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与僧（七十三）95.霜天夜话
【无心X萧瑟】妖与僧
95.霜天夜话
初冬，霜天悬月。
天启城皇宫里，枝叶凝挂着霜晶。冷月映照下，霜芒点点荧耀，似星光碎片散布尘寰。
夜深人静，风不动，偶闻几声鸱鸮啼叫，尽是凄清寂寥。
太安殿寝室中，灯火微明。金鸟菱花窗前，铺洒了一帘幽月。夜半乍醒的萧若瑾扶窗而立，昂首望月，眸光悠远，思绪万千。
静默良久，立于墙边的侍从崔棉偷偷打了个哈欠。他天生黑眼圈，又爱打哈欠，不管白天晚上，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瞧着他这样子，可令人睡意大增，于是他被调来萧若瑾寝宫值班，主要工作是提醒萧若瑾按时睡觉。
窗外寒气渐渐涌入室内，他渐觉寒冷，见萧若瑾一直站在窗边，恐其着凉染病，于是上前劝道：「陛下，外面天寒地冻，不如早些安寝吧？被窝里暖和。」
萧若瑾摇头道，「睡不着。方才梦见楚河回来了，梦里高兴了一场。」梦醒时，他怅然若失。捋了捋霜白的胡须，他问，「最近可有他消息？」他总抱有期望，可得到的回复却是一如既往的失望。
「回陛下，今日依旧没有六殿下的消息。」崔棉垂头答道。
「楚河若想回来，早该传书禀明。可是至今仍音讯全无，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萧若瑾喃喃自语，越想越担忧，「楚河总是任性好强，平时不喜欢让下人伺候。仗着自己武功好，出门也不愿意多带几个护卫。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如今他离乡在外，若依旧我行我素，独来独往，万一出了事也无人知晓啊。」自从萧瑟逃跑之后，萧若瑾就再也没收过与其相关的情报。他不知其境况，只能瞎猜一通，想着念着心中愈发焦虑不安。
「六殿下聪颖过人，想害他谈何容易，陛下莫过于忧心。少年人贪玩乃天性，也许六殿下只是乐不思蜀罢了。」见他愁容满面，崔棉劝慰道。
「也是。楚河打小就喜欢四处游玩。如今他人在外乡，无人管束，想去哪就去哪，乐得自在啊。」萧若瑾自我安慰了一番，对月叹道，「天越来越冷了，也不知他身边有没有人提醒他添衣。算来他弱冠之年将至，也是时候给他预备一门亲事了。」
「……」你儿子人还不知所踪呢，这就预备婚事了？！是否有亿点操之过急呀？看着思子心切萧若瑾，崔棉瞪大了一双熊猫眼，欲言又止，生怕说错话会惹怒主子。
「咳咳咳……」寒意渐浓，萧若瑾咳了一阵，随后伸手拉紧了松垮的衣领。身上的织锦棉袍已穿过好几个冬天，此时他却觉宽松了许多，不如往年合身。
「陛下，窗边寒冷，当心龙体。」崔棉连忙提醒道。
夜色清寒，冷月如霜。萧若瑾抬眸对着月光，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声音缓缓念道，「入梦回昨空悲欢，举头望月问冷暖，须发斑白衣带宽，天涯游子几时还？」他凝望缺月许久，像是在等待明月的回答。
崔棉不懂赏诗，只觉得屋里霜气又重了，冷得打了个哆嗦，又不好直接上手把窗户关上，想了想，只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还请陛下宽心。」
萧若瑾轻笑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是，该操心还得操心啊！」转念间，他又想起另两个封王的儿子，不禁摇头一叹。
今年年初有一笔用于赈灾的巨款失窃。他将此案交给萧崇和萧羽处理，期盼他们能追回赃款，抓捕凶手。可惜这案子办得一塌糊涂，失窃的银两只追回了三成；真凶至今未擒获，只找了个替罪羊交差，最后草草结了案。
萧若瑾虽对此深感不满，却并未继续追查，个中缘由，秘而不宣。
「唉……」他无奈地叹了一声，「夜已深，该歇息了，明日还要上早朝。」
「陛下白日忧国忧民，夜里还要为儿女操心，可真不容易啊。」崔棉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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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王府。
夜半，萧羽半卧在铺着兽皮的长椅上，右手握着一只夜光杯，慢悠悠地饮尽半盏葡萄美酒，无声地将空杯递出，示意身旁的侍从小保续酒。
一滴冷汗自小保额间滑落，他双手微微发抖，却极力稳住酒壶以防酒水洒出。
烛光下，红黑色的酒水注入泛着血色的荧光，不急不缓地注入杯中。半满之际，萧羽突然移开杯子，壶里的酒水落到了雪白的兽皮上，渲染出一朵红莲。
小保愕然一惊，白皙的脸庞更白了，战战兢兢地放下酒壶，软着双腿跪倒在地上，吓得不知所措。
半个时辰前，他来这屋里送水果，走到门口无意间听了萧羽和龙邪谈话，被他们发现了，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大祸临头。
「这是价值六千两的纯白雪鹿皮啊，染了污渍太可惜了。」萧羽一脸惋惜地看着兽皮上的酒渍。
「求、求求殿下恕罪！」小保哆嗦着，伏首在地颤声求饶，一双黄白的猫耳不由自主地露了出来，后缩贴在头上。
「小事而已，你慌什么？去幽浮林给我猎一只差不多的雪鹿回来就好。」萧羽对小保微微一笑，眸光霜寒。
「小保是从宫廷助务院调来的，应该没去过幽浮林吧？」立于萧羽身后的龙邪说。
助务院由皇家设立，专门培养御用仆役。学童学成之后，就会被分派到宫里或王亲国戚的府中供人差遣使唤。
「没、没去过。」小保不知道幽浮林有没有雪鹿，只知眼前没有活路。
「没关系，有人给你带路。」龙邪拍了拍手掌，门外两名膘肥体壮的带刀武士走进来，将小保领了出去。
门合上之后，萧羽无奈道，「父皇安插在赤王府的眼线可真烦人。今天送走一个小保，可能明天他又给我调来几个。」他拾起掉落在兽皮上的夜光杯，捧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殿下，慎言。」龙邪环视四周，生怕这话被人传出去。
「无妨，这屋里并无旁人。」饮完一杯酒，萧羽接着说，「等了大半年，萧楚河仍旧未现身。他究竟是故意消磨我们的耐性，还是真不打算回来了？」
「属下不敢妄自揣度。不管怎样，萧楚河不回来是好事。」龙邪道。
「我们花费大量财力物力布下陷阱，却等了个空，这是哪门子的好事？」萧羽恼怒地将手中夜光杯掷出去。
那一瞬间，龙邪急忙迈步上前，眼疾手快地一捞，拯救了即将落地的酒杯，旋即将之安放在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殿下，这一套夜光杯可换玉帛街三家店铺。这些日子为对付六……萧楚河，雇佣了许多劳力，而萧楚河始终不露踪迹。大半年下来，开销巨大，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冷静了一会，萧羽揣测道：「也许这正是的萧楚河的诡计。他知道我们想对付他，所以一直躲在暗处不现身。他一等再等，等到我们对他放松警戒，他就大摇大摆地出现。」
「可是，这不像是萧楚河的作风。萧楚河为人张狂霸道，豪气干云，做事总是雷厉风行，水火不惧。」龙邪寻思道，「依我愚见，他大概是因为某些原因回不来，又或者并不打算回来。」
「罢了，之前布下的埋伏全数撤了吧，继续耗下去有损无益。」萧羽拍案起身，扬眉一笑，说，「萧楚河销声匿迹，久久未归，那些依然在等待他回归的人，只会比我们更失望。此时我们去拉拢他们，也较半年前容易得多。」
早该撤了！龙邪心中激动了一番，有种看到孩子成长的欣慰感。
尽管他们不再严密布防，萧瑟也不打算回天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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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