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愧疚的一件事
出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雪也在地上堆积起厚厚的一层,雪已经下过一段时间了,但现在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片大片的雪花不紧不慢的飘散着。我默默地跟着,在她左后方两三步的距离。
“之后去哪?”我问。
“哪也不想去,就这么回旅馆吧。”
我在心底谨慎地组织着言语,有的东西只有化作语言才能具有意义,而有的东西只要化作语言就会变得毫无意义,一如梦中的思绪。我不是那种能言善辩的人,只能早早地就在心中酝酿好接下来的话语,认真地选择每一个词,谨慎地把它们一个一个连成句,反复地琢磨这些话语是否能够表达自己的心意,如果不行,就重新选择更适当的词将之替换,直到我对即将说出口的句子百分之百满意。在外人看来这大概是难以理解的,但对我而言这却是必要的工程。
她生气了。
我时常无意地惹怒她,这种时候她总会一言不发向前走,把我抛在身后,但现在似乎又没那么气愤,因为这两三步的距离并没有被拉大。什么行为会惹她生气,我至今一头雾水,尽管我已经尽我努力地小心行事,但依旧没什么成效,时常这样,她在前面气鼓鼓的走,我在她背后默默地跟着,心里组织着道歉的话语。
四周安静得很,传入耳中的尽是些极其细微的声响,鞋子踩过雪地的声音、树枝被积雪压得弯曲的声音、雪飘落的声音,路灯把一切染成了安静的暖黄色。这里不常下这样的雪,通常雪还没来得及堆积,就和雨混合成冰。她的故乡想必也很少下这样的雪,她时不时抬头望着在路灯光线下飞舞的雪花。
她时不时抬头的背影,让我联想到毛茸茸的小动物,像是兔子。不常见的大雪、暖黄色的路灯,前方像是兔子的她,不禁让我感觉自己身处某个雪地童话,童话里还有一个在坡上的旅馆,遗憾的是上坡前有一个红绿灯。
红绿灯,这很不童话。
等待红灯的时间里,我依旧站在隔着她两三步的左后方,绿灯还剩十秒时,她今晚第一次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这是某种暗示,收到暗示我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她把手放进了我上衣的口袋里,绿灯结束,红灯亮起,我们穿过马路。
“真冷啊。”
“是啊,不过马上就到旅馆了,接待室里有暖暖的火炉还有软软的沙发。”
我一边上坡一边想着道歉的话语,想着她笑嘻嘻地说这次就原谅你。
突然一阵寒风把我吹了个清醒,脚下的步子也变得沉重起来。
“马上就到旅馆了。”她的脚步依旧很轻盈。
“是啊,马上就到旅馆了。”
到了旅馆,我们来到接待室,果然火炉暖暖的,沙发软软的,她在我身边坐下,露出不怀好意的坏笑。
“是不是有什么话给我说?”。
望着她的坏笑,我的心不由的悲戚起来,我说出准备好的话语。
“对不……”
但我永远也说不完这声对不起,看不到她说这次原谅你,梦会在这里中断,无论哪一次。我再也没有机会说出这声对不起,无论梦里还是梦外。
有的东西只有化作语言才能具有意义,而有的东西只要化作言语就会变得毫无意义,一如梦中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