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走板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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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柳娘邀您到石舫一叙。”
早起天刚亮，花楼的柳娘便叫红玉递来帖子，邀杨九郎去的并非花楼，而是河堤石舫。杨九郎拿着请帖看了又看，扔到桌子上，回身重新歪在床榻上，看起来一丝兴趣也无。
“主子不去吗？”
“昨晚王爷叫了几次水，你不是不知道吧？今日我身子不爽利，你替我回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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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张云雷将杨九郎留在了正院，似乎有些恼恨他听闻柳娘入府的消息心无波澜，又恼恨他对自己言听计从，从未有过反抗，于是抓着他的腰、抬着他的腿狠要了一番，折腾得杨九郎几乎快要没命喘气，水盆里的水换过了四五次，还是“王爷恩典”，看在杨九郎的腿都要被毛巾擦破皮的情况下，才允了让人将他抬回西院。
红玉找了些药膏给他敷上才勉强睡得安稳些，如今还没眠两个时辰，便有花楼的姑娘来邀，杨九郎难得的耍了脾气，再不济，他也是王府中的侍妾，怎能心甘情愿让一个花楼姑娘指东唤西？扔了请帖重新睡了过去。
“宫里已经变天了，你行事也该收敛些。”
“我若收敛，就不是那个好色跋扈的怡亲王张云雷了！”
日上三竿，杨九郎才缓缓醒转，从床上爬起来，才看见柳娘竟已经坐在屋里喝茶了。他连忙将床前的帷幔落下，身上的印子里衣都遮不住，只能将被子蒙在身上，隔着帷幔，问红玉怎么就让一个外人进屋了。
红玉心有苦衷却无法言说，只跪在地上等着杨九郎处置责罚。柳娘呵呵一笑，将红玉从地上馋了起来，摆摆手让她先出去候着。柳娘知道杨九郎蓦的对自己态度急转直下是为了什么，今日她来也是为的此事。
“王爷可跟您说过奴家入府之事？”柳娘摇着扇子嬉笑，看起来对此事颇为嬉闹，并不重视放在心上。杨九郎疑惑着点点头。
“有名有份的侧妃，比我不知强上多少倍。你如今也算是飞上枝头了？”杨九郎低着头，虽不愿承认一个花楼姑娘将踩在自己头上，可这却是事实，勉强撑着自己亲口将这话说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柳娘轻笑，虽隔着帷幔团扇，杨九郎仍能看到她妩媚的样子，心说不愧王爷喜欢她，若自己也是个好色浪荡之人，或许也会极其爱她的，“内阁学士之子，也有如此糊涂之辈？”
“你说什么？”杨九郎披了衣服从床上下来，看着眼角含笑的柳娘，不知她为何说自己如此糊涂。
“我说你糊涂。如今王爷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朝廷弹劾之言从未断过，坐在高位之人对王爷又是满腹猜疑，你竟觉得王爷真有闲心日日流连于花柳巷之中吗？”
除此以外，柳娘还将近日朝廷中发生的事情讲给杨九郎听，一桩一件皆是对王爷不利的消息。
闻言，杨九郎愣住了。他之前是听闻朝廷对张云雷十分不满，却也不知道已经不满到了这般地步。如此一来，但凡王爷行差踏错，出言有失，皇帝定会顺势听从了官员们的弹劾之音，将王爷削爵下狱，让这位皇位的有力争夺者再无翻身之地。
“王爷脾气不好，甚少见他对谁发自真心的笑。可我见他对你笑过，你可明白？”
几句话下来，杨九郎已经知道，柳娘并非花楼清倌儿，而是王爷手下探查消息之人。之前王爷说要迎柳娘入府怕也只是逗自己玩。拿这种事情来逗自己，也不知道王爷是在想什么。
“我……”
“行了，王爷让我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也该回去了，”柳娘没等杨九郎想明白便起身要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转身回来了，“这话我原本不该告诉你的，，左思右想，还是不想瞒你。怡亲王府要有正妃了，今日陛下与和亲王商议，要王爷娶……”
一个好消息连着一个坏消息的感觉是什么？清倌儿不再入府，可却换成要有个正妃入府，既然如此，又何必提什么王爷对自己有心呢？自己的结局不会更好了。
杨九郎觉得脑袋疼，送走了柳娘，自己又重新窝回床上，不算冷的天气，被子里塞了个汤婆子，可他仍觉得有些阴冷。
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杨九郎一直睡到了下午。身上不怎么疼了，翻身也能利落些，他缩在被子里唤红玉给他倒茶，话刚说完，没见红玉答话，茶杯倒是已经递到了跟前儿。他睁开眼睛，看见竟是张云雷坐在了自己床边，笑呵呵的端着茶。
“王、王爷？”杨九郎吓了一跳，忙要起身请安，却被张云雷拒了，扶着肩膀将茶杯递给她喝。
“昨日是我不好，今日刚一出宫，便来给你赔不是了。”王爷何尝说过这话？就连杨九郎也是头一回听见，一个堂堂亲王，竟给自己赔礼道歉，真是罕见。杨九郎面薄，被张云雷如此一说，慌张的摆手，结结巴巴的说没关系。
“还有另一件事，陛下已经下旨，让我迎娶正妃入府。”
“听说了，”杨九郎就知道张云雷这般好脾气不对劲，果然是要和自己说这件事情，“早上柳娘已经来过了，和我说过，王爷要迎娶和亲王府的女子。”
“那柳娘可告诉你，陛下下旨，既要迎娶正妃，后院必要清净吗？”
竟是要赶尽杀绝。杨九郎手一哆嗦，滚烫的茶水溢出茶杯，溅到手上，烫红了一块。他抬头盯着张云雷看，后者坦坦荡荡的看着他，脸上没有半分嬉戏，眼中尽是正色。
杨九郎看明白了，有心又如何，有欢喜又如何，都抵不过一道圣旨。更何况王爷如今的境况，抗旨不尊岂不是要让满朝文武再上一道弹劾奏章？舍弃自己一人，换一时的自保，杨九郎能理解。
他将茶杯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敛好身上的衣服，在张云雷前面跪直，缓缓俯下身。
“愿听陛下处置，请王爷……赐白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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