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旅伴
“我要和你去。” “什——什么？” “我要和你去。” ———— 当高璟挂上“歇业”牌子，趁着邻居们不注意，悄悄溜出了东溪村村口，准备向着迷途竹林出发的时候，他在村边的水田里遇到了一名不请自来的旅伴—— 白玉楼的半人半灵的剑士，魂魄妖梦正好打算前来拜访他。 好巧不巧，如果妖梦来的再晚一点，他就能离开人里境内，正式进入对于人类来说非常危险的，幻想乡的野外了，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背着个硕大的背包，手里提着一支侦察步枪的高璟，直接被妖梦撞了个正着，连躲都来不及躲。 ———— “我这是怎么了？” 像往常一样，在做完了收拾园子的工作，顺带做好了幽幽子一天份的饭菜之后，妖梦在白玉楼的庭院里打上一套剑法。 困惑在她的心中四处流转，以至于她根本没法集中精神，去掌控她手中的两把武器，不一会儿，兵刃挥舞的节奏便乱了起来，动作渐渐走样变形，脚下的步法也进退失据，轻灵飘逸的魂魄流剑术根本无从发挥出来，变得凝滞而生涩，全然不像一个浸淫剑道日久的个中高手应有的表现。 又在回想那一天的事情。 那把恐怖的奇形兵刃和说不清是横刀还是什么品种的轻剑。 他打的真好啊。 明明我的速度和技巧都不在他之下，为什么我就是输了呢？ 心乱如麻的妖梦索性收剑回鞘，独自一人在白玉楼庭院里，如红云盖顶一般的樱花林下踽踽而行，也不知道她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那到底……是种怎么样的风格啊。” “……完全不合剑路，却又是那么的精准，迅速且致命。” “这是他自创的剑招吗？看上去像是……战场上的杀招？又或者是……” “看上去那么的年轻，为什么他的剑术……” “我想不明白。” 自从上次在竹林里和高璟的一场比试之后，将自己的大半生命都奉献给了剑术的妖梦，从当面的对手的身影当中，看到了自己未来可能达到的某种境界。 无论是对兵刃的掌控，还是对技巧的体悟，妖梦自问都已经做到了顶峰，已经精进到了无法再往前进步分毫的程度——哪怕是当年的爷爷，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她真的没办法做的更好了。
真想用白楼剑一剑斩断自己的迷茫与烦恼啊！ 但是，她就是卡在了某个瓶颈上，修为不得寸进。无论再怎么空挥联系，再怎么试图调整心境，都无法触及到下一个境界的门槛，这种迷茫而痛苦的状态，已经困扰了妖梦好长一段时间。 而在那场竹林中的生死斗之后，她却从高璟的身上，看到了一些她追寻已久的东西，确切地说，那就是她再上一层楼的契机。 和幽幽子告了长假，妖梦收拾行装，打算前往人里，拜访一下这个据说人缘很好的点心师傅。以一个武痴的狂热劲头，她甚至连铺盖卷都准备好了。 ——一定要缠住他，让他好好教教自己，如果他不打算教我，那就在他的门口扎营住下来，最好能赖在他家门口不走，帮他端茶倒水也行，天天软磨硬泡，泡到他愿意教为止。 至少在大路上碰到高璟之前，这就是妖梦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 “什么？想和我学剑？我是懂点实战剑术，但是我这野路子还没到能够教人的程度吧？”高璟的脸已经皱成了一枚苦瓜。 什么时候又招惹了异性上身了？知不知道我对付一个八云紫，就已经非常麻烦了好不好？ 最重要的是，我身上还有任务啊！ 赶紧把她赶走拉倒，真是的。 “你能战胜我，这已经说明了一切了。我想和你学剑。”妖梦向前跨出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是一副古井不波，认定了这件事就必须做下去的做派。
“去去去，还不是因为那一天我正好在气头上，没头没脸一阵乱劈乱打也就赢了，最后我还动了枪，算不得数的。” “我清楚那一天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的剑技别具一格，两把剑路完全不同的武器，在你的手上却得到了奇妙而和谐的统一，不是积年用剑的人，根本做不到这种境界。” “我全是靠战斗本能的，根本没有什么套路可言，我也根本没什么东西可以教你啊，你还是早点回……” “就算是战斗本能，我也想要把它完完全全的学回去，这对我很重要。” “……”高璟的眉头拧成了死结。 “……”妖梦也不说话，抬起头直视对方的眼睛，看的他有点发毛，不得不往后退了半步。 两人无言对视了一小会，高璟的脸上挂满了抹不开的尴尬，而妖梦依旧沉静而坚定的站在路当中，如果高璟不点头答应，估计她今天就要落地生根，死死挡在高璟前面，不让他走了。 最后，还是高璟打破了沉默。 “……我最近要出去办事，实在是带不了别人……” “我和你一起去。” “我要去好几天，露宿野外。” “我有帐篷和铺盖。” “只有一人份的口粮。” “饭团。” “男女有别。” “餐具，睡袋，我都准备了。” “……” “我会做饭。”
“……” “我会洗衣服。” “遇到妖怪，我能帮你斩了它。” “我肯定不会给你添麻烦。” ———— “……你非要赖死赖活的跟着我吗？” “这对我很重要。” “……” 又是长久的沉默。 “好吧，你赢了。” “好耶！” 上一秒还脸色严肃而凝重的妖梦，突然就原地撒开了欢，乐的一蹦三尺高，手舞足蹈的兴奋劲看得一旁还在尴尬的高璟都有些忍俊不禁。 虽然努力让自己变得尽量成熟，年龄也比通常的人类女孩子要大上不少，妖梦的思维方式，终究还是与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般无二，喜悦之情，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就差一头扑到高璟怀里，给他来个大大的拥抱了。 ———— “我教是可以教你，但是我这几天真的要在野外办点事情，你得满足我的几个要求。要不然的话，我不光帮不到你什么忙，你自己也可能被卷入其中——幻想乡的野外，从来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深呼吸了几下，排解一下自己的尴尬，也等妖梦的情绪恢复正常，高璟终于得以用正常的语音语调，和妖梦交待接下来的注意事项。 毕竟，这次远程战斗巡逻需要踏勘整个幻想乡，也算是高璟秘密布局的一部分，牵扯到的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高璟实在不希望妖梦这个单纯的孩子卷入进来。 幻想乡的黑暗面，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看的东西。 “没有问题，我会注意，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那好。第二条，不要乱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否则要是在树林里走丢了，那就麻烦了。” “走……走丢？！”妖梦的声音里，居然没来由的带上了一丝颤抖。 “对，走丢了迷路。森林里视线不好，注意力稍有不集中，你就看不到你的队友了。好在幻想乡的树林里没有什么陷阱……” 高璟全然没有注意到，妖梦居然对他平淡无奇描述的森林景象，产生了一丝恐惧。她似乎非常怕黑，害怕独自一人，也害怕鬼，妖怪，或者别的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我一定不会掉队的！一定！” “那就行，晚上还需要轮流守夜。” “第三条，我不希望我这段时间的行踪暴露出去，就算是在我这里学到了剑术，你也千万不能说是在我这里学的，更加不能说我这几天到底在做些什么事情——回去之后，就把看到的一切忘掉。” “没，没问题！” “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一定能够做到的！” “走吧。今天我们得赶到迷途竹林扎营，还有不少路要走。” “多个旅伴，似乎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