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良缘【羡忘/墨允】中
宽敞而明亮的房屋,银砌地砖,嵌金白玉璧,而视线通往更隐秘之处,云间凤翼屏遮挡,徒留朦胧剪影,飞檐孔雀床之姿。 白色幔纱被人轻轻撩起来之时,守候在屏风侧的人见到,忙忙的跪下,轻声一句,“主君,您醒了,现在可需要洗漱更衣?” 床榻上的人迟久没有言语,只是如同发呆似的静默,等过一会儿,细细看了眼飞羽鎏金窗棱,镶钻吊灯,奢侈繁复,才恍觉此处不是静室,而后初醒的困顿顷刻消散之后,随之而来久不消退的腰酸背痛。 蓝忘机提了提垂地的衣摆,露出清秀的脚腕,一圈红彤彤的痕迹,细细凝视,与另一只脚腕对比,颇有些红肿,俯身碰了碰之后还是有些轻微的痛意,他抬起头来。 而后突然想到什么,抓着身下柔软的被褥,“魏……夫君……他去了何处,我现在可要去与魏夫人请安?” 仆从恭恭敬敬的开口,“魏公子一早醒来,说辛苦昨夜主君疲劳,去了东厨为主君准备莲子银耳粥,让您醒来之后只管休息,不必去给魏夫人请安。” 蓝忘机稍稍安下心来,昨日大婚事宜太过繁琐,晚间入睡的又过晚,确实疲乏过度,估算着现在的时间也有点晚,吩咐下去洗漱,命人收拾了一番床铺,差不多打理好自己,一道温润之声传入耳中。 “忘机。” 蓝忘机双手顿住,而后若无其事。 魏无羡放下手上的托盘,走到蓝忘机身前,微微弯腰,见着人眼眸淡淡瞥开,不与他对视,不动声色的后移几步,缓缓说道,“忘机初来接触这里,可还适应?若是有什么不合你心意的,顺着你的心意来就好,不必有任何顾虑。” “并未。” 蓝忘机僵着脸颊,转过视线,望向铜镜中自己,三千发丝披散,更显温婉贤淑,捏过桌子上的抹额,想要戴在头上,许是魏无羡在这里目光灼灼,即使只是再过平常的表情,也都叫蓝忘机无所适从,手法娴熟的几近二十年的动作,在此时都像是刚接触抹额的奶娃娃。 不论是手抖了,或者抹额戴的歪了,出错一次,就更加紧张,蓝忘机就愈加心急,也就更加戴不好,虽然面上冷淡,心里已经不知道焦虑成了什么样子。 正烦躁之际,魏无羡从他手心取过抹额,一阵温热的触摸,对着铜镜中蓝忘机的眼睛,眉眼弯弯,万分柔意,“我来吧。” 他僵直着身子,本想着开口说一句“谢谢”缓解压力,话到了嘴边,不咸不淡,说出的话倒是让魏无羡错愕的愣在原地,“抹额乃重要之物,非父母妻儿不得触碰。” 蓝忘机快速低下头来,发丝飘落于眼前,盯着自己攥的手筋凸起的双手,更是头脑一片空白,长长的睫羽颤动,似是也不能接受心口不一的自己,可又实在不知说些什么,这般痛恨自己的不善言谈。 而后忽闻魏无羡一声轻笑,像是春日里的落英缤纷,倏倏忽忽的撒下满园的绮丽风景,抚落在他心田,轻柔地摸了摸蓝忘机的肩膀,“可是我们成亲了啊忘机,我是你夫君,自然可以碰你的抹额,算不得逾距。” 说话间,他替蓝忘机戴好抹额,手指拂过抹额蓝色长带,瞧着镜子里标志轻灵的可人,语气更加柔和,“为你准备了银耳莲子粥,快到晌午,怕你饿,先吃些粥垫垫肚子。” 蓝忘机还未回神,直至魏无羡盛的一碗银耳莲子粥递到他眼前,这才接过来,有方才的几分羞赧,他没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吃着,魏无羡这才又开口道。 “下午我没有什么事,若你有精力,我陪着你逛一逛魏府可好,熟悉熟悉家里。” 蓝忘机不假思索点头。 魏府不同于蓝氏,那样清雅高洁独隐群山,而是偏向于大气高贵,光是在他们房间的家具摆设,无一不精致华丽,更别说在魏府的歇山转角、重檐重栱、绘画藻井,都是鼎鼎的夺目。 午后初春,没了正午那样的日光,浅浅有了凉风,院落中的枝木泛了绿芽,昂扬的撑着嫩嫩的茎叶,迎着风飘飘洒洒,格外的秀丽清新。 看过了魏府的主殿,大致上了解了一番,魏府之大,饶是蓝忘机体力再好,可也禁不住这样折腾,魏无羡见着他走得慢了些,想起了什么,拉着他的手,对他笑道,“突然想起来在婚前,我在府邸西北角处建了个花园,正好用来歇息歇息。” 有人日日在那里打理,种下的百花随着大地春日的到来,虽都隐忍着含苞待放,等待时机绽开,一个个花骨朵,五颜六色,紧簇繁花,倒也是显得一番趣味,漂亮至极。 魏无羡对他说着,“我记得忘机你在蓝氏后山也种了许多花,想来你应该喜欢这里,若你觉得还缺些什么,尽管告知我,我去给你置办。” “……没有。” 蓝忘机慢慢抬眸,正对上魏无羡一双如墨牵华的双眸,见着他看过来,粲然一笑,蓝忘机慌乱的别过眼神,魏无羡摸着他的手,“这里再过半个月左右,便是真的满园春色,到那时候,就是最衬忘机的了。” 毕竟娇花需得美人相配,相互映衬,方才能显出娇花的娇,美人的美。 锦衣坊。 魏无羡前脚刚刚踏进屋内,后脚还未落地,就听的聂怀桑长长的“咦”了一声,纸扇握在手心,倍感新奇,“真是稀客啊,自你大婚,可真是处处不见你踪影,怎的今日亲自大驾光临,可是有何事开找我?” 魏无羡淡笑,跟着聂怀桑一同去了二楼,对方又准备了茶水瓜果,坐于窗前,聂怀桑摇着扇子,“说吧,何事找我。” 魏无羡:“想来买一些丝绸锦缎。” 聂怀桑惊讶,“没了?!” 魏无羡:“没了。” “不是,就这么点小事,你过来干啥,你直接传信告诉我,我给你送过去不就行了!正好今日新到了一批锦丝,我还当你遇到了什么,结果就这?!” 魏无羡微微摇头,“以前送来的那些美则美矣,太过落俗,这次需要的丝绸锦缎不同于以往,要的是流云蚕丝,上等绣娘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修身适温的布料。” 聂怀桑:“要这么好的布料做什么,这样的布料耗时耗力,最起码也要一个月才能弄出来,最关键的还死贵,就是咱俩的关系这么好,我也不会给你便宜多少。” 魏无羡不甚在意,“银票多少都可以,能给我做出来就行。” 聂怀桑多嘴问一句,“给谁做的?” 魏无羡轻微勾了下唇角,想到什么,连带着面容温和几分,指骨曲起放在桌上,“给我家主君做的,他适合这种衣料,自然要给他最好的。” “蓝家的二公子?” “嗯,是。” 聂怀桑感叹一句,“你对蓝二公子是真挺好的,给蓝家的聘礼一直从蓝氏山门前到山脚下,多得数不过来,之后我还听说,是不是二公子与下人随意闲谈中,说想要一处空中阁楼,第二天就给人造了出来,暂且不提衣食住行上的细致。” “你这是娶了个主君,还是娶了个祖宗。” 魏无羡轻飘飘地看他一眼,端着茶杯浅浅地啜饮一口,极为平淡,“要不然我有主君呢,你现在估计还在被你大哥逼着相亲呢吧。” 聂怀桑:“……” 有风的黄昏,虽已是五月份,穿的太薄,估计也会被轻微的凉风激的打个寒颤。 魏无羡回来时,刚刚进了院内,枝影相招呼应,叶满柳条,花舞之景,蓝忘机坐在他亲手打造的精致千秋上,头轻轻歪在一边,伴随着日光暖阳缓慢移动,在他脸颊上划着浓墨重彩的斑斓。 也不知闭着眼睛是否已经睡着。 地上的花叶柳条被踩着,发出一点点的响声,不见蓝忘机有任何反应,魏无羡愈加小心,走近了蓝忘机,俯下身子,摸上蓝忘机交叠在一起的双手,许是因为夕阳还未消散,故而还是带着阳光的暖意。 魏无羡在细细看着他的眉眼,心道忘机生了一副清涟如霜的面容,总是不冷不淡,也不知笑起来之后又是何等的倾国倾城,笑了一声,将他落在唇边两缕发丝别到耳后,抚了下他的鼻尖,轻声地开口。 “忘机,我们回屋了,待会天黑了可就冷了。” 在蓝忘机一声弥漫碎语,魏无羡将他横抱起身,灿丽的朝霞橙光映红,夕阳西下,绮丽烟火,他一步一步,怀抱着蓝忘机,而后在他肩上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蓝忘机眨了下眼睛,盯着人的下巴,“回来了。” “嗯,刚去了锦衣坊,给你进了些锦缎,之后我让人给你送过来,想要做成什么样的只管让下人去做便是。” 魏无羡走到屋内,刚要带他去床榻上,蓝忘机挣扎了一下,“我现在还不困。” 把人放在凳子上,蓝忘机端坐好身体,将放在桌上有一会儿的汤盅掀开了盖子,取过在托盘里的小碗,舀了几勺,“这是阿娘那会送过来的葛根赤小豆煲鸡脚,现在已经不烫了,正好赶上了。” “你喝了吗?” “喝过了。” 他们相处的时间已经有一个月有余,蓝忘机自然不会像之前初大婚之时那样紧张无措,况且这一个月以来魏无羡实在对他过于好,消除他所有恐惧与害怕,虽并不同于如常夫夫那样恩爱甜蜜,可也算平淡如水,两心相守。 也是很好的结果。 蓝忘机并不想要奢求太多。 他与魏无羡,这场成婚,对他来说,本就是一场天赐,根本没有想到的结果,却是如了他的心意,让他与心悦之人成亲,莫大的荣幸。 所以之于感情,他希望魏无羡也能够喜欢自己,但如果不可强求,那蓝忘机我不会有任何的失望,不论魏无羡出于责任,出于补偿,才会对他这般好,他都会感激。 深深的记在心里。 ……………………………………………… 千秋就是秋千昂,古代是叫千秋的。 碎碎念:我真的好喜欢这样平平淡淡的相处啊,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相敬如宾又温情脉脉的相处,这样的感觉才是生活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