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非人哉的主角之——上条当麻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记得早些年时，观众对上条当麻的讨伐还很一边倒。
上条简直是那种可以被入选十大让人不爽的后宫男主的列表的候选人。而对他的黑点翻来覆去也就集中在：把妹手，嘴遁这两点上。
在经过了这些年沉淀后，早年讨伐上条当麻的那批人不是鸟兽作散，便是黑转粉。而坚持了十多年的原作党这才总算把上条的风评扳了回来。
对于上条的黑点，我是挺为他感到冤枉。但凡是追着小说一路看下来的人，对上条的好感都相当的高。然而，动画总是能去其精华，取其糟粕地避开正确答案。
当然，我也明白小说改编难度大，更何况上条当麻是一个相当“异常”的主角，他的异常是没有真正看过小说就不会感受到这点细微却有根本性的不同。
失忆的开篇
《魔禁》的第一卷本身讲述的不过是一个少年为了偶然遇见的一个女孩挺身而出的“boy meet girl”的普通故事。
然而，当少年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挺身而出且惨遭重创；当他醒来发现自己失去了一切的记忆后。我们和他仿佛都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从零开始认识世界，我们也从零开始认识上条。
在故事才开了一个头就删档重练的操作，我印象里还真就只有《魔禁》一家。
其他的主角要么一开始就失忆后期慢慢回忆起自己丢失的重要记忆来补全剧情的结构像是《怪怪守护神》，《LITTLE BUSTERS》；或者就是放在故事的结尾，作为主角之前行为的一种付出的巨大代价亦或者是升华主题的方式。
但《魔禁》呢，它在当麻好不容易帮助茵蒂克斯摆脱洗脑痛苦后，安排了失忆这个环节。好像是在你经历千辛万苦打败BOSS后，却被告知没有奖励以及从头再来。
在之后其漫长的本篇中，我们也不曾看见河马对当麻的过去着墨多少。就好像，上条当麻没有过去。
我们对于失忆前的上条当麻仅仅在第一卷略有了解。
这种奇怪的操作，不禁让人想问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河马要设置一个失忆的情节，为什么他要让上条当麻重新认识一遍世界？
某系列这巨大的世界观和庞杂的设定体系，是需要一个角度方便读者切入和了解。而当麻作为主角是我们读者理所当然的视角。于是剩下的就只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了——抹平读者和主角的信息差。
爽文中有一个方法叫做“换地图”：指的是通过换地图，让主角和观众进入到新的环境从零开始打拼。当角色和读者处在相同的信息量时，读者就很容易对角色代入度。
《魔禁》因为学园都市成为了固定的主舞台，上条的失忆就成为了方便读者的代入唯一解决手段。
但也因为失忆这个操作，我们更能直观了解上条的本质。
失忆后的上条一直在追逐自己过去的身影并试图让自己维持失忆前的状态和人际关系。换而言之，他在扮演自己。
然而，失忆了的他并不了解自己，他只能通过茵蒂克斯和周围人对自己的印象，让自己成为“失忆前的自己”。有趣的是，周围人并没有察觉异常。
或许我们可以用“他们才认识不到几天”的理由来解释茵蒂克丝没有察觉到异常的原因，也可以用用“他们不知道学校之外的当麻”来解释学校的同学不了解上条。
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对周围人而言，失忆前后的上条当麻并没有任何变化，他的本质依旧还是他自己。
但作为读者的我们，却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失忆前后的上条还是存在着某种细微却决定性的差异。
绝对的伪善者
在旧约一，尚未失去记忆的上条当麻倒是认为自己是个相当程度的“伪善者”——原文这么写到：“手中拥有弑神的力量，却连拯救眼前正在经受痛苦的一个女孩都做不到，我也只不过是个悲哀的伪善者而已”。
是的，失忆前的上条明显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我满足，一种通过帮助他人来实现自己愿望的自我满足。将这种自我满足定义为伪善，我们曾在很多角色身上看见过，比如《FATE》的卫宫士郎，《重启咲良田》的浅井惠。
那么什么叫做真善？利己利人，利人不利己，还是损己利人？
善与恶的辩题从古到今都没有停歇过。《重启咲良田》中，浅井惠认为：没有自己的内心，能与别人感同身受的春埼美空是一位真善之人。
因为没有自我所以能感受到别人到底是痛苦还是快乐，而因为对方是痛苦的，所以帮助对方变得快乐就是一种善的行为了。
但按照这样的定义，真善之人只不过是一种反应别人感情的傀儡罢了。所以，即便对伪善的自己身怀厌恶，浅井惠还是试图将春埼美空变成普通人，变成失去真善只有伪善的普通女孩。
在我看来，无论是想成为正义的伙伴的卫宫士郎，还是自嘲是伪善者的上条当麻和浅井惠。他们都对自己有着严重的道德洁癖且有着严苛的道德要求并试图成为君子的一群人。
而上条在其中属于更具有一种包容的特质。虽然很多人会吐槽上条只会嘴炮，但每次的战斗中上条都在倾听敌人的话语，并试图理解敌人理念然后对其加以修正。
这样的特质，让上条被赋予了一种救世主的属性。
上条所做的不仅仅是打倒敌人，他还试图为其指出一条明路，让敌人能够走上正道。
所以，一方通行才会追随上条的背影。右方之火才会认可上条的理念。御坂美琴才会将其视为自己的英雄。
如果这样的一群人是伪善者的话，那我希望这个世界有更多的伪善者。
属于上条当麻的受难
尽管看上去，上条当麻救赎了许多人，拉回了濒临毁灭的世界，甚至被别人视为英雄和救世主。
但是，上条当麻不应该背负上这样的枷锁。
河马借艾华斯之口这般评价上条“未经受任何人指导，仅遵循内心涌动的情感勇往直前之人。”
换而言之，就是“我觉得应该这么做，所以我就去做了。”和善恶无关，仅仅是因为我想。
同时，这句评价里也藏了潜台词“上条的善恶观是混沌的。”也暗示了上条当麻并不是“好人”，“善人”，“救世主”，“英雄”。
于他而言，无论倒在他面前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他都会选择去拯救。
其最典型的就是面对上一卷还在对立雅妮丝，下一卷上条便能为她们挺身而出，当然这里还是有泡妞的嫌疑。
那再打个好理解的比方：如果一方通行是将木原数多轰杀致死。那当上条当麻出现后，他肯定会想阻止一方；然后他会用人格修正拳和嘴遁否定木原数多的想法并将其修正成正常人。
杀害了一万多克隆人的一方是否应该被处死？
拥有瞬间毁灭世界和创造世界的魔神是否应该被处决？
我们站在不同立场能够得出截然相反的决定，但对于上条而言从来就只有一个选择——打到对方，让对方知道自己是错的。
整个旧约中，上条都奔赴在其他人的故事里，充当着一个介入者。
而他和敌人对垒的情景也像极了辩论场。如果看的仔细，你一定能看出上条当麻的不是单方面的嘴遁输出。相反，上条和敌人是站在一件事两个相反的立场上对抛出来的一个命题进行争辩。
上条的战斗便是通过思想和观点的争辩，否定对方的思想和行为瓦解对方的意志再将自己的意志灌输到对方身上，最后再以拳头配上“那我就消灭你这个幻想”的台词，以胜利的姿态充满仪式感地结束这一次的辩论。
我有理由相信，在旧约中，河马假借上条之口说出自己对于种种关于战斗，关于黑暗，关于悲剧种种命题的看法和理解。
河马将自己的三观赋予给了上条，然后通过上条传递给读者。这也是我也将其视为自己喜欢的人物的原因之一。
但是，在这反复的争辩中，始终遗漏了一点，上条重来都是介入者而不是当事人。尽管上条的言语多么充满力量，那也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作者河马当然很清楚这一弱点，所以他在新约中，让上条成为了漩涡中心。
被人利用后的上条开始慢慢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对方是否希望被拯救”。“自己到底能救到多少人”。
原本充满“神性”且看上去无所不能的“神明”。终于开始堕入凡尘，终于开始思考自己的行为产生的影响。
整个新约，就是对上条当麻在“人性”方面的塑造，以及在不断地否定上条当麻的立足之地。
你喜欢拯救别人？那我就让你被人利用。
你觉得自己应该出手？那我就让别人因为你的出手而变得更不幸。
你开始怀疑自己救人的目的？那我就让更多的人在你面前受苦。
终于，到了魔神篇。河马借由魔神欧提努斯，对上条当麻进行了全面的否定，也是对自己进行全面的批判。
首先，是善恶反转——当所有人都只能看见你恶的一面时，你不过是一个穷凶极恶的魔头。
其次，是他人顶替——对别人而言，是不是真实的你其实没那么重要，只要别人也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那别人也就顶替了你的位置。
最后，是自我牺牲——你会为了拯救一个人而与全世界对抗，但当这个人变成你自己后，你会为了美好的世界而牺牲掉你自己还是说为了你自己毁掉人人都会幸福的美好世界？
这三个命题，否定着上条的信念，存在，和自身。
也经过这三个否定，上条当麻才又进行一轮新的蜕变，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要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努力，我所修正的是我所在的世界。即便是我，也应该有获得幸福的权利。
于是，我们终于看见，在经历无间地狱后的上条当麻这一次将自己放在了中心，这一次他是为了拯救自己而战。
为了拯救被人而与世界对抗，为了拯救自己再次与世界对抗。无论是谁都不应该被抛弃。这样的话语当然很不切实际，也很不现实，更不可能会实现。
但即便如此，当有人愿意对深处低谷的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时，那一瞬间也还是会觉得被拯救了。
终于，上条当麻舍弃了“英雄”，“救世主”，“好人”的一系列身份，开始真正认识到自己内心。
别人把自己定义为什么人都没有关系，上条当麻是什么人只能有上条当麻决定。
而上条当麻的决定是为了自己而战，为了眼前的苦难而战，向自己所知道的人伸出援手。
再一次的磨难
上里翔流和神净讨魔这两位，在我看来是作为上条当麻的对比而出现。就像是蜜蚁之于食蜂，食蜂之于美琴。史提尔和奥雷欧斯之于上条当麻。
而上里翔流就是与上条截然相反的存在。
上条当麻因为幻想杀手而导致前15年被周围环境敌视，进而被吸引到学园都市使幻想杀手大放光彩。
上里翔流则是安稳度过了作为15年作为普通人的生活，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得到了奇怪的力量，并因此有了上百人的后宫（字面意思）。
因为这个能力，上里翔流无法回到平静的日常。也因为这个能力，让他奔走在拯救他人的路上。尽管在短短一个月里拯救了上百个女孩，而这些女孩也都发自内心的喜欢上里。
但上里并不为此高兴，在他看来，这些女孩喜欢的不过是怀有强大力量的自己。一旦自己失去了力量，那这些女孩也就会弃自己而去。所以，他无比憎恨着这个能力。
上条则相反，尽管幻想杀手给他从小就带了许多麻烦，但他却从来没有厌恶过这项能力，而是痛恨自己无法能够施展这份能力，无法用这份能力去救助更多的人。
上里和上条二人对能力的态度折射着他们二人截然相反的观念——上里认为自己成为了这份力量的工具，而上条则将力量作为自己的武器。
上里就如同过去的上条，固执地局限在是与非，善与恶，对与错当中，他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善”；但事实却让他不得不采用更丑陋更肮脏的手段。最终成为不了“善”的他开始扭曲了自己。
于是，陷入自我怀疑的上里对上条的行为作出伪善的评价。然而，失忆后的上条早在无数的磨砺后跨越了善恶的辩论。
面对上里的质问，上条认为自己行为是否对应善恶的定义根本不重要，他只知道拯救别人这件事没有丝毫的错误。而自己的任务，就是帮助那些不想活下去的人重新点燃生存的希望，并把他们从死亡中救出来。
继承了上条所有记忆的神净讨魔，虽然有着和上条一样的外表。然而，在行为处事上，二人却截然不同。
神净讨魔是典型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利用食蜂控制了英国会馆，威胁女王对上条当麻进行通缉。
但也因为神净讨魔的出场，打消了失忆前后的上条是否是同一人的疑问。
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上条唯一的武器只有这只寄宿了幻想杀手的右手。他从来不会利用阴谋手段而是堂堂正正地以决战的方式站在敌人面前，再用拳头死死打在敌人的脸上。
神净讨魔宛如走上歧途的上条当麻，被十几年的恶意扭曲，用伤害他人的手段达成目的，以玩弄鼓掌的态度傲慢对人，拒绝倾听别人的话语，将一切都作为工具使用。
即使有着上条当麻的面孔，但和上条当麻截然不同的内在让他无法成为能够给周围人带来幸福的上条当麻。
至此，失忆后的上条当麻依旧还是上条当麻，他率性而为本质从来没有变化。他曾经因为象征荣誉的枷锁束缚了自己，他也曾陷入善恶难分的道德困境，他也会为了自己没能救到的人而自责万分。
但他的武器始终是那只右手和他试图理解和包容对方的心。而他，也始终奔赴自己力所能及，能够拯救他人的路上，从未停歇。
以凡人之躯，行圣人之事。
非人哉男主，上条当麻当属其一。
我是罗马，一个试图用文字传达自己的ACG爱好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