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致郁向】呐，请你吃的糖
文：茶子（@然然然然然1 ）、小秋（@喵星特使-Xiaoqiu ）
不如当做是，两位少年的一个美梦吧。
——题记
（一）
“婆婆，爸爸还没回来嘛？”
“快了快了，听说下个月就回来～”
“妈妈呢？她也去救火了嘛？”
“纳米啊，先吃饭吧！”站在厨房门口的老人，放下了拿着抹布的手。
说来也奇怪。几乎从记事起，纳米的家里，就只有婆婆和纳米。爸爸妈妈每天都在加班，家里的大小家务，是婆婆和纳米做好的，家长会也是婆婆去的。
纳米认真地想了想。他大概忘记了爸爸的存在，对妈妈的记忆，也只是剩下一点。
他上次看见妈妈，还是三岁多的时候。
“我，我要和你爸去上班了，你别跟过来！”妈妈匆忙地打开门，作势要关门。
小纳米倔强地扯着妈妈的衣角，她手肘往前一推，小纳米倒在婆婆的怀里。随后是匆忙的关门声。
“纳米？”婆婆突然出现在纳米的眼前，把他惊了一下。
“别发呆了，过来吃饭吧！”
他站起身，默视桌子上的一个小台历。今年过得好快呀，他们还好吗？
吃了一顿不知滋味的晚饭，纳米回到这张桌子旁，拿出熟悉的练习册。嗯，这是今天学的东西：三角形内角和，多边形内角和。全等三角形，平行，相交，垂直，看这笔尖一卡一卡的，在厚厚的纸张上跳舞。“我不是天才，也不是尖子生，可也不害怕遇到难题。只要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舰长！”电话和往常一样接通了。
“我说啦，叫我梦泽就好！”是他，那个托着下巴的声音。
“梦泽舰长！看看数学试卷二十二十一二十二题，这几道题怎么做？”
“这个题，来，我们先读题目……”
“哇，原来是这样！谢谢你，梦泽舰长！”纳米终于把试卷写好了。
“嗯嗯，下次不许再叫啦！”梦泽疲惫地伸着懒腰。
“为啥？你不是说过，要带我们一起抵达比邻星的天际嘛？”
“哎，那是我以前太幼稚了。都初二了，我只想找到一个女朋友……”
“女朋友和朋友，有啥区别？”
“这个，我也不知道。对了，还记得我们今天路过的那个大门吗？听说是重点高中，很高分数才能考上的。”
纳米仰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所以，柯伊伯带中转站啥时候建好呢？”
“还真有你的！”
“舰长，你说，这个月也要过完了。我爸妈还会再回来嘛？”
电话里的声音，突然暂停了三秒。宁静也包围了天空，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会的。”
所以，柯伊伯带中转站啥时候建好呢？他带着这个问题，走进八年三班的教室。
（二）
八年三班的教室，在天蒙蒙亮时的学校，一直是一颗启明星。
之所以会这样，只是因为班里的两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人。
班长，和梦泽。梦泽是最近才提早回来的。
纳米想起来，梦泽说过班长的事情。
班长在梦泽眼里，是很自闭很孤立的一个同学。她的嘴巴仿佛隐形，一整天时间，只知道埋下头来学习。班里有什么通知，她总是第一时间写在黑板的顶端，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学习。A同学有一句名言：“整个学期，要是能和班长说五句话，那肯定，不一般的熟哇！”
梦泽，对她又是羡慕又是崇敬，因为他觉得像班长这样的人，肯定可以考上那座重点高中的。
老班也是这样觉得。“小琳，平时多些休息吧，周末和伙伴们聊聊天，逛逛公园也好，以你的学习态度和学习情况，将来考上重点是没问题的。待会我开班会，就让他们提前一点回到教室吧。”
班长的脑海里，回荡的却是另一个声音：“要想清楚你是什么东西，啊，我这个当爹的，还有长辈，老师，就是你的上级，啊，想清楚你对上级的态度！”
“好的，我一定和同学们通知。”说完，班长转身离开。
“哎……”老班不知不觉地叹了气。
班长回到教室，也没有再说什么，拿起一支粉笔，站在一张椅子上，贴着黑板，用力写下几个大字：下节课开班会。
“嘿，下节课开班会”几个眼尖的同学，就开始在教室门口喊。不一会儿，当老班走到教室门口，该到的人也来齐了。
回到班里，班主任调整同学们的位置，公布了新的学习小组名单。
“我们的学习小组，是根据同学们最新的学习情况设置的。希望大家可以认真对待，互相学习，取长补短。记得，同学们是我们的队友，不是我们的对手。一起学习才有更大的进步。”
教室里顿时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有疑问的话，可以下课后说。”
纳米悄悄回头看。只见梦泽和自己一样，脸上一阵惊愕。
下课铃刚响，班主任径直走回办公室，纳米想起身说些什么，只见班长的手里攥着两张东西，冲出教室。
“班长怎么了？”有人发问。
“不知道，这会不会是…这不好说。”A同学看见门口的梦泽和纳米，欲言又止。
梦泽拽一下纳米的衣角，两人侧身走到男厕的背后。这是走廊里的一块小角落，平日里，同学们有悄悄话，都喜欢藏在这边聊。
“老班这回是想干啥？让她来辅导你的学习，她能行吗？”
“她的成绩挺好的吧？”
“嗐，我不是说她的成绩，”梦泽顿了顿，“老班从不让班长单独辅助一个人的学习，她没当过学习助手啊。再说了，像她那么不经常说话的人，能辅导好你的学习吗？要是她对你不乐意咋办？”
“不行，我们去找老班说说。”但还没来到办公室门口，两人忽然听见争执的声音，赶紧停下脚步。
“我现在连自己的成绩都顾不好……为什么还要负责纳米的成绩！”
（三）
回答她的，依然是温柔和耐心的声音。
“小琳，你不需要为纳米的学习负责，该负责任的是我。”老班安慰地说，“我也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和纳米，结一个学习的互助对子，平时互相解答疑问，聊聊学习的方法和经验，对互相都有帮助的。”
班长的语气，却没有丝毫放松。
“老师，这是我前几天的数学成绩，这是我上个月的数学成绩，已经退步了整整十分！十分放在全级，就是退步十名，我想抓紧时间学习数学，不然期末考怎么办呢？”
“是啊！”窗外的两个男生，也悄悄地点头。
“小琳，来，我们坐下来慢慢说。你说的数学成绩，那只是一个数字。每次考试的难度不一样，这次的分数高，不代表考得很好；同样，分数下降，那也不一定是考差了。考试只是学习的方式，分数也只是一个数字，它不是学习的全部嘛。小琳，学习不是只为了考试呀。”
“……老师，可，可是。”
“我理解你的心情，知道你很担心自己。互助小组不会影响学习的，不如试一下吧。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的。”
“好吧，老师，我先回去自习了。”
“嗯嗯，去吧。”
话音未落，班长的身影带着一阵风，突然出现在纳米和梦泽面前，两人躲闪不及，只好呆在原地尴尬。幸好，她依旧什么也没说，又径直走回教室。
“那，试试吧。”梦泽看着楼梯口，“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班长？”纳米的声音，很快便出现在了班长耳边。
班长抬起头，并未说话。
“想问一下，可以加你的联系方式嘛？平时有不了解的知识点，方便找你。”
班长的脸上没有表情，迅速抽出便条本，刷刷地写了一行数字，双手一递：“嗯。”
纳米看见后排梦泽凝视的目光，有点忐忑地接过便条，“班长，我今晚可以问问题嘛？”
对方再次抬起头，笔尖甚至没有停止动作：“行。”
（四）
时间就是这样，随着笔尖的转动而流逝，带走新奇，汗水和泪水，也带走了记忆。每天清晨，纳米走在风吹过的街道，温和的朝阳下，大片大片的黄叶红叶翩翩飞舞，仿佛一只只温暖的大手。他盯着它们，幻想着，这一双双大手可以将他的小手握紧，一定会的，那就像是爸爸妈妈的手。不，那就是。
“咱们的儿子一定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堂堂正正地在大地上扎根，不怕风吹也不怕雨打！”一个英武的声音仿佛在说。
“那当然！”
“有志气！你长大以后想做啥？”
“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不当坏蛋，再怎么样，也要做一只好蛋！”
“哈哈哈哈……”
秋风尽兴后，只剩下满地的落叶，铺在了纳米心头。
“纳米！”一只手臂突然出现，搭在他的肩膀上。
“舰长，你还是这么早！”纳米扭头笑着，把一只手臂也反搭回去。
梦泽忽然压低声音，“纳米，这过去好几天了，你觉得班长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嗐，她能不能解答题目？还有解题的步骤，知识点什么的，她说得怎么样？”
“没问题啊。我问班长题目的时候，她很认真地解释，每个我不懂的步骤，她都另外写在本子上，一边解答，一边拍照发给我，知识点也标注得很详细，直到我会了才挂电话。”
梦泽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唔，我很好奇班长，她对我也没有不耐烦，但从不和我聊题外的事情。就算唯一有一次回应我，也只是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
“她不是一直这样么？”
”是吧。昨晚，我爸爸的战友也来了，他过来是帮爸爸带这个月的生活费，还很关心婆婆呢。”
“哈，”梦泽挤出一些笑，“那挺好的。”又拍了拍纳米的肩膀。
“下个月，我爸妈大概就会回来，还可能带他们那儿的特产，到时候和你尝尝！”纳米也笑起来，但互相看向对方的眼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纳米，我们总是会长大的。对吧？”梦泽突然说。
“管它呢，现在可还没有～”纳米往前一跨，再一小步，双手举高用力蹬地一跃——以虚空的“三步上篮”，“投”进了学校大门口。
当然，教室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开着门和窗，几根白炽灯管下，是静坐的班长。
（五）
纳米很奇怪，班长今天从清早进教室起，好像一直坐在原地。以至于中午放学后，班里的同学们都在食堂，他还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班长还待在自己的那张椅子上。
“班长？”
班长的目光移向纳米。
“班长怎么了？是不是也嫌弃食堂的饭不好吃啊？”
班长揺了揺头，神色有些苍白。
纳米不管不顾地说，“我爸妈下个月就要回来，而且还会带一大堆零食。嗯，到时候，如果食堂又做了太难吃的饭菜，我们就可以，偷偷吃掉那一堆零食了～”
班长却拿手臂掩着下巴，似乎在尽力掩饰自己扭曲的声音，“你的爸爸妈妈……”
“纳米！等你很久了，原来还在教室啊！”窗外传来梦泽的叫喊。
“哦，我很快出来！”纳米回应着，但还没有行动。
班长还想说些什么。“哎，快点儿，食堂都要下班了！”梦泽径直走进教室，拽着纳米的手，走向了食堂。
空荡荡的教室，又只剩下班长一个人。
这天放学时间，班长一个人站在教室外走廊，凝视西天翻卷的乌云。楼梯口旁边，纳米和梦泽只回头看一下，就匆匆地出来了。
“对了，忘了和你说，今天是我婆婆的生日！”
“好哇，那就祝你婆婆生日快乐！”
“要不，今晚我们一起回家，参加婆婆的生日晚会？”纳米停下了脚步。
“我是很想去的，”梦泽有些惋惜，“可是现在家里开饭了，没有和家里提前说，他们会担心的。”
“好吧，下次我一定提前说，”纳米也没有勉强，“那我们就各回各家？”
“嗯嗯，回见啦。”两人互相道别，纳米渐渐消失在天桥对面的街角，一阵寒风猛地袭来，让站在原地的梦泽打了好几个喷嚏。
纳米一回家，就给婆婆一个很大的拥抱。
“婆婆生日快乐！”婆婆摸摸纳米的头，“婆婆又老了一岁，越来越不中用了。以后的生活，要靠你自己呐。”
“婆婆，放心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要长命两百岁啊！”他的眼里带着光。
“两百岁啊，那不得成精了！”婆婆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今天你林叔叔也来了。”
见纳米疑惑的样子，婆婆又说：“他在厨房呢，今天他请假来探望我，说什么都要帮我烧火做饭，真是不好意思啊……”
这位林叔叔，纳米自然是认识的。他比爸爸小几岁，听说是多年的战友，和爸爸关系很好，每个月的休假时间，他都要顺路过来探望婆婆和纳米。
纳米细听，厨房那边果然有动静。走近厨房，只见一个干练的青年男子，围着婆婆的粉红色围裙，正把两个干面饼放进水里泡。锅里大概是炖着食物，在一旁咕嘟咕嘟地闷响。香气从锅盖的缝隙溢出，在空气里蔓延，流动，升腾，不一会儿，终于布满了小小的厨房。灯泡在半空放亮，叔叔的魁梧身影若隐若现，就像一尊下凡的天将。
“纳米，瞧这油烟，快去帮叔叔开窗，”婆婆在身后连忙提醒。
纳米走到窗边，把窗开一半，“叔叔，这样感觉好些了嘛？”
“没事儿，这点烟幕不算啥！”林叔叔爽快地说，“纳米回来得正好，看这饺子，多鲜呐！”
“谢谢叔叔！”纳米已经按耐不住，赶紧从橱柜里拿出三套碗筷，一套给婆婆，一套放在留给叔叔的位置上，最后一套是自己的。他正想过去揭开锅看看，一团仙气已经从厨房飘出来了！
一盆热气腾腾的饺子，被叔叔端正地放上八仙桌，叔叔拍拍手，回头又走到厨房。“阿洪，你也来尝尝鲜吧！”婆婆在他身后招呼。
“大娘，您和纳米先吃，我这还有炒面在做呢！”
在城市的另外一头，身心俱疲的班长掏出钥匙，拧开门锁。眼尖的她，一下子便瞧见了那个中年男子，正一脸阴鸷地靠在沙发上，双手固在胸前，一言不发。
“爸。”她伫立在门口，见男子仍然不说话，双手保持动作，脸色也丝毫不起波澜。就在这僵化的时刻，一只绿豆蝇从窗外进屋，稳当地落在了男子的鼻头。男子厌恶地挥手赶走，于是班长不再理会，径直走进房间并反手关好门。
三个青粉青粉的水蜜桃，稳坐在桌子中间的琉璃果盘，这是婆婆今天特意买回来的。纳米知道，婆婆平时省吃俭用，除了本地特产的苹果，别的水果很少舍得买，更别说是不当季的水蜜桃了。他欣赏着几个甜滋滋的水蜜桃，提前想象，把它洗得干干净净的，拿小刀一点点地削皮，汁水从果皮底下渗透，切出一片果肉尝尝，鲜甜的味道好极了……
“来喽来喽，长寿面做好喽～”林叔叔端着一大盘黄金炒面，转眼就来到了跟前，“大娘，纳米，你们太客气了，都还没动筷呐！”
说着，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夹子面，放在婆婆的碗里，“大娘，祝您健康长寿，生活愉快！”
婆婆感动地致谢，他又夹了一些面，放在纳米的碗里， “纳米，你的生日也是在月底，说来也快到了，预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正派的人。不要让你爸爸失望！”叔叔说最后那句话时，语气特意加重了一分。
“那他呢？让我失望多少回了。”纳米一边致谢，吃着鲜香的炒面，一边却在心里暗想着。
看见洋溢着笑容的婆婆，纳米还是放下了心情，专心地享受桌上的美食，倾听叔叔介绍天南海北的见闻。
（六）
班长呆坐在房间里，机械地嚼着两块饼干。也许，这是今年最糟糕的一顿饭了。她想。
这大概也不算一顿饭。因为她根本不敢跨出房间的门，到外面去打饭。
那个男的，要惊动他去做饭，自然是做梦。那个女的，总算是下班回来了，也是叫的外卖。三个人，买一小份咸鱼饭，一小份番茄火锅。这还不是故意给人难堪？
轻傲的声音，仿佛客厅的空间已经装不下了，一定要挤过来，挤过来，挤进她的耳朵里。
“就说她不行吧？整天在学校当班长，帮人做作业抄作业，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看吧，这次又跌了！”
“就是，越长大越不听话，越不听话呢就越是长大，”一个尖刻的声音附和着，“以为自己长翅膀了吧？会飞了吧？哟，就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现在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
“从小就把她锁在家里，让她不要贪玩，好好学习，谁来了都不让见面……怎么还是要当个废物呢？”
房间门后的小琳，脸上两行泪线滑落，双手却在渐渐地握紧。
那女的口气放缓，似乎也是有些惋惜，“那时候，她要是敢不听话，就揪小辫子，不准进门啦，不准吃饭啦，罚站，罚跪，不准睡觉，你还说拿棍子抽了不少。看来还是没教好嘛。”
“老师还说她的体检不正常，严重抑郁什么的，就是在找借口，装病！”男子又愤愤地说。
“当班长了，有本事了，就让老师合着来骗，呵，一起来骗……”
小琳在门后认真地听着。她终于忍不住了，打开房门，对外面的人大喝。
“你神经病！”
“我不需要你们的掌控！”
那女的见状，轻蔑地一笑，“放屁！”迎面抬手就扇班长一巴掌，“给我跪下！”
小琳彻底爆发了，抄起桌子上的一锅火锅底料，猩红且滚烫，朝女的脸上劈脸盖去，“你去死！”
女的顿时发出惨叫，小琳面目狰狞，把锅往桌子上一拍。“我今天还不到十六岁。我现在可以立即把你们杀了，我不需要去死，就是你们下地狱而已！”
男的已经吓呆了，瞪大着眼睛，和饭里的那个咸鱼头有几分相似。他抖着手指，声音也在打颤，“造孽啊，造孽啊……”
小琳蹬了男的一眼，随即打开屋门，摔门而去。
“我认识你爸爸的时候啊，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叔叔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当时才十九岁，天真得很。整天想着指挥千军万马，立下军功，”叔叔不禁笑起来，“而你爸爸，当年正是二十三岁，来到队里有些日子了，大家都喊他舰长……”
“舰长？”纳米突然发问。
“是啊。那时候，神舟七号成功上天，他晚饭也顾不得吃了，就站在电视机前面看，看了就很激动，说我们的航空母舰不止要下海，更应该飞上天去，飞上无边无际的星辰大海去。我们说，那派你去当舰长好不好？他满口答应下来，比我还狂呢，哈哈哈……”叔叔说得尽兴，又喝了一杯酒。
纳米有些惊奇，原来爸爸也有这样“中二”的时候。“那太好了，等下个月爸爸妈妈回来，我就可以和爸爸聊太空的事情了！”
叔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竟一时语塞。他不说话，默默地拿起酒瓶子，又满上一杯酒。
“婆婆说，爸爸妈妈下个月就回来了呀！”纳米又补充说。
林叔叔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婆婆。
“唉，是婆婆做得不对，”婆婆缓缓地开口。
“……纳米啊，你懂事了，有些事情，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爸爸妈妈，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她还能说什么？她什么也不想说。
班长跨步走上顶楼，她觉得，这一切已经受够了。
她想到了自己的外婆。从前，外婆还在世的时候，日子虽然也不好过，可是总归还有一处避风港。她很记得，每每自己受委屈的时候，外婆会牵着她的手，把她抱进怀里，温和地安慰。
小琳幻想着外婆的音容，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天台的边缘。
“乖妹儿，不怕不怕，婆婆在呢，莫得人能欺你……”
“要做一个独立自强的人，别听你老头说抓子，抓个管，他脑壳不灵醒！”
一阵清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她看到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一直在犹豫，彷徨，也有些不知所措。
终于，她慢慢地蹲下来，埋头低泣。
“嗯。”纳米的回应似乎很平淡。“婆婆，叔叔，我，我吃饱了。现在回房间写作业。”
“去吧。哎……”婆婆没有再说什么，叔叔也没有延续话题，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纳米站起来，回头想进房间。还没走两步，四肢却突然不听控制，一个趔趄，他没有站稳，顿时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他没有喊疼，挣扎着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打开房间门，又反手把门关好。
纳米再次倒在床上，心里终于完全崩溃掉。他把头捂在被子里，失控地放声哭泣。
直到一片白色的“棉花”，从天空缓缓飘落。
起初是一片，两片，三片，不一会儿，云朵们像是引来了一群白色的蝴蝶，蝴蝶在深灰的暮色里，纷纷扬扬地飞舞着。
那片片雪花，也落在了班长的头上。
“下雪了。”他们在心里默念。
班长很喜欢望窗外，也很喜欢下雨天还有下雪天，因为这样望向窗外，可以给自己一种更安心的感觉。和世界的种种烦忧，暂时隔开的感觉。
但是，长期被父母锁在家里的班长，很少近距离的接触雪花。
这是她头一次……
她悄悄地站起来，张开双臂，安静地和雪花们相拥。
窗前的纳米，静静地望着这一片一片的雪花，静静地发呆。
（七）
在这个海边的“雪窝子”，看见倾盆大雪，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按往常来说，来到十一月中旬，就可以看见初雪，雪花落在一群还没落叶的绿树上，就像要制作冰雕似的。
纳米看着桌面的台历，月底的日期，依然是一个可爱的卡通图案。
从小，婆婆就对他说，纳米的父母在下个月就会回来，还让纳米把一切期待的事情都记在日历的日期上，包括自己父母回来的日期。日历换了一本又一本，衣服小了一件又一件，没想到，他期待的事情，却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刚刚发现，自己在日历给父母的回家日特地画的卡通形象，完全被涂抹掉的那个日期，是自己的生日。没错，他的生日就要到了。
于是，周末的傍晚，他走进了一家小超市。
“抱歉，班长，我的爸爸妈妈不会回来了，这是我特地给你买的零食糖果，收下吧……”
“啊……”纳米转身离开，班长看到这些，又注意到了那个有点失落的身影，甚至更有点不知所措。
班里还有其他同学，她不太想把事情传出去，就默默地把糖果收好。
“纳米，祝你生日快乐！”梦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班长一边在看书，一边却在悄悄地听着。
“谢谢！舰长，今晚你过来吗？我们一起庆祝生日吧～”他好像又开心起来。
“好啊！中午放学，我和家里说一声。”
“那要不我也……”班长突然想到。
“不了不了，刚搬到舅舅家没几天，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以后再说吧。”
班长把这个“荒诞”的想法抛在一边，又回到题目的海洋里。
纳米发现，今天的时间真是过得飞快，上课的时间好像也不长，听一会课就是中午，吃一顿饭，写写题目，就到了下午。
班长一边啃早餐，一边记笔记，不知不觉地，回想起自己的生日。父母不在乎她的生日，甚至连她的出生日期也会记错，在填表格的时候，还闹过不少笑话。有一次，她父母因为出生日期的问题争执不下，最后她翻出身份证一看，两人都是错的。
倒是她的外婆，一直记得她的农历生日。渐渐地，她就只认农历生日了。
“小琳。”这个声音，让她一瞬间梦醒。
“怎么了。我上课走神了？”她慌忙地抬起头，却看见老班关切的眼神。
“小琳，早读时间差不多了，你待会组织一下吧。”
“还好还好，还没到上课时间……”她连忙点点头，把课本翻到封面拿起来。
放学铃声一响，纳米就站起身，提起书包找梦泽，“舰长，我们走吧！”
梦泽把还没做完的作业往书包里塞，被纳米连请带拽地弄出了教室，“这么快，你是提前收拾的吧！”
“小朋友真难照顾。”班长莫名其妙地想到这句话。
（八）
梦泽对纳米的家是很熟悉的，他也不是第一次去纳米家串门了。纳米从小孤单，每当有放假的机会，梦泽常常走路过来串门，时间一长，只要听到那熟悉的敲门声，纳米就知道是谁在门边。
“诶，林叔叔也过来了？”梦泽看见一辆熟悉的吉普车，在纳米家楼底下靠边。
“叔叔！”车窗缓缓地摇了下来，只见一双大手率先伸出窗外，友好地挥了几下，随后是那亲切的声音，“大家都在啊！我们这也是刚下班，一块上楼吧！”
于是，两人在前，叔叔在后，喝口水的功夫就来到门口。
“欢迎欢迎！总算是把你们盼到了哇！”婆婆的心情大概很好，“外面风大，快进来坐吧”
可是进屋以后，大家也没有闲心安坐，去各忙各的了，林叔叔坚决要帮婆婆做饭，而纳米和梦泽拿出了作业，在书桌上飞快地“刷题”，纳米甚至还和班长联系，借问了班长当天的物理笔记——梦泽真的没来得及带。
班长倒是潦草地吃了晚餐，正在闷头学习，只是，过了一会儿，她拿着笔的手猛地停下。
今天房间里的杂音，似乎有点大。
她努力保持镇定，观察房间里的东西，突然，一声欢呼，险些让她从椅子上弹起来。
“干杯！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她的一双眼睛在房间里扫视，找寻“嫌疑人”躲藏的地方。
这时，又有新的“杂音”传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她的目光定在了桌面，桌面上的手机，终于传来了最大的乐音……
“祝你生日快乐！！”班长一跺脚，一把抓着手机，三两下打开，想要把玩恶作剧的人痛斥一顿。
可是，她很快就愣住了。
“纳米没有挂电话？？”
自然，对面的纳米是没有察觉的。班长正想把电话挂掉，她突然听见了一句话，
“纳米，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她的动作又屏住了。
“叔叔，你可不可以说说，爸爸他到底怎么了？”
对面的声音，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
班长把电话免提打开，她也想知道一切的真相。
而对方的答案是……
“你爸爸是一个英雄。”
（九）
“你爸爸是一个英雄啊。”林叔叔的目光如炬，让人无法怀疑他说的话。
“你想知道他的故事吗？”纳米点点头，叔叔才沉声说道，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十二年前，有一场连天的大雨。泥石流冲向了兴关镇，大水把县城冲塌，很多人被困在里面。
那是他的家乡，他一下子就疯了。他的父母妻儿，岳父岳母，都困在灾区里面。他立即去找队长，说无论如何都要立刻参加救援，如果没有组建队伍，他自己走也要走过去。
这以后，我们的队伍集合，开进到灾区救援，帮助了很多被困的人。
一路上，他指着一堆堆的瓦砾废墟说，这是一家书摊，他上学时常常在那儿看武侠小说，这是一家商场，他和老板的小孩玩得很好，不知道还能不能挖出来，这是一家托儿所，他的儿子也在里面……”
纳米瞪大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婆婆在一边无声地落泪。
“其中一栋居民楼有人被困，还燃起了大火。”
“他坚决不让我进去，说，你是独生子女，家里就只有你，不能冒险！”
“但我还是坚持着要进去，我们队伍也来不及商量，一起划船冲了过去。”
“就在我们划到楼道，走上楼梯的时候，楼上突然发生了剧烈爆炸，石头玻璃杂物像炮弹一样飞，他在那一瞬间，回头把我扑倒在地上，整座危楼一下子垮塌了。”
“我被埋在废墟里，一想到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要交代在这了，居然没憋住，哭了起来”，叔叔的神色，依然有些尴尬。“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让我冷静了。”
“不许哭！节省体力！”
“我这才想起来，我是来做什么的，于是我问，”
“现在怎么办？”
“传递消息。”
“我想把那台对讲机摸出来，没找到，只好捏着一个石块，感觉有人经过了，就使劲往地面敲。记得没过多久，就有同志来接应我们，大家七手八脚地挖，快天黑的时候，总算把我们刨了出来。”
“我们分别被抬上两个担架，旭哥好像，还笑着握住了我的手。”林叔叔看向自己的手掌，上面仿佛尚有余温，“原本以为，我们很快就能康复再见面。但是他……”
屋子里完全安静下来。
对于爸爸妈妈的离开，纳米曾经设想了很多，但他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身旁的梦泽，拍了拍他的背，揽着他的肩膀。
“你爸爸是一个英雄。”
纳米深吸一口气，“妈妈呢？她也……？”
“没有，你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女儿，她，跟着另一个男人过日子了。”婆婆犹豫地说。
纳米又惊住了。他也完全没料到，妈妈会狠下心来，欺骗他十多年的时间。而且，十多年来，居然一次也不和他联系，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哦，她给纳米留了一封信，说儿子十四岁的时候，才能打开。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今天也顺便拿出来吧。”
说着，婆婆走进房间，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泛黄的信封。
纳米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把那张简单的信略读一遍，合上信纸，停顿了一阵子，突然再次打开，从头认真地细念一遍。念完每个字，他又从头读起，从头读起，回到开头读起。身边的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会发生什么意外。
梦泽扯动纳米的胳膊，纳米才惊疑地放下信纸。
“妈妈说了什么？”
（十）
纳米没有很快地回答。
“……宝贝，你知道吗？他年轻，英俊，有一颗勇敢善良的心，不惧怕世上的所有困难。我相信，在这个世界，我不能再离开他了。于是，我决定……”梦泽的目光扫过信纸，似乎看见了这样一段话。
纳米突然合掌，把信纸折上，把梦泽吓了一跳。
他认真地说：“吃饭吧。”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林叔叔又倒满一杯雪碧，“我们继续吃饭，为纳米的生日干杯！”
“干杯！”梦泽帮纳米倒满，又碰了碰纳米的杯子。
这晚，纳米整夜没有睡着。
第二天，邻居家的大公鸡准时地呐喊，他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出门上学。
在教学楼下，他看见教室的灯亮着，当然，纳米早就习惯了。他来到教室的窗前，才突然停下脚步。
“老班怎么在教室里！她今天提前了那么多？”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立即走进教室，老班握住小琳的手，缓缓地说……
“小琳，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的……”
小琳回答的声音很坚定。“你是说这个世界？不，我爱它。我可以爱它两亿年！”话音未落，她伏在桌子上，已是泪花飞溅。
老班一直站在小琳的身边，没有再说话。纳米也一直站在窗外，没有进门，身后大概还有其他同学，他们也站在纳米的附近，默默地注视里面。
过了一会儿，老班发现了窗外的同学们，她拍拍小琳的肩膀。“小琳，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小琳没有反对，低头跟着老班，一直来到走廊远处。走廊上同学们的眼睛充满了疑惑，但也没有谁开口发问。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老班和小琳神色如常地回到教室，小琳用略带沙哑的嗓音，提醒同学们开始早读。一切似乎回到了原来的方向，很快，除了纳米，大家渐渐地忽略了这个插曲。
（十一）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啊！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啊！冬天！你尽情地刮风啊，你尽情地吹雪啊！你……阿嚏！”
“你……纳米，没着凉吧？”小琳打开一扇窗，看着值日扫地的纳米。
“没事儿，没那么容易呢！”纳米抽了抽鼻涕，把帽子又裹紧一些。
“还有，不许胡乱改编课文！”
“班……小琳，你连念诗也要管啊……”纳米有些无奈。
“我这是在帮你背好课文呢，还有，虽然我不当班长了，但也能提建议呀！”
“小琳，为啥你不想继续当班长？”
“初中已经过了一半，我也是时候，让位给更优秀的同学啦！”小琳摊摊手。
“会不会是老班，她上回在外面，和你说了不好的话？”
“别这样说，老班没有对我不好。”小琳看了看挂钟，“时间快到了，你的课文背完了没？”
纳米清扫的动作加快，“好吧，我赶紧值日完回来背……”
结果，他刚想把那铲子碎冰装好，一双“寒冰掌”突然捂住了他的眼睛。
“梦泽！早……早啊～”
“哼哼，我都看见了。”梦泽幽幽的声音，在纳米的耳边刺挠。
“没有，只是普通的聊天……”纳米试图辩解。
幽幽的声音还在耳边。“你想想，就平时，还有谁能和她说上话？这回超过两分钟了呢！”
“啊，还，还有老班……”
“哎，好好珍惜吧！”梦泽松开手，“记得背课文，别被抓去留堂了！”
纳米还来不及回答，梦泽就一溜烟地跑进教室。
“最近班里可真是奇怪。”纳米在心里暗自想着。
先是在月初的班会课上，小琳说“大概是最后一次当班会课的主持人”，老班随后宣布，小琳以后不再担任班长一职，因为她加入了学校新成立的心理协会——这两个事情之间有联系吗？
就拿梦泽舰长的话说，“班长原来还会安慰人？我多活两辈子也没法知道哇！”
老班接着又说，在这节班会课，请同学们一起讨论，竞选新任班长。
同学们的反应，不能说是踊跃参与，也只能说是无人响应——看看小琳就知道了，作为教室的“守门人”，每天第一个拿钥匙开门，最后一个关闭门窗，竟然还是风雨不改；班里的大小事务，她都默默承担，班委里谁忘了自己的职责，她都悄悄补上。关键是，她维护了这个教室，自己的学习也没落下，虽然平时没有怎么发言、聊天，颁奖会的奖状唱名却在时不时地提醒大家，小琳是真真切切地存在于他们身边。
有同学因此感叹……如果放在古代，她大概就是诸葛亮那样的人吧。
老班看见同学们的反应，虽然有些意外，又给了十分钟的考虑时间。
班里有些窃窃私语，但始终没有“应聘”的同学。
老班试探地问：“小康，你是我们的副班长，要不你上来接任当班长？”
副班坚决地谦让，说自己的能力还很不够，没办法胜任班长的工作。
“你们不会是，想让我来当班长？”老班盯着台下问，有些同学已经开始点头，看见老班的表情，赶紧“改正”，摇头晃脑。
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不如抽签吧……”
老班的表情更“核善”了，同学们的眼睛在互相打量。只有小琳平淡地坐在座位上，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句话也没有说。
纳米也不是没有犹豫。但他想起了梦泽的提醒……
“这学期已经到了结尾，下学期就是生物地理会考，成绩会算进中考总分的。你的学习还不算很稳定，如果班长不干了，记得想想自己的学习，不要冲动帮她。班长的事情有很多啊，不是人人都能像她一样的。”
纳米发现，梦泽好像真的有“未卜先知”的魔术，那天是特意告诉今天的自己，不要参加班长竞选。
因为他真的动心了。
“班长的工作，虽然有些繁忙，但我可以一点点地适应嘛！不明白的地方，还可以问小琳和老班……”
“真的没人吗？”班主任又强调了一次。
纳米悄悄往后喵了一眼，发现梦泽早就在盯着他，并且神色里充满了担心。
“好吧。我宣布……”老班正打算做一个失败的小结。
纳米举手了。
（十二）
北风呼呼地袭来，把教室的窗户推得噼啪作响。但对教室里的同学们来说，它仿佛不是来砸场子的，却是去为台上的演说家助兴的。
只见这位少年，第一次站在讲台后面，兴奋地述说着自己的心声。
“同学们大家好，我是王纳欣。今天我想尝试一下，竞选班长的工作……”
起初，纳米还是有些紧张，发言也有点结巴，但说到后面，他的心一下子打开了。
“我觉得，我们的班长，可能是班里最辛苦的人。她好像永远都在班里，永远都不知道休息。早读的时候她在，关校门的时候她在，大扫除清理吊扇的时候，出黑板报的时候，一直都是她带头的。教室好像是她的家一样，真正的家也被她忘记了……”
小琳的目光突然汇聚，集中在纳米的瞳孔上。纳米很快也发现了，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着说……
“我相信，小琳去了心理协会，一定是因为更重要的事情。我们请小琳好好休息吧，平时班长为我们操劳了这么多。”
“……我也有些奇怪，不知道班长是怎么做到这些的，但我知道，一个称职的班长应该怎么做。”
“如果可以，请给我一个机会。谢谢！”
纳米认真地向同学们鞠躬，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他悄悄地看了一下手掌，手心已经完全湿润。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雪花起舞的声音。
老班站在教室门口，注视着班里的同学们，似乎在沉思。他们低着头，沉默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们听见老班说。
“如果投票的人数超过一半，纳欣同学就正式当选我们班的新任班长。”
他们点点头，拿出纸笔投票。
几分钟以后，一沓投票被集中在讲台上。副班长，团支书和两位前排的同学，一起清点票数。“二十六票。”
全班一共是五十四个同学，投票数竟刚好不够。
老班最后决定，班长的人选待定。团支书当代理班长，副班长和团支书一起分工班长的工作。
这也是学期末的最后一节班会课。但这冬天的寒梦，延至立春以后，才渐渐地消去了。
树叶在冬季褪去，又换了新枝，只有一排排的灰色身影，无声地伫立。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错怪了你们。”纳米手捧一束鲜花，在花香和鸟鸣里喃喃自语。
“王纳欣，你不要改姓了，一定要永远记得自己的爸爸。”
纳米回头，看向自己的另一位“爸爸”——今年春节，婆婆担心身后纳米无人关心，也因为林叔叔决定不再结婚，以后年老了也许会孤单。
“我已经有爱人了。她永远都是二十岁，真好。”
她央求林叔叔当纳米的干爹，纳米没有拒绝，林叔叔也没有拒绝，只提出了一个请求——认纳米的婆婆当干妈。
纳米和婆婆都知道，林叔叔从小也是孤儿，于情于理都应该答应。当婆婆在电话里，哽咽着回答时，林叔叔用沙哑的嗓音，说出了他出生以来的第一声呼唤。
“妈妈……”
又过了一些时间，林叔叔从宿舍搬到了纳米家里，纳米则在专心准备中考。林叔叔为了给纳米鼓劲，甚至在休息时间一起坐下来，和纳米一起学习。纳米为了及时学习，还和梦泽、小琳连线复习，每隔两个小时，就问一回知识点。婆婆看见熬夜苦学的孩子们，也很是心疼，半夜，她常常站在桌边，提醒大家早些入睡。
“时间晚了，快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做。你们不去睡觉，我也不睡。”
每当这时，在场的人都会心一笑，默默地收齐书本，洗漱入眠……
（十三）
而小琳在心理协会的秘密，直到纳米在高中的时候，才被偶然地揭开。
那天中午，他和梦泽在高中的报刊栏上，翻阅最近的报纸，竟发现了一封初中母校写的公开推荐信。
那是一封致市心协的信函，上面的内容很简短。
“……程小琳同学以坚强的意志和顽强的毅力，抵御了家庭暴力的长年不法侵害，战胜了病魔，足以称为我校师生的榜样。”
【全文完】
2022.2.25—2022.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