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浮生记·第三十三卷
“臭丫头，等我伤好了，我非打死你。”华先生躺在床上，咬牙切齿地骂着人，“你一定是我的克星，你华哥每次一有好事，都被你搅黄了。”
华先生这样说他，关小姐平时肯定狠狠地怼回去，只是现下华先生因为救她受了伤，又打断了人家好事，便有些心虚，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你没事可以回自己家了。”华先生把被子往头上一蒙，一副谁都不爱生无可恋的模样。
“祖峰老师地方要去说一下情况吗？”
“你好好回家待着，我过几天去。现在官员死了，日方拿不到那官员的审批，剩下的军火偷运不过来，他们肯定要折腾几天，老鬼也盯得紧。我们太早回去，就是往枪口上撞，容易暴露。”
关小姐点点头：“那你好好养伤，有事联系我。”
“嗯。”被窝里传来小华闷闷不乐的声音。
关小姐有些犹豫，想问一下他在飒先生这里养伤是否太过冒险，毕竟飒先生不一定是值得信任的人，他受着伤，飒先生若要对他下手，他完全没有反击之力，定是任人宰割。
只是这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她其实也觉得飒先生是个好人，只是戏子太会演戏，指不定演过了谁的眼睛，又演懵了谁的心。
华先生听着没有脚步声，从被窝里钻出脑袋来，见关小姐还杵在那里，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还不走，想看你华哥再给你表演一个活春宫吗？”
“……”
关小姐赶忙走出房门下了楼。飒先生在厨房煮粥，听闻关小姐下楼的声音，擦了擦手从厨房出来。
“小姐，要回去了吗？”
关小姐点点头，有些生涩地和飒先生道谢：“还未谢谢飒先生借宿，下次我定带上谢礼来拜访。”
飒先生微微笑了笑：“粥快煮好了，小姐应该是许久没吃东西，要不要留下来吃过了再走？”
关小姐本要拒绝，但粥的香味从厨房里传过来，米香肉香交杂着，勾人地很，加上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吃过东西，如今闻到粥香，便是走不动道了。
“好…好呀。那就…麻烦飒先生了。”
飒先生回了厨房煮粥，关小姐就坐在沙发上等。
没多久飒先生就端着一碗粥出来了。这粥简单，虽就一些瘦肉和葱，但味道却是上乘，大抵是关小姐喝过最好喝的粥，埋着头，三两下就给喝完了。
飒先生看着好好一姑娘毫无形象的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猜测着关小姐应当是和华先生从一个军校出来的，否则，怎的连吃相都如此相似。
“还能要一碗吗？”关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发问。
楼上华先生耳朵尖，关小姐嗓门也大，两人的对话华先生听得七七八八。本说要喝点粥，华先生忍了，到底也是心疼人家姑娘年纪小，又好久没吃东西，吃碗粥就吃碗粥。可吃了一碗还吃，赖着也不知道走，脾气就上来了。
“你是饭桶吗？壮不死你，赶紧回去！”
关小姐气得不行，到底觉得心里亏欠，又有飒先生在，才没有回怼。本想着客客气气地和飒先生告个别就走了，但飒先生在她生气的功夫，已经帮她盛了粥。
“小姐不必理会他，他吃的比您多多了。”
关小姐心满意足地喝了整整三大碗粥，趁着还有些夜色，离开了飒先生家里。
飒先生端着粥上楼喂华先生吃，华先生却叫不应，脸色苍白着，眉头也紧紧皱着。飒飒一摸，果真是又发了烧。
伤势比他想象的严重，这烧反反复复，估摸着得好一阵子才能好。华先生还非要硬挺着，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
要说死，华先生其实怕死。他受的伤不少，但也少有这样几乎要戳中要害的伤，受伤当时，他不确定有没有伤到内脏，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死，解决人后逃进巷子里时，脑子里就是爸爸的话：自己选的路，再辛苦也要自己走下去。
他选择了这条路，就知道他的路注定是枪口舔血，生死难料的。本以为自己早就无畏死亡，可真正到了那时，他是怕的。
他怕他见不到在香港等他回来的家人，见不到在武当山认识的乡人，也见不到那个一定还在等着他的飒先生了。
他要求关小姐带他去飒先生家，一个是因为他家里相对比较近，另一个，便是怕自己再也见不到飒飒……
飒先生想扶华先生起来喝点粥，好补充点反复发烧消耗的精力，只是华先生没什么意识，这粥自然是咽不下去。
华先生昏迷着，口中还喃喃着什么。飒先生凑近一听，原来叫的是他的名字。
飒先生低垂着双眼，眼角有些红。帮小华掖了掖被子，接了凉水敷着他的额头，又喂了些温水，华先生慢慢入了睡，也不烧那么高了。
飒飒坐在床边看着小华，那少年不似往日意气风发，如风中劲草不畏疾风骤雨。如今却躺在床上虚弱不堪，仿佛轻轻一碰便折了的枯木。
他不禁心疼地落了泪，又赶忙拿着袖口拭去。
昏睡中华先生仿佛感受到他的情绪一般，从被下伸出手，轻轻拉住飒先生的手。即便在昏睡，他也不想让飒先生再为他难过，本能地安抚着飒先生。
飒先生握住那只手。生平第一次，他有了无法舍弃的人。
本以为，他一直做好了华先生离开的准备。
他知道华先生爱他，但又明白人世间情意二两，总有比情意更重的东西。华先生总有一天，或许为了国，或许为了别的什么，会离开了他，他并不觉得华先生有所亏欠，只要华先生人平安就好。其他，没什么所求的，能陪着华先生多久是多久。
可如今，好像是希望，能够长久地在他身边，直到走到人生的尽头，走到肉体腐成泥，走到枯骨化了水，才好。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飒先生的思绪，飒先生赶忙收拾好情绪，辨别这敲门声属于谁。
不是关小姐的敲门声。
这个点，有谁会来？
飒先生马上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他下了楼，桌上还摆着关小姐喝粥的碗，飒先生把碗收好，想了想，又解开身前两颗扣子，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来。
飒先生开了门，门外是五六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员，应是当局接到官员死了的消息，派人来搜人了。
带头的马警员平时没少去风月场所，认出了飒先生，原本颐指气使的神情立马堆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太巧了，我这抓人呢，想不到这里是飒先生家。”
“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附近的一个妓院，死了一个官员。妓院里有几个姑娘说，见到那官员和一个不面熟的女孩喝过酒，而那女孩又和一个穿着体面的男人走了出去，这两个人可能就是凶手，我们正挨家挨户地搜人呢。”
“还请飒先生配合一下，让我们进去走个流程。”那警员一边说着，一双冒着精光的眼往飒先生屋里瞟。
没什么其他人的痕迹，飒先生像是只有一个人。
“不方便。”
飒先生语气有些不悦，冷着脸拒绝，说罢便要关上门，马警员赶忙拉住门。
“飒先生，您这样我们就不好办了。”
飒先生不动声色道：“天才刚亮，我昨天折腾了一夜，好容易能睡下，您却又扰了我休息，我过两个时辰还要去准备演出，你们进来搜人，弄乱东西不说，叮叮当当的，我更是休息不得。您说我让你们不好办，您可让我好办了？”
飒先生这一番话，虽仍是往日温和的语气，却多了些凌厉与不悦。
其中一个警员有些怒了。平时，就连地主老爷都要让他们几分，如今一个小小的歌伶，居然也敢站他们头上？
那警员正要骂，马警员却拦住了他。
“不知飒先生折腾一夜所为何事，莫非……”马警员双眼眯了眯，“是为藏什么不该藏的人？”
飒先生却连呼吸都不曾有破绽，一双眼眸无所畏惧地对上马警员的眼睛：“您看我这个身份，折腾了一夜能有何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马警官怕再问下去就要撕破脸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飒先生开着的领口和显然被人啃咬过的有些发红的嘴唇，心下了然。
“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下回有机会请您喝酒。”
马警员带着一众警员离开，去搜下一个民宅。其中一个警员问他：“马长官，我们就不搜那歌伶的家了吗？怕是有漏网之鱼。”
“我见的人多了，那歌伶没什么破绽，若是人心虚，必定对你客气。飒先生一点都不对咱们客气，显然心里有底。看他那样子，大抵是攀上了什么新贵，我们若是为难他，就是在为难自己。”
“何况，死了一个官员而已。这年头，死的官还少吗？上面再生气也不过做做样子，过几天替补的上来了，也就好了。”
“马长官真明智。”
“是啊是啊，以后还要多跟着马长官学习……”
听着下面人恭维的话，马警官心情颇好地去了下一家民宅搜人。
飒先生应付走了人，关上门才发现自己手都有些抖。他真怕自己有什么破绽，保护不了华先生，还连累了他。
好在那么多年活在肮脏欲泥里，看的人多了，懂的多了，骗人这种事情虽没怎么做过，却也无师自通了。
何况，也跟着华先生学坏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