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故乡
忆 “啊,生机盎然的葡萄树。”我翻看着手机相册,那是我以前在外婆家拍的一张照片,灿烂的阳光照耀在葡萄树那碧绿的叶子上,显得更加惹人喜爱 “真想再尝一次葡萄呢。”我喃喃自语道。 初逢 第一次来外婆家是什么时候,我早已记不清了。只是在记事的时候,就看见由土块和石砖拼成的小庭院,里里外外都被富有生机的绿色所包围,我和我的两个表哥便在这绿色中嬉戏打闹。 或许是乡村的魅力,我们对这里的许多事物都充满了浓厚的兴趣。独轮车,大小不一的农具,这些东西成为了我们的玩物。当独轮车停在院子里时,我们便把它当作一条船,而我们便是船员。一人坐,二人推,玩的不亦乐乎。想“参军”上战场的时候,就拿着铲子和锄头,跑到院子外的一片空地开始“挖战壕”。“呼哧,呼哧。”泥土不断飞出。没过多久,一个简易的“战壕”就大功告成了。这时,我们便拿着不知从哪里来长树枝当作枪,向远处的土房子射击。 玩累之后,我们走回院子里。这时,外公外婆把自制的凉粉和在院子里采摘的葡萄放到桌子上并招呼我们过来。看着外公外婆略显沧桑却十分和蔼的脸,让我们感到无比亲切。坐下后,我们端起凉粉就开始大快朵颐,那浓重的芝麻酱香味和微微的辣味相结合,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吃起来还是有滋有味。只是这样的味道却再难找寻。搬到城里以后,街上卖凉粉的小摊众多,但那味道却再也无法复刻。随后,我们又开始吃葡萄。这葡萄虽小,但一吸一吞,充满甜味,真是好极了。那时物质算不上丰富,孩童的快乐也很简单,但就是靠这些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事物丰富了我的童年。 常相见 到了小学,虽然去外婆家的时间大幅减少,但是去外婆家的机会并没有因此减少。而且在学校里,许多课上或多或少都提到了乡村生活,这激发了我对乡村生活的思考。在了解到童年时的经历就是老师们口中的乡村生活后,心里便迸发出无比的自豪感。在那之后,我便一直思索着怎样才能去外婆家。而我爸妈似乎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于是每当到了暑假他们就会带我去外婆家。而那时的我,也开始注重“农事研究”。 首先,是观察农作物的播种。于是便看见小舅舅拿着锄头开垦土地,撒上种子并施肥。紧接着,就是了解水质状况。来到竹林中的寺庙,寺庙下方正好有一口山泉,我便溜到那里去“检测”水质,清爽甘甜无污染。然后就是观察动植物习性。我先是跑到山上的桑葚地里去“调查”桑葚果实的成熟度。嗯,甜度度数不错,而且我的手和嘴都变得乌青。我想,这一定是大自然给予我的“奖章”。之后又回到院子里观察小猪的习性。当我凑近观察时,小猪就眼巴巴地看着我,又望了望门外,示意想要自由。然后我就傻乎乎的打开门栓。就在此时,小猪便冲出栅栏门又“哼,哼,哼!”地冲上山去。之后,外公看到这个情况也上山追猪,边追还边说:“杨炳炳把猪放跑喽。”此情此景,我一脸懵圈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在“学成归来”后,我便对天楼上的小片薄田着手运用那些“知识”,先是收集果核然后用小锄头种植,然后又是模仿法布尔观察昆虫。初次之外,我还捕捉大量昆虫运往水池中的“昆虫角斗场”观察昆虫的战斗过程。但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到,多年后我将会面对巨大的灾难。 告别 那时,我已身患重病,在他们眼中我就跟丢了魂似的。看着变成这样的我,便吩咐我妈带一套我自己的衣服并把我送到外婆家。途中,我麻木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当时的脑子一片空白,就像是电脑宕机一般。如果不是眼睛还会眨巴一下,或许在别人眼里我跟行尸走肉无异。在经过一层层乌云密布的疏林后,才终于到外婆家。当看到他们亲切又和蔼的脸,紧闭的嘴角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在交给他们衣服后,我便径直走进屋里,而外婆他们也开始在外面忙了起来。 昏暗的屋子里,我木讷地坐在沙发上,呆痴痴地望着没有任何动静的电视,时间就这样流逝,不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我想起来了什么,又起身走出屋子。来到院子,我用黄昏的余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并试图找到一些熟悉的感觉。可惜它们早就变得物是人非了。外婆家的土房子,粗看,似乎还是曾经的样子。但再看,许多刷了白灰的墙皮不知什么时候脱落了,露出了大块大块的丑陋的土洞,如同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葡萄树,不错,它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没了原来那般生机盎然,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枯枝败叶;玫瑰花丛,哼,枝头上早已没了花朵,倒是那几条粗大带刺的枝头,在余晖的照耀下,像一根根用来处刑的鞭子。“沙沙沙。”等我反应过来并回头望去,他们已经捆出一个大草堆了。当时我并没有太在意那个草堆是用来干嘛的。于是我又自顾自地离开现场…… 当我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在之前的事情,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看着周围被昏暗灯光照射的白墙,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于是我又准备睡觉。但依旧睡不着,百无聊赖下,我离开房间来到杂物间。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幽暗,好在还能看清东西。在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遭后我来到一扇窗户旁。看向外面,一块暗红的色彩映入眼帘。这无疑引起了我的注意,随着翻出窗户,我看到了一个穿着我衣服的稻草人,它脸上贴着一张简单的纸脸,胸口上贴着我的名字。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外公他们走出房间,“狗儿,走得喽。”外婆说着,便让他们背着稻草人带我去一个地方。 在路途中,我再次看到儿时嬉戏的寺庙,尽管那里没有太大变化,但通过用月光看向它,燃尽的不知放了多久的蜡烛,散落在四周的香纸,可以看出这里被荒废了很久,想到曾经的回忆,不禁有些感慨。不过我没有因此过多停留。来到一片空地,“嘭。”草人落在地上,“划—,呼哧。”火柴划过火柴盒,发出亮光。他们把一些干草放在草人身上后,便把火柴递给我。“杨炳炳,把它烧喽。”外公说道。没多想,我便把火柴放在干草上。不一会儿,火焰就吞噬了整个草人。这时,我才顿悟,这多半是一种招魂仪式。毕竟外婆他们不懂精神疾病的概念,再加上外公又信佛教,所以才干出这件事。我不由得苦笑,他们看见我这样,也露出了笑容…… 到了白天,又要回去了。临走前,两位老人站在门口,“狗儿,我们跟到就来你们嘞喽。”“杨炳炳,要好好嘞。”外公外婆说着。我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车在经过城镇时,我眼里满是震惊:突出的钢筋,遍地的水泥块,破烂不堪的建筑物。这时,我才意识到,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纵使脑中有万千思绪,流到嘴里也只有一声叹息。永别,我的故乡。 叹 儿时,我曾经透过葡萄树的叶缝仰望蓝天;如今,我低头俯视,看白鹤滩水电站的湖底,却再也看不到那片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