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场奇谭

某日，登野山，于低凹处探头望山谷，山有亭者，脑海突生画面，得一生死小故事

——小序

故事要从许多年前开始，时值王朝方兴未艾，百姓生活富足，安居乐业。当然，繁华背面，总不见得所有人都衣食无忧。正午阳光刺眼，钦州城门内一条宽阔的官道直直地插进城里。在城门一隅背阴处，两个衣不蔽体的乞丐正在酣睡，不时有车马从旁经过，扬起尘土漫天，蝇虫惊得盘旋，须臾又落在污衣之上。一阵嘈杂由远及近，乞丐逐渐转醒，五个黑红衣服的人站在了乞丐近前。其中一个黑红掩着鼻子，看眼神似乎是在跟身后的四个黑红说话，四个黑红点点头，进前几脚踹向乞丐，一阵金属清脆的撞击声中，两个乞丐被套上铁链，顺着官道拖进了城内，直到被房屋遮挡，再也看不见了。

次日，两个乞丐酣睡之处贴了张告示：

犯人邓春来、李长青因赌生盗，于去年十月十二日潜入城中韩举人家盗窃，幸得未遂，然二贼挟持并加害韩家幼子，后不知所踪。前日两犯到案，对盗窃、杀人供认不讳。我朝律法严明，杀人者死。定于本年八月十五日城西望天亭外将邓、李二犯处斩，以告死者，以正刑律，以慰人心。此示，钦州牧：桑之平。太始十四年八月十二日。

又三日，城西望天亭，风卷尘叶，满目萧索。此处离钦州城二十余里，向西过了焘水，穿走晏山峡谷，三日脚程便是徽州地界。晏山之上，孤坟荒冢无数，历来两州横死之人，均葬于此。此时山腰茔冢之间，三个民夫正在挖掘坟坑，几个时辰之后，此处便要再起两座新坟。两个差役坐在一旁监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山风猛烈，只听得什么“冤死鬼”，“乞丐”之类的。

民夫手脚极快，差役已经看不到几人身形，只是不停的有泥土挥出坑外。日上三杆，一个差役起身向东望去。望天亭外已经聚集了大批百姓，面对焘水高搭监刑台，州牧桑之平与州政杨敬尤、州尉洪孝祖正襟危坐。刑台中央，礼官焚表祭天。凡大辟之刑，有伤人德，必敬大礼以和天道。礼官颂毕，向监刑示礼，桑之平微微颔首，洪孝祖捻起一枚令，向刑台挥去。礼官随着令牌的方向一个潇洒的转身，向人群长啸：

“行刑！”

山上的活儿早已干完，在这个极佳的观景位置，差役坐定，目不转睛地望向人群中间已经恐惧到战栗的犯人。待会只消刽子手单臂一搪，人头腾起，看那腔子血溅三尺，那熙攘的人群必然惊慌失措地躲闪，甚是有趣。须臾之间，台上刀已经落下，却听“铛”声脆响，两个刽子手震得一个趔趄，握着鬼头大刀的手因强烈地震感不住发抖。二人站定后呆呆地看着犯人绽开的脖颈，没有一滴鲜血，只有银光闪闪的骨头和红红绿绿的线头。望天亭上下鸦雀无声，看过杀人的一脸愕然，没看过杀人的一脸茫然。

突然，两声尖利的嚎叫从望天亭一直穿透到晏山山腰。山上山下的人此生都难以磨灭的阴影出现了，两个脖子后面裂开、耷拉着脑袋的活死人双脚紧缚，双手反剪，倒卧在刑台上像两只缺氧的虾子，因为无法承受死亡恐惧而发出阵阵哀嚎。此时，所有人都希望二人尽快死去，包括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