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从尴尬到压抑再到僵硬，我们的关系快像过度风干的陶土半成品，即将碎裂的时候，不知是上帝还是恶魔，向我伸出援助之手。

加兰特想起了我这个待定的礼物情人。

我在多年的训练后正式成为了情妇。

走之前李旻浩还在睡着，我只惊动了猫，我最后一次摸了摸顺儿的头，留下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离开了这个我呆了三年的小家。

我没有多少行李，一个20寸的行李箱只有一些衣帽首饰化妆品。还有一些我认为金主会喜欢的东西。坐在飞机上，我没有失落，没有悔恨。我该走了，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距离我人生的转折点，过去了三年。

加兰特对待我很不错，别墅好车一个不缺，我只需要在一些时候解决金主的生理需求。但其实好像也没有，加兰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和我谈很久很久的话，我只需要在他口渴时在送给他的温热的牛奶里加上无色无味的致幻昏睡的药物，然后在他睡着后去外面的房间里找我信得过的结扎过的内应睡出一身痕迹，在第二天的早晨他醒来之后故作娇羞地睁开朦胧的“睡眼”或干脆装作疲惫不堪沉睡，就能完成“任务”。

好奇内应是谁吗？但其实我也不太分得清，因为他们会事先蒙住我的眼睛，我只记得徐彰彬膀子大，韩知城腰细。其他无所谓。

但其实也挺无聊的，情妇在做完spa和美容理疗的间隙除了了解贵族财阀之间的旧闻新事好像也找不出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但我还蛮喜欢读书的，加兰特也送给我不少书，内应也会在Bang Chan的授意下给我一些“推荐”。里面有情报，还夹杂着黄铉辰的画。老师总是那么感性，让我羡慕的能将情感迸发出来的感性。

我的感性藏在和他交流的带着我画作的明信片里，其余的时候我保有了写日记的习惯。

我当然不能写组织的事情，就算是再隐晦的暗示都很容易被看出端倪，我想写流水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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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15日

天气和暖得过分，好像也没什么可写的，虽然被精致到分子的米其林料理磨细了口味收缩了脾胃，但我突然有点想吃家乡的味道，可是谁知道那条老街老巷会面目全非成什么样呢。

2019年6月16日

谢谢你细心的管家，你全方位无死角的看管重刑犯的监控式关怀真是让我感觉到宾至如归。可是做鲷鱼烧的老人家估计已经没了，你捉来强制做的小儿子不仅做出了让我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鲷鱼烧，而且还贴心地房里一张写满“婊子”字样的便签。

2019年8月7日

蝉响得让人毛躁，但我还是执意开窗吹风扇，我想贴近原始。当逃离自然太久后，就会想返璞归真。

2020年10月25日

生日礼物送到了寿星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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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意外的重逢。

其实我并没有被软禁在加兰特的别墅里，只是因为这里离市区太远，平时我也懒得跑，就一直这样待着。当我翻开纸张昂贵的精装日记本的时候，我想到了当年被我用到封皮磨光系带散落也一直用的日记本。

那是我初三鼓起勇气参加800米比赛时，作为高一八班的李旻浩学长作为特邀嘉宾来到初中部的运动会上递交给拿了第三名的我的奖品。

高一八班李旻浩，很有名的人物，作为表白墙的热门选手，在茶余饭后的女生闲聊中被反复咀嚼。所以也是我的暗恋对象，好像也不过分吧。当时所幸我也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小透明，心中少女春心的萌动只有自己一人知晓，我默默将直升列为我三个月短期的终极目标。近期的嘛，大概就是参加运动会。因为初中部的小区过于狭小，运动会只能在高中部开展，这是我可能近距离看到李旻浩的机会。

但不幸的是，这也是所有女生的小九九，擅长活络人脉的女生早早内定了轻松易取胜的项目，留下来的，只有所有人都不愿意去的800米。于是我报名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些女生鄙夷的眼神，明明目的相同，我去参加运动会渐渐在七嘴八舌中发酵成“就算累成狗样都要腆着脸上赶着参加”“跑完都累成狗了，不正符合她舔狗的形象?”

确实，在尚且幼稚的初中女生心中，普通是多么的不堪，没有朋友是多么的不堪，就这样还敢喜欢别人，那简直就是最大的罪过。

我是最幸运的，因为其实李旻浩那天是生日，而且他本身也并不想参加颁奖活动，只不过挪不过别人的请求破格参与了。也感谢那天的风，让我飞扬的马尾青春洋溢；感谢我的身体，我意外地跑得极快但恢复更快，从来没有尝试过体育竞技的我意外发现自己还算是有潜能。它们让我跑完后不但没有那么狼狈，反而在被拍打转身看见拿着奖品和奖状微笑着的李旻浩绽放出独属于少女的含苞待放的娇羞与明媚，虽然正脸算不上绝世佳人，但是定格在采访工作人员相机里的侧影纤纤，与学长那精致的五官眉眼相得益彰。俊男靓女，自然会引发口舌是非，如果说刊登在校报上的少女吸引了高中生，那么传到初中部，那么就不止是口舌了，而是谩骂、殴打和要挟。永远不要错误估计一些价值观还未健全的初中太妹的嫉妒心。

走在街上，想着这些，就容易走神，步行街我本来可以不必担心车辆往来，但我自己要撞上电线杆的话，好像不是任何人的过错。

然而我没有撞上冰冷的水泥，而是带茧的温热手掌。

一抬头，往事里的主人公出现在眼前。

恍如隔世。

我想躲，但是手腕被攥住了，我不知道我这次出门我的“好”管家有没有跟过来，也许是因为想要逃避现实，所以我开始用力挣扎，也许手上力气不足，那么嘴上呢，我应该还算行。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市值多少？你买得起我一晚……”

后半句话被堵在激烈的吻里了。喘息的间隙中吐出来一句：

“买不起。”

第二句：

“但我要得了你这条命。”

我在组织里没正经待过几天，只是就跟着黄铉辰学画画，文艺青年算不上，但花拳绣腿倒是真的。

我知道我肯定打不过他。我甚至打不过一个正常男人，更何况早早离家打拼学武的李旻浩。

他一只手便能捉住我两只手的手腕。

理智告诉我应该低头，撒娇，投降。

但我真的做不出来，五年的灰色时光把我淬成了一块钢板。我抗拒地挣扎，牙齿磕磕碰碰发出声响，身体不停扭动，细白的手腕勒出斑斑红痕。

但是只是徒劳。

李旻浩没有再说话，只是强硬地掰过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那双极度艳丽颓废糜烂的眼睛，

“最好别刺激我。”

“学长。”我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想刺激他，我需要疼痛，它才会提醒我还活着，实际上我的灵魂早已摔得稀烂，但这具肉体还在跳动，还在真实地对李旻浩的动作做出反馈。它在呼吸，它在呻吟，它在嚎叫。

我还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

———————————一辆车过去了，可惜不能过审————————————

李旻浩你最好别装，我看得出来。

但是我已经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醒来自己身上是干净但老旧得有点发黄的衬衫，是高中校服。

李旻浩，你这是做什么。这是男式校服，我那个时候做梦都想嗅一口的清新的松木味道，那道被阳光一晃而过就不见了的青葱身影。现在真实而赤裸地熨帖在我一丝不挂的躯壳上，脆弱得像一碰就灰飞烟灭的树叶书签。

可是我已经站在烂泥里了啊，干净是最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