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

那场席卷这片土地的灾变从何时起，已经记不清了。

污秽的雪原之上回荡着枪炮声，火药的味道从四面八方袭来，空中被奇异的光照亮，但又陷入了新的黯淡。

这里仿佛神迹从未降临之地，却又如同经过神迹的眷顾才是这副样子。

他诞生于此，却又不曾带着任何的使命，流浪的血统让双脚把灵魂带到不知何处的所在。

他茫然地伫立在这颗行星的角落，观测。

无意义，偏执的奋战还持续不断。一部分躲进钢筋水泥囚笼里的蝼蚁们则开始狂欢，以其他动物的血与肉烹调出浓稠的汤汁，用盒子里的幻像取乐，在小小的桌台前合手祈祷，不断重复宛如天启的絮语：

叁待羿，嗤，砰，觞町……

它们想要借此竭力忘记某种存在，但脑海又时刻被那莫名的惶恐冲击，席卷。

它们拒绝了睡眠，希望让清醒带来安全与安心感。

用彻夜的燃灯隔绝不断侵蚀的黑暗。

它们，一直期盼着某个声音为自己带来救赎，哪怕是让万物重置的审判。

今夜注定是一个无法安眠的夜晚，大地之上的每个生命都是被仪式支配的囚徒。

天地间，一道脐带若隐若现，连接着一切，穿过海底般的夜空。脐带那端，直抵群星深处，更为深邃的幽暗。

那里也许是孕育所有思念，所有意识，所有时光的母体；

那里，将所有思念，所有意识，所有时光的积淀，归于太古，归附某个缓缓蠕动的原点（宇宙）。

百无聊赖里夜晚也如此漫长，是一个世纪，又像短短几个小时。

囚牢里的狂欢，渐渐化作狂热，化作疯狂，直到——

终焉，审判的表盘从幻像中浮现。

那个的声音降临，庄严宣告。

读秒，

枪炮声，

读秒，

哈欠连天，

读秒，

幻觉在不断溃散，

读秒，

它听到了！

它们都听到了，仿佛无数个自己正在重复这一过程，于是……

所有生命都在此时回到了最初。

这个世界也在刚才那个瞬间归零，重启。

红色的物质通过所有的大源（mana），交递在每一个以血结缘的生命之间，它们交换这个如同交换生命的源泉（od）。

这意味着新的开始，是初生，是新的一天。

“新年快乐，牛年大吉。”

“呶，红包。今年也要努力读书。”

“来来来，饺子煮好了，今天是牛肉馅儿的，用肉汤和的，贼香！”

“白肉血肠炖得了！都来尝尝咸淡。”

他在爆竹声和红色的海洋里走远。也许下个周期还会出现，然后继续观测这群被我豢养着却自以为能反抗的生物，人类。

缘起：冯骥才先生在《俗世奇人》第三卷说过，最不可信的就是写作的计划。

熟悉我的读者都知道，我写东西基本没什么计划，目前有计划的也都搁浅了（害羞），就像这篇《守岁》，就是诞生在刚才取奶奶家吃饺子吃年夜饭的路上，胡思乱想加上路上的见闻，先前偶然读过的某篇故事。

《守岁》就这么出现了。

希望今年也是一个好年啊。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