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1）
一个寒冷冬夜；某座离镇子十多公里的小山村里，已经夜深人静了，黑暗中只剩下几点人们忘记关的灯光；村里的人早已睡去，就连门口的“守卫”也已睡去许久，宁静的村子里只剩下呼呼咆哮着的寒风还在闹着。
“砰—砰—砰……”
忽然 ，接近村子中心位置传来一阵急促的锤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在这锤门声中似乎还伴随着隐约哭声
屋里的人早已睡去，里面没有一丝亮光，只有一片黑暗；也没有一点声音，就连挂在墙上的钟也安安静静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有五分钟吧！
“砰砰砰砰……”
外面还在疯狂锤门，没有一丝停下的意思，反而锤得更加快了；
“啧！”黑暗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屋里正在睡梦中的人终于被这疯狂的锤门声给震醒了；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带着被吵醒的不满掀开被子，在漆黑中翻身坐到了床沿，在冰冷的瓷砖上用脚寻找拖鞋，同时伸手拿起搭在床前椅子上的外套往身上穿
穿好拖鞋，就走出房间，举起还没穿进外套的左手用手背把门口旁墙上的开关敲下去，光管闪了几下后亮了，白色的灯光充满了大厅，开灯的那个人是个小孩，看上去大概十二三岁；
学生半睁着还未适应光亮眼睛看向面前左边的房间门口——那个房间是他妹妹睡的，房间没有关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这都没醒！”
学生把左手也穿进外套，再把折在里面的衣领扯出来；同时看向厅最里面挂在电视左上方的时钟，时间刚过十二点零五分——因为村里的人最迟一般都是九点左右就上床睡觉了，所以十二点已经算是很晚了
“呵！来得真是时候！”
“半夜十二点敲门小心是鬼哦！”从学生脑海传来一个声音
“丫头”学生并没有管那个声音，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来了”门口方向传来一个声音，不一会，从前面的门钻出一个女孩，看上去大概也是十三四岁，但因为她是鬼，所以并不知道真实年龄是多少。
“外面是个女孩，她……”她飘到学生面前
“躲起来”学生打断了丫头的话，看着她
“什么？”丫头觉得自己听错了
“躲起来！”学生重复了一遍，因为他知道半夜敲门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玩意的情况下，丫头必须躲起来，不然要是打起来他可不一定顾得了丫头
“嗯？为什么要躲？”丫头有点不明白，因为至今为止学生可从来没有让她躲过，哪怕是在大白天阳光下也没有躲过一次
“难道出事了？”丫头看着学生那毫无表情的脸好像明白了，“打架的话我可以帮到你”
丫头把双手捧到面前，手心散发出灰色的烟雾，灰色的影缓缓升起，慢慢凝聚，“看，我已经可以很好控制影了”
“还不躲？！”影还未凝聚成型，学生就说话了，他依然是面无表情，但听声音似乎已经有点生气了
“我……”丫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学生那面无表情的脸，还有自己手里才凝聚化成的匕首，明白了——自己虽然能控制好影，但是相比学生而言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要是真打起来自己也帮不了什么，说不定还会成为他的累赘
“知道了”丫头失落地低下头，慢慢向上飘，她想躲到二楼
“那边”学生抬起右手指向旁边厅门口对面的木楼
半个身子已经进入天花板丫头在上面探出脑袋看了一下学生手指的方向，就在天花板里转身朝木楼飘去，越过天井，钻进了木楼里——木楼是很久以前的，里面也有很多以前的东西，散发的气息可以盖过丫头的阴气，保证丫头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学生看见丫头进了木楼，便走出厅，左转朝门口走去
“来了，别锤我门了！”学生大喊了一声，
锤门的声音把学生的声音盖住了，所以外面的人并没有听到学生的声音，依然在疯狂锤门
到了门口，虽然锤门的声音很吵，但可以听到确实是有哭声。
学生伸手去摸在门旁边门外灯开关的线，捏住两条线往下一拉，两声开关“咔嗒”声同时响起，门里和门外的灯也同时亮了
灯亮了之后就伸手去开门
门外灯光下，站着一个女孩，被刺骨的寒风吹得发抖，看起来她应该是十七岁；黑色的头发被寒风吹得到处乱飞，就算头发乱飞着，还是能看到头发长一撮短一撮，有些头发也黏在一起，上面还有些许蜘蛛网和草叶；左边眉毛上的额头有一块淤青，额头右边还有一个从发际线斜着穿过眉毛到右眼角的细长伤口，似乎还渗着血；布满血丝且空洞的眼睛盯着门，没有一滴眼泪，但那毫无血色的脸上却满是已被风吹干的泪痕，还粘着不少头发，眼泪也许是已经流干了吧；鼻子冻得通红，还流着鼻涕，因为被冻得快要失去知觉，所以她并没有发觉鼻涕已经流进嘴里了；嘴唇也被寒风吹得干裂，嘴唇上也粘着不少头发，她也没有理会，一直哽咽着；脖子上有一条将近三厘米宽的勒痕；身上也只有一件单薄的灰色短袖衬衫——衬衫本来是白色的，因为太脏了，才看上去像是灰色的；后面全是泥土，还有一道斜着被划开几十厘米的口子，口子里本应光滑的背上也都是泥土，泥土下还有一道粗糙的擦痕；前面衣角也沾有不少灰尘，而且整个衬衫也只有胸口下面有一颗扣子扣着，剩下的扣子都不知道去哪了，衬衫的衣领和下摆都跟着狂风到处乱甩，里面什么也没穿；胸口上有五道抓痕，中间三道抓破了皮肤，肚脐旁边也有四道抓痕，但是没有抓破，几道抓痕看上去都是被人抓的；两只手臂也有不少泥土，还有许多勒痕，似乎才被人绑过，左边手肘处也有一个伤口，周围都已经变黑了，伤口好像还渗着血；接近手腕处还有一口牙齿印，也是人的齿印，不过这个伤可能是女孩自己咬；手腕也是受伤的，肿得快有手臂那么大了，牙印可能是女孩为了转移手腕疼痛的注意力而咬的；右手只有勒痕和些许擦伤；两只手掌也被冻得通红，手掌周围还有不少被冻得裂开的口子，有一只手手腕痛得厉害，所以那只手没有锤门，只是扶在门上，另一只手已经锤门已经快将近十分钟了，可还是没有停下；下面穿的是一条黑色的短裙，也沾着许多的泥土，左边也被撕破了，破口一直到裙腰，裙腰并没有被撕断，还是好的；修长的双腿也裸露在寒风中被吹得惨白，两条腿也脏兮兮的，也都是伤——两条腿沾有许少灰尘和泥土，还有杂乱无章且长短不一的细长伤口，看上去像是被草叶割伤的；膝盖特别黑，还有一边磨破了；而且两条小腿可以能很明显的看出两边粗细不一样——右边比左边大上一圈；两边外侧的脚眼也磨破了；两只脚也是光溜溜的，没有鞋子，也没有袜子，黑乎乎的全是泥土，脚趾缝和脚指甲缝里也有不少；肮脏的脚后跟和前脚掌有许多被冻得开裂，有些开裂的地方塞满了泥土。如果她身上不是脏兮兮的、也没有伤的话，即使是不打扮，也应该会是一位不错的小美人儿。
听见有开门的声音，女孩停下了锤门的动作，用一只手捉住两边的衣领，把胸口遮住；但她似乎以为门是往外开的，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一开门，从左边吹来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拍在学生身上
“阿嚏！”学生被灌进来的寒风吹得打了一个激烈的喷嚏，轻轻地缩了一下身子
女孩一看见门是往里面打开的，又往前一步，赶紧用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说：“求求你救救我！我是被人贩……”
“你谁啊？什么意思啊你？大冷天半夜不睡觉跑来锤我门吵我睡觉你还好意思给我哭？！!啊！说话！！ ”学生一只手扶着门扇，抬头看着面前比他高半个头、一只手捉住衣领、浑身是伤的女孩，打断了她的话；因为白天有事，忙了一整天了，晚上到十一点几才睡，现在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吵醒，已经是有点生气了，所以并没有听女孩说什么
“我是被人贩子……”女孩想把被打断的话说完，因为话里有自己的现在处境和学生问题的答案
“诶？”这时女孩才看清门里的是一个比自己还矮的小孩，本来以为会是大人的她，因为大脑疲劳过度，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不说？那再见了！”学生看见女孩没有快速回答，作势要把门关上
女孩看见学生要关门，不顾手上的伤，伸直两只手猛的向学生扑去，女孩的全部重量瞬间压到了手上，
“砰”，已经掩上一半的门被女孩推开了，不，与其说是被推开不如说是被女孩的手撞开；
强大的冲击力让没有防备的学生退后了一步，“呼”门板在学生身前呼啸而过，这时门扇也脱离了学生的手，学生的目光也跟随着门移动，门扇快速扫过，“砰”的一声巨响，门扇撞到墙上，几块门板激烈的震动了一下，而后再缓缓反弹了回来；学生用刚才被门扇逃离还在微微发抖的再次手扶住了门扇，他看到的门板之间的缝隙好像变得更大了
这下学生是真的生气了，不仅是因为门被她撞开和撞到墙上造成的巨大响声，更是因为两次撞击使缝隙变得更大的门板；
“你……”学生转过头看向门外，却发现眼前没有人，一低头，发现女孩已经跪在了他面前
刚才为了阻止学生关门的猛冲没有顾及腿上的伤，左脚发力冲去，撞开门后只能用右脚支撑，但是右脚根本无法瞬间支撑住整个身体的重量，只能顺势跪在了地上；她两只手支撑着身体，抬起头望着学生，她用力挤着脸部的肌肉，想要大声哭出来，已经干掉的泪腺总算是挤出了几滴眼泪，使得她的眼眶有点湿润了，但是那点泪水连在眼睛里打转都做不到，更不足以流到脸上；本来因受为伤而变得难看的脸此时更是变得极度难看了；
这次轮到女孩打断学生的话了，她用已经沙哑的声音嚎啕大哭，“求求你让我进去，救救我……”
外面的寒风还在往门里灌着；女孩的头发被狂风吹得往里甩去，甩到学生裤腿上；头发摩擦着裤腿，发出被呼呼风声盖住的“沙沙”声，
学生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孩，透过飞舞的头发看到女孩那几乎扭曲的脸，还有从她那干裂的嘴唇深处里的喉咙发出已经沙哑却还是用尽力气的嚎啕声，以及她胸前因为惯性而甩出来一个现在还在微微晃动着的白稚双球；看到这里，学生的气消了；也许是于心不忍吧！他终于改变了注意，“唉，别哭了，你快进来！”
“……让我进去……”女孩的声音压过了学生的声音，所以她没有听到学生说的话，还在哀求
“啧！快给我进来”学生看见女孩没有动，就伸手捉住女孩的手臂把她拉到一旁，
“……”被拉到一旁的女孩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学生，他瞬间完成的动作和前后变化过快的态度让女孩还没反应过来，
学生把门关上后看向女孩问“叫你进来，你不动，你不冷啊？”
这时女孩才反应过来了，学生不仅允许她进去，而且自己已经是在房子里了；女孩拉起衣领再次把胸口遮住，用冻僵的手臂擦了擦眼睛，用手拨开脸上和嘴唇上的头发，“谢谢”
“起来吧”学生向女孩伸出了手，打算帮她一把
女孩看见学生伸出的手，也举起冻僵的手伸向学生，但在即将碰到学生手的时候时候收回了，“不、不用了。我自己能起来”
学生看懂了女孩的意思，收回了伸出的手，等待女孩从地上起来
女孩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对学生再说了一声“谢谢”
“没事”学生用手指指向女孩，并越过女孩和后面的门口指向里面的一个门口“一会你去洗个澡，冲凉房在那里”
女孩转身看向学生指的方向，借助外面灯光看见门里是通往二楼的楼梯，灯光只能照亮接近门口的几级楼梯和不到一半的地面，里面还是一片阴暗，在阴暗里立着一个门口，但是并不能看清，女孩看着里面，怯怯地问:“那……里吗？”
“里面那个门”学生把里面的灯打开
橙黄色的灯光在楼梯旁挂着的灯泡里发出，在楼梯的下面，刚好是楼梯转台和第二段楼梯的连接处的下面，那个门口就立在那里，半开的门只有几根木条连接成一个“日”字框架，一张不透明的塑料纸钉在框架上
“嗯！看、看到了”女孩看清里面那扇门后回答
学生听到她应了，把另一条线拉了一下，从门缝中可以看到外面的灯熄灭了
“走吧”学生转身往里走去
女孩把两只手伸到自己面前，低头看着自己两只手掌，有许多冻裂开、扎伤和擦伤的伤口，还满是泥土和血混合的污渍；一开始没注意，手举到眼前才注意到；学生已经让满身污秽的她进来了，她不能再脏了学生的手，只能把已经伸出去的手收回来
学生走了两步发觉女孩没有跟上了，转身去看女孩，一回头就看到女孩敞开的胸口，他转了一半的身体僵住了，赶紧把头转回来，把视线移开“怎……怎么了？”
“没……”女孩捉住衣领跟了上去
“嗯”学生转身领着女孩往里走去
“我是被人贩子骗到这里的”女孩一步高一步低地跟在后面，一边向学生讲述自己的遭遇“刚刚我好不容易……”
学生顾忌女孩的脚伤，走得并不快，但是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害的女孩差点撞了上去，
学生用手指敲了敲旁边窗子的玻璃：“今晚你就是在这个房间睡！”
“嗯好”女孩往窗子里看去，窗门关着，通过玻璃往里看去，正对着窗口的是三个高度不一样的木柜，最高的是左边木柜，全是木板的柜门锁着，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中间和右边的是两个的书柜，中间的比右边高一些，这两个柜门装有玻璃，透过玻璃看到两个柜子里面都装满了书籍；中间的柜子下面有两个没有盖子的小木箱，里面装着工具；窗口右边是一张床，左边是一个关着的门口，上面钉着一个铁钉，挂着一圈铁丝，还挂着一把剪刀;
学生又走了几步，在厅门口停下，指着前面的门口说: “里面大的那个锅是烧水的，应该还有暖水。”
女孩顺着学生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门口没有门，只有门框，门框左边是栅栏式的木窗，窗下是一个用木盖子盖着的黑色大缸，木盖子上有两个木柄的不锈钢水瓢，旁边还叠着三个铁水桶，应该就是水缸了；里面没有开灯，只能借着外面照进去的灯光看，昏暗中正对着门口的那个角落竖着几根半个人高的木棍，下面还有一堆乱蓬蓬的像草一样的东西，这个角落好像是柴堆，旁边应该就是灶了；
“厨房的电灯开关不在门口，在里面碗柜旁边墙上，碗柜在木栅栏旁边”学生指着木栅栏左边的木板“等会你自己去开一下灯吧”
“好……好的”
学生走进旁边客厅的门，指着右边的门口:“你今晚就睡这个房间！”
“嗯！谢谢！”女孩跟着学生站在厅门口，看着学生，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告诉他自己叫什么名字“我的名字是……”
“你给洗干净点！”学生好像没有听到女孩说话
“啊？”女孩浑身一颤，自己进到狼窝的想法瞬间划过大脑
学生走过去推开门，对自己上一句话解释:“大冷天我可不想洗被子”
“哦…”女孩稍微松了一口气，想想觉得也不太可能，谁会对一个满身是伤和浑身污秽的人感兴趣，更何况学生还是个小孩
房间里床正对着门，左边是那三个高度不一样的柜子，右边就是刚刚的那个窗口
“等会洗澡声音小点，还有一会记得关灯”
“那、那个…”女孩伸出手“这里的开关在哪？”
“厅的开关在那里，你后面”学生转身指着女孩后面，“门口旁边就是了”
女孩顺着学生所指的方向往左边看去，在学生这边门口对面的那个房间门口旁边，开关就在距离门框十几厘米的地方；那个房间就是学生刚才出来的房间
“嗯。”女孩看了一下那个开关，又转回头看向学生
“那你快去洗澡吧！”
“我、那个……”女孩低着头，走进了厅里
“什么？”
“我就想问一下，你…你睡哪里？”
学生走进房间，听见女孩问他，回头看了一眼女孩，“我就睡这个房间啊！”
“等……这不是……”女孩听到学生说要跟他睡一个房间，自己进了狼窝的想法再次划过大脑，想赶紧问明白“这不是说给我睡的吗？”
“是啊，不过这也是我房间啊，其他房间都没床的”学生伸手扶着旁边的门，“总不能让我或者让你去睡板凳吧”
“不是”女孩明白两个人挤一张床是跑不了的，还是想提醒学生一下“可……”
“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吧！”学生打了个大哈欠“我先睡觉了，困死我了。”学生说完就反手把门往后轻轻推去
“等等，可，”……你还没有洗手啊——看着慢慢关上的门，女孩没能把后面半句话说出来，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