“夕阳,要落了呢。”

“堂主,旅者,你们回来了。”当两人回到往生堂时,钟离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怎么了?等我们有什么事吗?”她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堂前有一块空地,不如种些什么。”钟离笑了,眼神柔和的看着两人。
“嗯…”她思考着“说的也是呢,那种什么呢?”
“这地也不大,不如种些花朵。”钟离话接的很快。
“也是呢,什么花呢?”
“这就让堂主你想吧。”钟离说完,转身离开。
“呐,你说种什么花好?”钟离离开后,她询问他的意见。
“我不知道呢。”他耸耸肩膀“要不…霓裳花?”
“好呀好呀!”她挽起他的胳膊,笑的很甜蜜。

“呼,总算种好了。”她摸摸额头上的细汗。
“就种一朵吗?”他难得的笑着看她。
“就种一朵,够了,这是我们的花。”她的话有点听不懂,但他也没有在意,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花的旁边。
不知为何,又是一个夕阳渐落的时分,也许是某种缘分吧。
两人也没再说话,只是瞭望着远方。
他突然感觉自己手背一阵柔软的感觉,低头一看,她的小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碰上了他的手。
他抬头看她,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他也笑了,两人的十指相扣,手后是那朵初生的霓裳花。
手间传来的一阵阵温暖,慢慢的融化着他心中的坚冰。
可惜啊…后来他再回想这时,总会心疼。
命运就是这样的东西,他把最美好的东西毁给人看。
他总是在你最黑暗的时候给你点亮一盏灯,然后毫不犹豫的摔碎了它。
如果再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应该是能有一个更好的结局的。
至少…也许有那么一丝机会,哪怕只是一丝…
哪怕就是那一丝机会,他也不想再面对着离别。
可惜…没有如果。

“起来啦起来啦!说好今天陪我去一趟无妄坡的。”她毫不留情的掀开被子。
那天以后他就搬到了往生堂,看着这一切的钟离的表情却有些复杂。
“好…”他揉揉眼睛。
“大丘丘病了,二丘丘瞧;三丘丘采药,四丘丘熬…”她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唱着熟悉的歌谣。
“你觉不觉得,很像我们刚见面对时候。”他问她。
“嗯?有吗?”她眨眨眼睛。
“很像呀,那时候你也是这么唱着歌走在我前面,当时你还吓我来着。”他脸上笑意渐浓。
“嘿嘿,谁知道你这么胆小。”她狡黠的笑着,朝他吐吐舌头。
两人打趣着,她却突然一下停了下来。
“怎么…”他的话还只说到一半,却看见她直接倒了下来。
“胡桃!”他伸手接住她,却发现怀里的她像纸一样轻。
“醒醒!醒醒!”他摇晃着想叫醒她。
怀中的她慢慢睁开了一丝眼睛,面色如纸般苍白。
“旅者…”钟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看着他怀里的她,眼里浮起哀伤,和一丝自责。
“钟离!她…她怎么了?”他感觉到,钟离可能知道些什么。
“你也知道,往生堂的历代堂主都肩负着行走与阴阳两界的使命,可…这不是什么好事。”钟离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空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感觉到不安。
“长时间行走于阴阳交界之处,会受到反噬,身体会越来越接近虚无,而这的过程的快慢全看个人。像胡堂主爷爷那样已经是奇迹了,而堂主她…确实来的太早了点。”
“这…钟离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有办法帮她吗?”他急切的问。
“唉…”钟离背过身,身影有些落寞“如果有办法…当年我也不用看着她离开了…”
“空…”她突然开口叫他“别为难老古董了…他可能也是真的没有办法…既然是这样…没办法了…”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你的…”虽然这样说着,但他的脸色愈加阴沉。
“不用啦…”她突然笑了“可能…是真的要说再见了…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多…但我很高兴认识你…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我还是希望我走以后…你要记得我…”
她断了一下,继续说:“我会再那个地方看着你,等着你…你要来找我…可别太早来…我会等你的。”
“胡桃…”他的心中如刀割般疼,表情如冰般冰冷。
“别这个表情嘛…笑一下…我希望我走之前…能看到你的笑容…”
可惜,他没能做到。
直到她的身躯在他的怀里变得冰冷,他也没能笑出来。

窗外黑云压天,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倾盆的思念。
在她的葬礼上,他没有哭,只是抱着她,轻轻的走着,任由暴雨打在他的脸上。
后来,他发现自己本不老的生命开始变化,他开始有了丝丝白发。
情动,是这一生最初的苍老。
他接手了往生堂,处理着这段感情的残局。
知道一天他走进她的房间,看到了桌上的一张纸。
他拿起纸,纸上只有短短的两句话。
你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吧?别哭,要笑一笑。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他再一次没能做到她说的话,任由泪水从指间涌出,打湿纸面。
再后来,他总喜欢坐在那朵霓裳花边,看着远方的风景,直到他也成为了这风景本身。
最后的最后,某一天,满头白发的他看到了一个红发男子走来。
“我来吧,你该去陪她了。”
“好。”

雪花飘落,柴火爆起一阵阵噼啪声。
“你走了这么多年,我很孤独,现在,我来陪你了。”

璃月坊间传言,往生堂堂前总有两个鬼魂坐于花朵边,相传为冤魂。
也有人去问过堂主,那个永远满脸笑意的红发男子。
他总是给他们泡一杯茶,说一个故事。
心愿不了,神魂不散。
一个…他和她的故事
谨以此篇,献给所有孤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