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在斜阳与暮色之间
第三节 在斜阳与暮色之间
【五】
“真冷呢。”
窗外朔风凛冽，少女掩上窗，回到壁炉旁坐下，身体无力地靠在装饰华美的高背软椅上。
“又回到这里了呢。”她口中喃喃道，两行清泪从脸庞上无声滑落，终于演变为痛苦的啜泣。
“父亲.......母亲......姐姐......我啊......我......”
“殿下，请您节哀。”侍女恭敬地鞠了一躬，扶住少女颤抖的肩膀。
“请您......”
“黛米，”少女擦了擦泪痕，打断了侍从的话，“要说‘节哀’，也是劝慰生者的话。如今的我有什么资格谈及‘节哀’呢？为我自己节哀么？”
“对不起，殿下。”侍女低下头，“但您现在确确实实就站在我的面前，所以......”
“罢了。黛米，这不是你能够理解的——我没有鄙视你的意思，但是啊，有很多事情，本身就是难以明白的——就像你现在也正站在我的面前，我可以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容貌，伸出手来甚至可以触碰到你，就像‘那个时候’一样呢，”少女摇了摇头，“但是你啊，并没有活着哦。”
“...............”
“算了。黛米，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想......自己待一会，抱歉。”
“不，您无需道歉，殿下。遵命。”侍女再次恭敬地鞠了一躬，“另外，天色不早了，请问明早的早餐您想要我准备什么呢？”
“早......餐......？”少女一愣，双手痉挛般地死死捏住了裙子，呼吸急促起来。良久，她才缓缓恢复正常的神态，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和......和昨天一样就好了。”
“遵命，殿下。”侍女退了出去。偌大的、华贵的房间里，只剩下女孩自己孤独地靠在椅背上。
她伸出手，活动了一下手指，做了一个抓取、放开的动作。
“唉，说到底我还真是羡慕你啊，没有记忆的、幸福的人啊。”
“原来你的记忆，是停留在‘那天傍晚’的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倾诉着什么似的，少女的声音清澈而柔美，却被厚重的悲哀缠绕着，挥之不去。
“早餐......么？可是你知道吗，黛米，那天你准备的早餐，我啊，再也没有吃到哦？”
“因为一切都会在那天晚上结束，包括你。”她紧紧咬住嘴唇，却还是抑制不住无声的落泪，“只是你不记得了啊。你的记忆只会循环着那天之前的一天、循环着、循环着，是这样吧？”
“真是幸福的人啊......”
“什么嘛，到头来，还是只有我自己在时间的尽头、在数不清的痛苦中徘徊啊......”
暗黑色的身影在少女背后缓缓涌动着、舒展着，在斜阳的映照下，那影子被拉得狭长而诡谲。
“是啊，只有，我自己呢......”
【六】
“啊——所以说我们还是得在这些帐篷里休息一夜？”
“没错，异乡的旅客啊。”那名长官点了点头，“十分抱歉，我们行军如果在城里居住会打扰到居民，只能在帐篷里歇息一晚，明天晚上就可以到达莫斯科了。我也先去休息了，有事的话可以到那边的大帐篷里找我。”
“好吧，那就谢谢了。”
月明星稀，除了守夜的士兵，其他人都沉沉入睡。帐篷里没有床铺，只是在地上简单地铺上一条毯子罢了，要是早知道这东西根本没法抵挡北纬五十度的寒冷，我就该带着些保暖设备来。
我在毯子上翻来覆去，始终觉得寒冷难耐，睡是睡不着了，干脆起来走走。我们休息的地方处在一片平原的低洼处，四周景色应该是一览无余的吧？
“啊——”我伸了个懒腰，正想站起身来走出帐篷，忽然一阵剧烈的寒风扑面而来。
“唔——啊——”风刮得人睁不开眼睛，脸上也像刀划般刺痛。不过比起这些，更要命的是，那一瞬间我感到脖子上缠绕着一道凉气，那是一股致命的气息。借助着月亮的一点微光，我看到那柄兵器的刃尖距离我不到十厘米。
“你是，谁——”我企图看清来人的长相，却好像隔着一层雾，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
气息遮断，暗杀者。
大脑在短暂的空白后本能地跳出了这两个词。
“你是谁？”我咬着牙再一次问道，“为什么想杀我？”
“我说你啊，还真是幼稚。”指着我脖子的剑刃上泛起绯红色的光芒，照亮了那人的面容。“如果我真是敌人的话，你已经死了。”
“......啊......”
“......虞前辈，我有理由怀疑你企图把我吓成傻子吧？”我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躺倒在地毯上，无力地吐槽道。
“喂——别睡了，”虞美人收了剑，拽了拽我，“起来起来，跟我到外面走走。”
“啊？有事吗？”
“散步，不行吗？”
“哪有人半夜散步啊喂！”
“你觉得我是人类吗？”
“............”
“我说老姐啊......咳，反常也要有个限度，你是有什么正事要说的吧？”走出帐篷，我看了看一脸凝重的虞前辈。不得不说这位不暴躁的时候还真是个安静的美人。只不过这样的时候比较少......
“你也发现了吧？”
“嘛，如果你说的是这支队伍里没有一丝生者的气息的话，那我应该是注意到了。”我双手抱在脑后，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嗯。但是不止如此。”她摇了摇头，“那个军官在安排住宿的时候，明知道我们是一起来的，却把我们的帐篷排在了相隔最远的地方。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
“至于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支队伍里，”她歪头盯着我，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没有一个人是活人哦？”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