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的历程》后传 潘德的遗物 004 至少还有我 2023
[第一章中出现的男人——希曼 五年前的一个深夜] “士兵,起立!!!”一声洪亮的命令后,整个军营的新兵立即下床跨立站好,接受教官新一天的视察。 当时的希曼体格不像现在夸张,但也是独树一帜,应该说很碍眼,而更碍眼的就是与他同上下铺的贝茨,他不明白这样的家伙怎么会拥有勋章。 (我当时真的很怀疑这个身高才一米七的小个子能不能熬过这两年的兵役,他脸太干净了,看着就恶心。真期待他哭丧着脸闹退出的模样。) 正当胡思乱想的时候,眼神寒光逼人的教官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今晚教官找人麻烦的速度快了许多。 “小子,能说下你刚才在想什么吗?” “能为国家效力,我感到无比荣幸!!!”希曼惊吓地脱口而出。 这是他为面对压迫感拉满的教官提问而准备已久的标准答案。 “背诵士兵准则,两分钟。” 突如其来的可怕要求让他不知所措。一个八尺大汉就这样被条条框框给难倒了,两分钟过去,还是支支吾吾,不知所谓。 “五十圈。” 听到这武器反而不那么严厉的惩罚时,他几乎瘫了下来。 “贝茨,背诵给他重温。” 出乎所有人意料,贝茨大声快速而清晰将多达500单词的士兵准则一字不落地背了出来,连教官对他也有所改色,只是希曼的头脑已经乱作一团,完全听不入耳,他感觉周边所有人都在鄙夷的看着自己,连士兵准则都背不明白,居然还有种满口大假大空? “希曼,明晚之前向我背诵完。” 教官走后,希曼睁大眼睛愣在原地,其他人都已经上床了,他还在嘴里喃喃道,“白天还有耐力测试和枪械课诶……” 贝茨拍拍希曼的肩膀,“我们出发吧,应该能在晨练之前能解决。” 上下铺存在连坐关系,尽管因连累了贝茨而心怀愧疚,但在道歉之前,他还是要硬气的确认一件事,“贝茨,你刚才是不是也像大伙一样觉得我很差劲?”第十圈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问了,趁他还在领先的时候比较容易问出口。 “没有。”贝茨,回答得很简短而有力。 虽然希曼从心底瞧不起贝茨,但他不认为贝茨是个爱撒谎的人。 “真的吗?”他反复确认道。 “真的。” 希曼脑子一团乱,“贝茨,对不起,连累了你……” “没事。” “真的很对不起。” “以后也同甘共苦吧。” “会的!” 第30圈时,希曼已经有点疲惫,而贝茨仍以不低的速度匀速前进,虽然他也已经略显疲态,但步伐不曾放缓。希曼真的是觉得自己看走眼了,也许这个矮小子远不如他想象的软弱。 到第40圈时,西曼已经体力不支了,即将摔倒时,贝茨从背后扶稳了他。 “就这样一直跑下去吧。”贝茨冷冷的话调充满了热情。 “没关系吗,我不想再连累你了。” “没关系。”他抬头向前看,回答一如既往地简短而有力。 希曼真的是惭愧到了极点,就这样,原本遥遥领先的贝茨陪他多跑了几圈。 50圈结束得比想象中快,他们竟然还有一小时的时间休息。 希曼倒床就睡着了。令他震惊的是,贝茨居然还能准时叫醒了他。 当天的耐力测试和枪械课都搞砸了,那意味着这一整年,他们都没有可丢的学分了。 但在今后的日子里,贝茨努力的扶持着同一小队的其他人,共同平安无事的成为一名出色的军人,不知不觉,他觉得贝兹越来越高大,快要追赶不上他了。 在往后的日子里,当有伙伴落难的时候,希曼都会回忆起那个与贝茨共进退的深夜。 在一个闲暇的假日。 “贝茨,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共进午餐的时候,希曼好奇地问。 贝茨沉思了一会,在思考这件事情是否可以透露,那是一条很夸张的疤痕,大到可能伤及动脉,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也不为过。 “抱歉,我是问了不该问的吗?” “这道疤的来历是我抛弃弟弟参军的直接原因。”他抚着伤疤沉着的讲述起了往事。 “有我潘德在,你们这群坏蛋别想再胡作非为!”潘德三下五除二将好几个人贩子打倒在地,“滚!” 人贩子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还有明显被石头砸伤的痕迹。潘德洋洋得意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贝茨一直在暗中帮助着他。 这些人恼羞成怒地亮出了匕首,贝茨见状大喊:“潘德,快跑!” 不知道潘德是吓傻了还是太自信,他竟然摆好架势等着袭击,贝茨用尽全力投掷石头,当场打死了为首的那一人,并打掉了另外两个人的匕首,但还有一人按倒了潘德,匕首刺穿了手掌,刀尖正在向着他的眼睛逼近,就要招架不住了。 贝茨冲上来踹飞了企图重新拿回匕首的一人,立即擒住刺伤潘德的那人的脖子,往后拉扯开距离,人贩子牛高马大扛着贝茨就要把他甩下来,但贝茨锁的太紧让他即将窒息,他着急的挥舞匕首想要划伤贝茨手臂。 但是无论如何,贝茨都不肯松手,在即将被摔下地面前,他用尽全力扭断了人贩子的脖子,然后夺下匕首,捅死另外两个人,失控的他一直不停地补刀。 潘德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鲜血喷洒的场面,刚才拼命要杀死自己的人,脖子脱节吊着翻白眼的脑袋,另一个人的脑袋被石头砸得塌陷,身体抽搐着,还有两个人身体还在不停的往外迸血。 潘德抓住贝茨的手弄掉了他的匕首,“哥哥,可以了,可以了!” 贝茨呆滞地回头抚摸潘德的脸,“你还好吗?” 潘德含泪说,“我没事啊!” “那就太好了。”说完他就昏厥了过去,刚才救潘德的时候,他的脖子右边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血流不止。 “哥哥!”潘德从来没有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如此后悔,立即扯下衣服为他止血,大吼,“救命,救命啊!” 贝茨侥幸活了下来,匕首未伤到动脉,也幸好没有生锈。在康复之后,当地的政府授予了他一枚勋章,那是在治安战中有卓越贡献的人才能得到的荣耀,政府为了鼓励尚武精神,不吝啬的交给了他。 尽管得到了热烈表彰,但同乡的人比以往更加恐惧的贝茨,毕竟一个14岁的少年,竟然如此迅猛地杀死了四个手持利器的凶徒,每当出门的时候,贝茨都难免被子遭到疏远和唾弃。 潘德会为他挡下那些从暗处投来的剩菜剩饭,“哥哥是英雄啊!” 贝茨落魄地看着他背后。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 “你很爱护弟弟啊!”希曼听完之后满意的评价。 贝茨没有讲述完所有的细节,只如实讲述了重点和潘德的反应。 “我可能只是不想他受伤,身边的人受伤都会令我非常地难受,所以我每当看见其他人有危险,我都想去帮助他们,每次都会令自己伤的不行,然后又开始后悔抱怨。 我认为那是潘德带给我的诅咒,迫使我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的受伤。 我才不是英雄,英雄才不会在打败坏人之后抱怨其他人。 为了摆脱这种困境,我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希望严格的训练能够让我变得麻木不仁。” 希曼听完之后沉重地猜测,“然而并没有变化。” 在战争打响前一个月。 他们在列队前往靶场练习时,贝茨突然离队去训斥一名新兵,声音震耳欲聋,把教官都给唬住了。 希曼没听清楚他们在争吵什么,但那名英俊帅气的新兵大概就是贝茨的弟弟了。 (真帅气,难怪贝茨那么宠他。) 因为美名和俊貌,潘德被军部当做宣传工具来吸引女性上战场,作为护士处理伤员。 真可谓是令人羡慕嫉妒恨。 为了保护潘德,贝茨在第一场战斗就违背军令,滥用弹药,贝兹靠恐怖的命中率硬生生打赢了这场战斗。 这时队伍其他人总算明白贝茨有多宠爱弟弟。也是在这场实战中,其他人对贝茨枪术的仰慕达到了顶峰。 “如实上报吧,一个字都不要漏。”战斗结束后,贝茨执意要接受惩罚。 “如实上报是吧,一字不落是吧?”希曼取巧地将命中率和杀敌数也如实上报,并着力强调,而让贝茨逃过一劫,毕竟这有机会报恩了。 见完潘德后的贝茨返回时遇到了希曼。 希曼明知故问:“见过了?他怎么说?” “不答应。” “看你的表情我也猜到了,我劝你绑也要把他绑过来,不然,不然你会后悔的。” 贝茨摇摇头,“我后悔过很多次了。潘德已经是军部重要的宣传工具了,以后就很难再看到他了。” “唉,行吧……” 战争结束前一个月。 贝茨他们作为敌后游击队,深入到敌国的内陆。而大部队离他的位置并不远,敌军在暗处布置了大量的地雷,然后撤离到大后方的大后方。 贝茨和另外三个人做,组成一支小队,伪装成被暴雪所困的猎户寄宿在一家老护林林园的家中,实际打探地雷布阵,为大部队开路。 老人长期生活在深山中,根本不了解状况,“你们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敌人打不过来。只是外面是暴风雪,短期是消停不了了。” 也许是长时间没有和平民打交道,老人的热情招待让他们如临大敌,大家也不敢乱说话。 贝茨察觉到阁楼有声响,他们都立即警觉起来。 “雪莉,下来,来看看客人。” 这时下来一名胖嘟嘟又羞涩的女孩,她穿得很厚实,圆滚滚的看着很可爱,她害怕地扑到老人怀中,众人紧绷的心弦算是稍微松弛了下来。 “这是我的孙女,因为打仗,爸爸去了当工兵,妈妈当了护士,就一直住在我这里了。以前也很少见面,不过很快就熟了。” 雪莉偷瞄着躲在角落的贝茨,“为什么那位叔叔要用布蒙着脸?”女孩的声音像铃铛一样清脆。 贝茨解释道,“叔叔的脸被熊吻过了,所以变丑了,不能见人。”贝茨精心琢磨的一句话引得。女孩笑了起来。 甜甜的笑容化解了一行人对老人的猜疑。 “真是可爱!”这句赞美发自真心。 为了报答恩情,他们赠予老人一笔本地货币,但他只接受了打火石,“护林员的义务,除了监管猎人还有保护他们,这钱我不能要。” 在夜里老人哄睡了雪莉后,希曼偷偷地询问起了老人雪莉父母的部队。在得知后,希曼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贝茨言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在暴风雪雪消退后,他们外出狩猎来回报老人,实则在勘测地形寻找设有地雷的地方。 就这样,六个人其乐融融的度过了一段有吃有喝的日子。可就是这样难得的假日,贝茨却先受不了了。 “我要先离开了。” 希曼不明白,“为什么?” “我怕和他们有了感情,会看不得他们有危险。” “我明白,但我会拉着你的,放心。”希曼拍拍他的肩膀。 但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 第五天,他们已经摸清楚了布置地雷的大致区域,最后一次勘察,没想到雪莉偷偷的跟着他们溜了出来。 “快看我发现了什么好吃的?”雪莉开心地捧着一块硕大的松露跑了过来。 他们看见雪妮的方向大惊失色,吼道:“别过来!” 雪莉刹住脚步时好像踩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雪莉,听我说不要动,等我过来!”贝茨大喊,“你踩到了什么吗?” 大人们如此的应激反应让雪莉紧张恐惧了起来,“硬硬的,圆圆的……” “不要害怕,等我过来!” 希曼拉住了贝茨,“不要干傻事!” 贝茨大吼,“这次不一样,敌人的地雷很落后,这种冰冷的环境延迟会更大,我能行!”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吗?”希曼立即锁住了他的肩膀。 贝茨猛地蹬地头头顶破了希曼的鼻子得以挣脱,“抱歉!” 希曼倒地大喊,“你们等什么?!把他拉回来,拉回来!” 另外两个人刚动身,贝茨已经到了女孩脚下,“你们别过来了。” “贝茨你疯了吗?这仗都还没打完,如果死在这里,他你就永远也看不到潘德!!!” “我知道后果,我知道的,但是我不冒这个险,我会难受一辈子,拜托了,成全我吧。”贝茨转而向女孩说道,“我现在要你死死的踩着她,我要削掉你的鞋底,不要抖好吗?” “嗯……”女孩竭力地定住身体,,另外三人胆战心惊的看着贝茨削掉了女孩的鞋底,双手代替她的脚压住了地雷,“对,轻轻地挪开……” 女孩终于顺利脱险,希曼沿着她的路线把女孩接走,“那你怎么办?”希曼问道。 “不知道,敌人应该不会在山路布置大威力地雷,总之,带雪莉走,快!” 此时贝茨面对着希曼,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不可能,我不会抛下你的!” “当我求你了,快走,别让她看见我的下场!”贝茨的声音有点颤抖。 希曼抱紧女孩狠心转身,“等我们回来。” “别回来了!”贝茨大吼。 返回老人家途中,他们发现了数量不少的新鲜脚印,还遇到了身穿白色伪装服的敌人。 老人把雪莉带上了阁楼,下楼向希曼等人凝重地说道,“很感谢你们救下了雪莉,但请你们永远的离开这个国家,别让雪莉知道你们的身份。” “你一直都知道我们身份吗?” “也就是说地雷的事?” 两人同时震惊了起来。 老人供认不讳,“这里一带都是我埋的,在你们不注意的时候我又重新调整了位置。” 希曼急忙拉着两人,“我们不会忘记您的恩情和这些天的时光的!”然后匆匆离去。 雪莉目送他们离去,不久后,又来了一群带枪的人,老人给他们指了方向。 雪莉下楼拉扯起老人的衣袖,忐忑地问,“叔叔他们会怎么样?” 老人抱起她,撒谎,“他们会回家的。” (我真是蠢的可以,早知道就不理她了,都怪她!) 当希曼等人回到时,贝茨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即使是小威力的地雷,也把他的双脚脚踝炸得粉碎,破片还削掉了他背部和肋骨各一块肉,血液还在冒着热气,但身上已经被白雪覆盖。 希曼见状跪在地上,“你明知道的啊!”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贝茨才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所医院中,而希曼就守在身边。 贝茨问,“我们回国了吗?” 希曼笑道,“远着呢。” 大部队终究占领了整片地区,但在希曼的庇护下,老人和雪莉相安无事。 贝茨发现了自己的背部和左肋部都嵌入了一块钢板。 “噔噔噔噔!喜欢吗?”希曼亮出了一对木质义肢,“乐贵了!” 贝茨难得地笑道,“以后不怕踩地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家伙总算会笑了!” 直到现在,那次经历都是贝茨离死神最近的一次,但是过去这么久后,他已经不后悔了。 格林和贝茨正在河边清洗身上的灰尘,贝茨毫无避讳的展示着身上那恐怖的伤口,格林没有被吓坏,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 “你不害怕吗?” 格林走过来触碰他肋下的钢板,“这是贝茨救人救留下的伤,我为什么要害怕?” “不讨厌吗?这样残缺的身体,够丑陋的。” “我喜欢这样的贝茨,喜欢为了救谁而奋不顾身的贝茨。”说着,格林深情地拥抱起了贝茨,“前面再走十公里就到我家了,来我家做客吧,尽管只剩下四面墙了。但是如果没有地方去了,就住在我家,只要我们在一起,会重新好起来的。” “如果连你都不怕的话……”贝茨用衣袖捂住眼睛好一会,深吸一口气,“嗯。”算是答应了。 两人相依相偎地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贝茨的脸轻轻地贴在了格林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