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焚樱（上）

    尚子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树熊熊燃烧，莫名的感觉让她目光呆滞，一动不动。耳边传来的有惊叫声、哭喊声、怒斥声，一片嘈杂中隐约能听见女声细细耳语。视线中只见一道模糊不清的绀紫色身影，尚子认识她，也知道这是她的声音。

    “你可不能感到美呀。”

    神樱伫立于丘顶，每当其花开放，远处的海风会将花瓣吹散到整座村庄。

    尚子从前就听老人说，这是神樱正在保佑全村人的标志。她对此不可置否，觉得老人们还是有点牵强附会。但每当看到那棵小丘最高处的樱花树，确实会有一种神圣感油然而生。

    有时候，村子不远处的小镇上会有一些规模不大的船队到来。尚子在围观人群的行列中看到过几次，那些散发着肃杀之气的海员和武士。但她从没见到过那些船上的货物，也不知道上面载着什么。据说船员们一旦把货卸下来，就会马不停蹄地送到太宰府。而货物进到太宰府后，也没有再出来。镇里的小商贩们从来没有因为这些神秘的船队而受益。于是从小到大，尚子记忆中的城镇不断萧条了下去。最后，连村里的人们也陷入了自给但时常不能自足的境地。

    日子一天天下去。直到尚子饿得受不了了，她问呆坐在一旁节省体力的祖父：“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饱啊？”

    一般情况下，如果她语气这么没大没小，祖父是一定会生气的。但这次他似乎连发火的力气都没了，说话声音不见起伏：“等你爸和你哥的船回来，没准有鰕虎鱼吃。”

    当晚，父亲和兄长驾着小船归来。但船上只剩半条鱼了。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了一会，目光一齐朝向尚子，看得她不禁一阵寒颤。

    半晌，父亲的眼睛里透出一道不详的光，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尚子的哥哥干脆直接走上前来，双手架住尚子的肩，幽幽说道：“你不能留在这。”他的眼神里泛着饥饿。

    尚子吓坏了，她看向船上仅剩上半身肉的鰕虎鱼，决定就算要走，也要搞到它来填饱肚子。她朝船那边用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跑去。才跑到一半，听见后面一阵响动，紧接着自己的右小腿就被什么东西打中了。她扑倒在地，右边的小腿传来前所未有的剧痛。她起不了身，只能翻过身来抱住被砸到的小腿流泪。如果不是饿到没力气，这会她肯定嚎啕大哭。

    翻过身来后，她看到的是摆着投掷后惯性驱动的姿势的哥哥，他的眼里只剩凶狠。而自己的身边歪躺着一个小陶罐。被这种东西砸到腿，想必骨头已经断了。

    父兄从自己身边走过，到船上拿走了剩下的那点鱼肉。他们走进那间茅屋后直接关上了门。现在，那里不再是家了。

    天色暗了下来，尚子躺在湿润的沙滩上感受着寒冷。她想哭，但现在只能发出没有眼泪的轻微抽泣声了。

    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从未如此浓烈。但紧接着又是点点花香。尚子在昏昏沉沉中看到几片花瓣飘了过来，还有一道从没听过的声线：“你在纳凉吗？让我也加入吧。”

    “……呵……”尚子感到强烈的讽刺感，倾尽全力发出一声自嘲般的叹息。过去单纯的生活中从没有过这种心情。她努力偏过头朝声音的来源方向看去。

    一瞬间，她虽然不识字，但还是想起了以前从小镇上的道学先生那听来的四字熟语——大红大紫。

    更多的红色花瓣，大概是来自山丘上那棵神樱的吧，包围着一个人影飘动。帛青赤之影本该融入夜色，在红色花瓣的衬托下却显得尤为明显。

    尚子本来饿得头昏眼花，但这样的刺激下，她的视力竟突然恢复了。她看到对面的人身形修长，如樱花般鲜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尖长的耳朵，意味着她非人的身份。

    “啊，我看到神仙了吗？”她昏睡过去之前，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