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长捉弄的高木同学同人文*(?)*盛夏

‘呼——————’
热浪滚过,一株株梧桐摇头晃脑像旧时的教书先生,慢条斯理诵读一整段聒噪材料。蝉鸣紧绷着,‘吱吱’拉起作答的横线,却总会在最热最紧张的时候戛然绷断,仿佛句号后思路一瞬间的空白。
‘呼——————’
风终于肯进窗子里来了。绕过西片,撩起高木挽在耳边的发丝,让闷热在全班消散片刻。可还是没人抬头,教室里只有笔尖字划‘沙沙’微响,如蚕细细啃食三年的章节段落。
【是B...应该是B。】
【下一个...】
总算算出来了。西片趁两题的间隔深呼吸,鼻子里满是新印试卷的油墨气。很香。哪怕已经闻过无数次,油墨气都还是那么好闻...到最后一题了。他没来得及吹走橡皮屑,胳膊粘着那么多汗,还得小心浸湿了卷面。
【这么多字怎么写的完...】
【...快点快点快点...】
‘铃————’
“好,都放下笔,检查完姓名考号从最后一排往前传。”
检测结束。铃声轰鸣盖不住田边老师洪亮的嗓音,所有人都随尘埃落定长舒了一大口气。灌水、抻腰,压抑过后的四仰八叉唯独没加上西片。他递过卷子后表情依旧木讷,眼睛晃荡着不知所措。手中那只中性笔笔油将尽,也不知能再陪他的心气撑多久。
‘欸,你答得…’
【就差一点…】
‘吐了,好几个都空…’
而教室喧哗起来,唧唧嚷嚷考好考坏偷骂出题老师,是最近几个月里每次测验结束后的理所应当。
“西片西片,答的怎么样呀?”
一直到身旁她的声音飘荡,温温软软,混进夏天的风暖暖勾过衣领与耳廓,也让西片脸上细节总算鲜活了些。
“应该...还可以吧...就最后那道题没写完...”
他摁下笔帽,扭头对上高木明亮的目光。那双栗色瞳孔他再熟悉不过,从容纯净,倒映的总是他微微泛红的脸,似乎从来不会为成绩漾起为难。她起身要去帮老师整理的卷子,可按照惯例,她总要先和他搭几句话。
“最后一题真的很难,大部分人应该都没写完。别多想啦。”
“...嗯...”
“那我过去咯?”
“好...”
其实离不离开哪还用他同意呢?可她总要问一声,好像这样彼此才安心似的。目送她缓缓去往讲台的背影、柔顺蓬松随步调鼓动的长发,西片偷偷地叹了口闷气,笔夹在他手里被掰得‘叭叭’直响。打起精神来...他也很想。可堵在胸口的心事一直压着心跳,坠着他的嘴角,让他怎么也不能放松下来。
“啊对了,西片,”
这一刻的烦恼好像被高木发现了。她突然顿住,转身带来触及他神经的坏笑,眉头随小性子一挑,俨然是种可爱的威胁。
“不打起精神来的话...可是会被捉弄的哦。”
“哈?别别我、我知道的啦,真没事...”
随他脸红的程度高涨到日常指标,她抹嘴笑笑,挺挺的鼻尖好意不怀地‘哼哼’了两声,这才心满意足忙去收卷子,留下了想却暂时不敢卸下刚刚那瞬间慌张的西片。
“...捉弄也没用啊...”
不想让她担心。可留有余悸的嘴角终究不由自主地再次垂平。他紧握握手中笔杆,索性把心事重重的表情扭向窗外。
‘呜吼,一个周的假也太爽了!’
‘诶等会去...’
楼下几个低年级同学总算清理完考场,勾肩搭背的,映着盛夏欢快向校门与假期。托考试的福,他们换来假期后的得意忘形和西片前两年如出一辙。
【都放假了...】
【要是能一直二年级就好了...】
【...】
直到人影模糊不见,蝉鸣重新堆满校园,西片才眨眨干涩眼睛,把视线落到更远处的天边。
【今天的黄昏也很好看...】
一切的一切就在外面。他听见,他看见。
是五点钟呢喃,归巢的鸟儿吹口中哨。
是天空积攒足够多云翳,为世界揉了一个美丽的黄昏。
是落日摇摇,折射美术课上怎么也调不出的霞光,所有云朵打起瞌睡,被晚霞偷偷染成今日份的心情。浮在橙红色的黄昏,像凝进琥珀的多彩棉花糖。
【快点考吧,考完就解放了。】
【...】
【...能考上吗...】
黄昏好美,真的好美。造物者之无尽藏,值得所有人欣赏。可西片望着黄昏的眼神却是怯生生的,如狱中囚犯远眺高墙外的街道。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该不该去放松。
心底焦虑又攒动成一股罪恶感。
他怕自己浪费时间,又真的很想再多看一会。好矛盾,就像他盼着快点考试,又真的很怕自己没复习好。
【...万一考不上怎么办...】
【...真不想毕业...】
考卷的分数越爬越高,像夏至未至时节疯长的树藤。在自己的努力与高木的帮助下,他的成绩已经进步了很多很多。可他总感觉自己还差些什么。
是什么呢?运气?答题技巧?努力后真的一定会有回报吗?以后还能碰到这么要好的朋友吗?最重要的是,考不好还能和高木在一起吗?
为什么?为什么越到最后越怀疑自己、为什么越付出努力越怕结果不如意?
【万一考不上...就要和高木同学分开了,万一...】
“好了,最后一次测验结束了。不管好坏,大家都要端正心态,准备毕业考的到来。”
把西片从思绪中打捞出来的是田边老师。他抱一摞卷子,嘴角咧着让全班很不习惯的笑意。平日他脸板僵硬没有多余表情,活像神社门前那尊不怒自威的石狮子。而现在笑起来呢?像没人见过的笑起来的石狮子。
“下节班会我要去开会,改成自习。自己看看错题,班长管好纪律。”
能听出他在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和他们说话,大概是因为不想让他们紧张,或是珍惜和这批学生们的最后时光。当真是猛汉柔情,连关班门都轻手轻脚,步履点响回廊,一直哒哒到听觉的尽头。
‘可算走了...’
‘自习自习又是自习...’
也不知谁先嘴碎,抱怨都被随口编成了小调,大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没绷住,一拍即合着各做各的一份事去。前桌后桌左右同桌讨论、把身子塞进桌洞瞎找东西翻箱倒柜、伸直胳膊枕着侧躺懒洋洋看书一页两页...静悟静悟,静的什么悟?尤加里干咳两声撂下句‘说话都小声些别影响其他人’后,也干脆撒手不管了。
毕竟都已经准备得太久太久,脾气被收拾平,知识也早被软磨硬泡地印在脑子。紧张虽在所难免,但现在就差最后这么一场考试,就差考试后人生最长的那么一个假期。
【...最后的...】
【再看点什么...再看点...】
形色各异间,西片却又回陷去了焦虑里。他最近总这样,别人再美好的假期计划都与他格格不入,满脑子里都是田边老师说的那几个‘最后’。直让自己呼吸塞得慌,鼓膜也随紧张心跳发涨。
【千万要考上啊...】
【考试再推迟几天吧,这样...】
【数学、数学...】
莫名的烦躁。他搓搓头发,无头苍蝇似的扑到书上。那些题他已经看过太多遍,现在再怎么看也不往脑袋里进,好像每个字间都不再相互关联。他强逼着自己看下去,翻、翻、再翻...
“西片,”
“啊、啊?”
一声轻唤把他惊醒,他再怎么样都会有所回应。因为是高木在叫他。
‘怎、怎么了,高木同学...’
看向她时有些气喘,他勉强凑出一点笑容,生怕被察觉出什么。可整张脸上,只有对她理所应当的脸红不露马脚。
“陪我出去放放风吧?好不好?”
窗下落日、声里蝉鸣,她趴在桌上,只向他露出半边脸庞。几分懒散、几分可爱,一眨一眨很清凉的眸子已经不知看他多久。
“可、可是...”
逃晚自习...吗?西片第一时间没想好回应。因为她长发披散铺满整张桌面,在黄昏中栗色也是橙色,让他好像又看到自己想看却不能多看的天空。方才的焦虑还没散尽,他现在又不自觉涌起心虚。
“被发现了怎么办...”
“没事的,老师都去开会啦。”
“那、那也...不好吧...”
“走啦。”
不再听他支支吾吾,高木带着股任性劲儿,一下就起身牵住了他的手腕。她知道,只要自己这样,西片准就会没辙。那是他早早养成的习惯,毕竟对她的没辙从相识开始,自表白更甚,恍恍惚惚都已满三年。
所以由着她吧,尽管回头看到书本一步步远离自己时,他心脏仍揪揪地仿佛在与什么剥离。
“知道了,我自己会走啦...”
他被她带着偷偷溜到后门,没惊动任何人,又或是大家都权当没看见,这也是大家起了无数次哄后养成的心照不宣。除了尤加里回过头和高木挥手拜拜,眼睛透过椭圆镜片吐露星星;除了真野冲他俩不出声地笑,又嘟嘟念念让身旁的中井给西片比了个充满鼓励的大拇哥。
“快学习啊,看我干啥...”
一时抹不去面子,西片用唇语絮叨中井,可还没说完,她俩就站在久违的班门外了。走廊上好凉快,风从走廊的一头呼呼奔跑向另一头,里面隐隐有不知谁的背书声,秃噜秃噜只有自己能听懂。手还牵着,高木用小指划划他的掌心,痒痒的,那是她在对他说:
“走吧?”
“...好...”
点头作回应,走廊里不好大声说话。西片比上她的肩,一起遇到一面又一面墙、一扇又一扇窗。阴影与落日交错,熟悉与不熟悉的班级也走过,高木总把他俩牵着的手扬得高高,再咻地落下画个半弧,悠荡悠荡。也不出声,就只是笑。
【黑板报都擦掉了...当时好不容易画的,还说要检查...】
【流动红旗也没有用了吧...】
四周的事物有条不紊地倒退,可西片的思绪却和脚步一样迈地有点滞缓,甚至感觉要在某阵怅然若失中踩空。再没不久,这里都要变成另一批人的教室了。路过好几个后门小窗时,总有后排摸鱼的同学和他对视傻笑,他认识他们吗?有些黑板上的排列组合还没解开,是舍不得解开吗...
“啊,总算出来啦。”
说不出口的伤感纷纷扰扰没有尽头,但走廊总会准备一束光亮。猝不及防的夕阳洒满全身,楼下、花坛边,他们站在夏天里了。
“还是外面舒服,对吧?”
高木松开他的手,大大地抻了个懒腰。暖风里的裙边拂动轻巧,她如条温泉中曳尾的小鱼。摆摆身子回顾向西片,她的笑与风与蝉争相告知他,现在正是最好的六月。
“...嗯。”
【已经...是夏天了...】
空气管够,怎么闻也闻不够。他回应着,不自觉认真地呼吸。眨眼、眨眼,抬头望望,天空好像第一次铺开在自己的头顶,蓝白色的航道曾传来多少次飞机引擎,引得多少人课都忘了要听?
【时间过得好快...能不能慢一点...】
眷恋还是难过?西片不懂现在自己的想法。只把视线顿住,一点点拖回到高木身上。
接下来呢?
西片要问,该去哪呢?
而高木会说,随便走走吧。
于是声音悄悄地,脚步轻轻地。逃自习还要分什么方向?
“喷泉的水又干了呢。”
除了新生来,就没见它喷过。
“啊,旗子还在飘。”
升旗手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
“还有...”
还有从来没进去过的老楼、争先恐后的食堂,爬山虎围满铁栅栏,果树上的果子不让学生摘却也一直没人来采。高木的言语不停,勃勃兴致好像教室窗户反耀落日光亮。而西片的回应,大多只是在喉咙深处挤出几声单调的
“嗯...”
【还以为会在这里待很久...】
【好快...】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这熟悉的校园突然变得很小,小到被他提前装进了回忆。满满当当,好似为回忆定做的一样。
那些被晚风的手翻晃像拨浪鼓哗哗齐响的绿得油亮的梧桐叶子
那些叫不上名字分不开香气一荣俱荣招摇枝条的坛中花朵
脚步不停,风来风去。他心间堆叠包袱,像四周熟悉到司空见惯的寻常事物。人为什么总是到最后才会这样矫情于那些从前的不屑一顾?
“去操场吧?”
“嗯...”
几只乌鸦沙哑叫嚷,在校园传荡如空谷回响。她领着他,他拖着思绪,不知走过了多少个拐角。现在临时起意,就要去到最后的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
“操场这么安静,还真让人怪不习惯呢。”
“嗯嗯...”
操场还是那个操场,汗水浇灌得再多也不见生长。远处球场散落着篮球,夕阳下圆圆的边线拖起细长的影子。绿茵场被日光照晒一整天,到现在还热乎。她俩绕着跑道慢慢走,不用着急忙慌听一声哨响。
“...高木同学,要上主席台看看吗?”
这样问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不和他说话时,她的眼睛总往那边瞟,溜达着的脚步也自不自觉地一点点带他歪去外圈。她就等着他这样问啦。
“嗯嗯,难得人这么少,不上去多可惜啊。”
“...说得也是...”
那就走吧,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主席台好高,每次爬着都费劲。石阶堆起来,一级是体测累得要死要活,一级是运动会呐喊势在必夺...最后一级,西片想到,是高木穿过操场来到他眼前,阳光灿烂,烫红了双颊明亮她双眼。尽管她来是为了捉弄,为了看他有趣的惊慌失措...
这回事他总忘不了,到现在想起,居然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感激?怎么回事?不知道。
只知道现在,夕阳落下一点、他俩就爬上一点,直到他俩拥最长有的影子、夕阳正也悬停在最高的教学楼顶。主席台上,他俩和夕阳一般高。伸手就能摸到,把它揣进兜里。
“好高啊西片,多风凉。”
“毕竟是晚上嘛。”
“在这坐一会吧,西片。”
“...哪?”
“就这里啊。”
高木颠颠小跑到主席台边,随意吹吹灰尘就席地坐下,小腿拨弄着风,在落日下一甩一甩。可爱的长发与背勾出影子的轮廓,一直延伸到他的鞋边。西片看着,将迈未迈的脚步仿佛心事的欲言又止。
【高木同学...还能再看几次呢..】
“来呀,西片?”
“哦哦。”
她回头盼望,影子因此短了一截。那一点点距离触及到了什么,让西片注意到了视线被落日烫出的那几个光圈。挤挤眼角,他总算向前几步坐到她的身边。
“咱俩好久没有这样在学校里独处了吧?好怀念这种感觉。”
“...本来也没怎么有这样的机会吧?”
“值日的清早啊,每次都只有咱们先来嘛。”
“...也是...”
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西片撑着脑袋没有看向她,没有目标的目光飘飘忽忽,不知不觉顺着引力沉去到了黄昏里。
【以后...还能这样吗?】
宽广的绿茵场在风中摇曳,多像从前的那些青葱日子,可现在夕阳将尽,它们已消融入黄昏的海。西片又想起那些心事了。前途、朋友,还有最重要的她...思绪离港,漂泊在这片昏黄。去哪呢?路不熟,又远。他有种茫茫无依的感觉。
【考不上怎么办...】
真的,真的不能和她分开,真的很难和熟悉的一切道别。
“西片西片,给你这个。”
返航的钟声是高木的呼唤。西片一回神,看到她向自己伸来小手,手心上放着一块泡泡糖,四四方方,包装上的超人是西片小时候的梦想。
“诶?泡泡糖?什么时...”
“来比赛吧,西片,比谁吹的泡泡大。”
“...啊?”
不知什么时候她都已经嚼上了。脸颊一鼓一鼓,好似个小仓鼠吃瓜子。刚刚的惆怅仍在纠缠,西片接过泡泡糖,迟疑片刻后才在她的期待中撕开包装,放进嘴里。是桃子味的。好甜。
“那我先开始了哦。”
“不是,先等...”
‘呼————’
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不等他应揽,高木嘟起嘴唇,冒出一个泡泡,越吹越快,膨胀得刚要到气球大小,却在一阵风里啪地破掉。他想开口笑她却一时没有兴致,可她立马又接上了话:
“好啦好啦,该西片啦。”
“...要不我...”
他嚼嚼糖果,言语犹犹豫豫,又实在拿她催促的语气和眼神没有办法。口边的拒绝翻了个个,为她变成了一如往常的逞强。
“...我吹泡泡可是很厉害的,高木同学。”
迟来的好胜心暂且冲淡了烦恼,悄悄在他的心里占了个山头。是福不是祸,是捉弄躲不过。和她的比赛,一定要认真对待。
‘呼——————’
把糖嚼透,小心地运气,有一个泡泡从舌尖向夕阳出发,一点点填充西片的视野。好大,马上就要超过高木了!隐隐地,他心里有股兴致也随着泡泡生长。
“哼哼,腻害伐,咕木从(哼哼,厉害吧,高木同)...”
“嘿!”
‘啪’
“嗯(啊)!唔唔...”
比比划划地刚跟她炫耀没几句,将要夺冠的泡泡就啪地一下被高木的指尖戳破。他惊得向后一仰差点张过去,满表情慌张好像满下巴泡泡糖。
“还是我赢了嘛哈哈哈哈...”
“赖皮!高木同学赖皮!”
他七手八脚收拾好满脸狼藉,想找高木算账,却看到她还在仰着脸蛋大笑,也不管女孩子的形不形象,肩头披拂的长发欢快飞扬,是和他在一起时开心的毫无保留。
“哈哈哈哈哈”
“别笑话我了啊高木同学!”
“可西片刚刚那样子嘿嘿哈哈哈哈哈...”
夕阳下,她微微发汗的身上生出浅浅的香气。他听着、他闻着,莫名其妙地,刚刚的理直气壮再找不见,仿佛一头扎在了团棉花上。
“噗..嘿嘿哈哈哈哈哈...”
怎么回事?自己真的有那么好笑吗?他刚开始还努力憋住,却像被传染,也跟着她咯咯笑停不下来,越笑越清爽,越笑越舒服。如心口开了道峡谷,豁然吹进风来。那样痛快,一定、一定是夏天的晚风。
好久,好久没这样开心过了。
“哈...高木同学,别笑了...哈哈哈哈...”
“看见西片笑我就忍不住嘛...”
一直到笑累了,她俩才呼呼地喘着粗气,试着让自己正常一点。尽量、尽量。
“打起精神来啦?”
没有宾语主语,也没什么额外修饰。高木转过笑红的脸,上扬的嘴角是西瓜中间那一勺的口感。
“...嗯嗯...”
西片当然明白她在问什么。自己的焦虑,她一直是看在眼里。而且,也在一定为他偷偷着急吧。自己真的什么都瞒不住她。
“没关系的啦,努力了这么久,西片一定没问题的。”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能考上,但就是忍不住紧张...”
他又不好意思了,声音像是在口里含着。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努力。他还知道,就算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也还会有高木相信自己。三年来总是这样。
“但高木同学,就不会感到难过吗?除了考试,我们也要毕业了,很快就要离开熟悉的一切了...”
越说,西片的脑袋就埋得越低。夕阳下的脸庞这次红得齐全:鼻尖、脸颊、还有耳根。不只是因为对她的害羞,还因为那些作为一个男生很难吐露的细腻不舍。
“嗯...当然会啦。”
高木眼珠向上转转,轻抿的嘴唇与小腿划起的几缕暖风证明,她正认真地想着回答呢。
“不过,我还是更期待未来。”
“未来?”
西片挠挠头发,再没作声,寥寥蝉鸣与墙外的人来人往里,他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对呀,以后肯定会有更多有趣的事啊!比如...”
‘呼——————啪!’
又一个泡泡被她吹起,逐渐圆圆滚滚像她一点点积攒想象。直到在碰到她鼻尖时爆开,好点子就这样呼啦啦地翻涌。桃子味!没准儿她想着的、那些和他的未来也是桃子味儿。
“比如再跟西片做同桌,看看咱们一共能做多少年同桌...”
“...还要和西片一起去兼职,两个人一起赚零花钱,等攒够了就出去旅行。去好多开心的地方,两个人一起说‘真开心啊’,去吃好多好吃的东西,两个人一起说‘真好吃啊’。”
“对了对了,还想要和西片一起养只小猫,再养只狗狗和它作伴...”
“还有...
这些故事,都会在未来等着他们吗?她轻晃着小脑瓜滔滔不绝,想和他做的事情太多,让她十根纤细的指头都掰着数过了一轮。还有呢、还有呢,未来好长,得听她慢慢来讲。
【我们的未来吗...高木同学...】
是故事在闪光,还是夕阳?西片直愣愣的盯着她的侧脸,那双眼睛好像让他越来越清醒,望见许多没经历过,但一定会和她经历的事。她晕红的双腮,黄昏时的彩霞似的,让他又想对她说声谢谢。谢谢她给他力量。
“最重要的是,真好啊————”
她蓦然笑开,好像找到了最重要的未来。真好啊三个字被她托起长长的音调。她的目光落到他脸上,忽忽闪动机灵与狡黠的光彩,那样熟悉,可爱又可恶。随之而来的捉弄未来还有好多好多。
“真好啊,能和西片一起长大。”
“别、别说得这么...”
“所以,西片开不开心呀?”
她把脸凑来,藏着逼问意味的坏笑平稳推进。西片招架不住,往旁边挪了又挪,就差干脆从主席台跳下去了。一直和她在一起,他怎么会不开心?一直被捉弄,他又怎么会不头大?
“来比赛吧,高木同学!”
正当退无可退,他突然好像想到什么,猛地张嘴大喊
“如果这次考试,我能和你考到一个学校,就算我赢!”
“诶?可西片已经稳操胜券了吧?西片赖皮!”
“明明是刚刚你先赖皮的!”
“也是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笑声,随晚风清脆在黄昏里。差不多该回去了。教学楼顶,他们的落日还露着一点金灿光边,照应起不远处的隐约夜晚。那里有星、有月,有许多交相辉映,有许多潜移与追随。灿烂在这样的盛夏,再来三年,多少个三年也讲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