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而已》真的能重新定义“姐弟恋”吗?


导语
网络社交媒体上兴起了“姐姐”热,大家在综艺里找“中女”叙事、破年龄焦虑,在影视剧里看爽文叙事、代入“大女主”,而在言情的角度,投射的目标便是“姐弟恋”。
前两天,《爱情而已》几段不同场景不同机位的吻戏花絮激起了看客的肾上腺素,“吴磊在首页亲了一天”随之登上热搜,饶是现今“不相信爱情”的年轻人们,围观到这溢出屏幕的荷尔蒙也得来嗑一口CP。但跟铺天盖地的营销不同的是《爱情而已》的至清至淡,姐弟恋终于跨过“年上女和年下男”这种婚恋模式的壳而摸到了形,不过这爱情似乎没有预告片和拍摄花絮那么令人上头。
——聲視Voisual

- 配比平衡的姐弟恋 -
《爱情而已》第一集,吴磊饰演的宋三川戴上兔子耳朵,在女子马拉松项目中兼职了一把男兔子(领跑配速员);周雨彤饰演的梁友安接管易速网球俱乐部后,跟闺蜜电话大聊每天看见年轻帅哥的好心情。《爱情而已》正在用镜头宣告着对消费男色的堂而皇之。

姐弟恋的风靡一定程度上冲击男权话语主导的传统观念,女性意识的转变导致其在婚恋过程中需求和选择的转变,打破了所谓“年少不知姐姐好,错把妹妹当成宝”的类似将女性归为客体的“市场性”论调。
近几年的影视剧对这一转变的捕捉显然是陌生的,因为这种在婚恋、社会结构中有主体意识的女性往往被安置在脱离现实生活的边缘位置,例如惊鸿一瞥有钱有闲的精致小姨,姐弟恋中的“姐姐”形象,亦是如此。因此“姐弟恋”题材中的底层逻辑,往往是“霸总爱上我”的灰姑娘叙事的延伸和倒置,这个是影视剧比较熟悉的领域,编剧简直信手拈来。
例如2014年的《生活启示录》、2020年的《下一站是幸福》,乃至去年的《爱的二八定律》,都是“姐姐”从上一站“爹味霸总”或者情感创伤后逃脱,来到了下一站比较令人舒适一些的年轻霸总的怀抱。

这种文本性对照如此常见原因之一自然是因为好用,一方面以显性的方式呈现出女性观众对霸总特权的深恶痛绝和报复,一方面又以隐性的形式给予女性观众物质上有安全感的心理基础。这道选择题压根不是“精英男”和“小鲜肉”,而是霸总的缺点和霸总的优点你选哪个,答案显而易见,但这道题不至于搬出来专门给姐姐做。
《爱情而已》的清爽就在于,除了正视弟弟的颜,也敢正视弟弟的穷。宋三川是习惯了坐冷板凳的运动员,出场便是因为不想戴兔子耳朵被工作人员以工钱为难,后来去了梁友安的网球俱乐部固定工资不过几千块,家里还有个无亲属关系的长辈安从(涂松岩饰)卖假发过活。本来嘛,精英傲慢的最重要的心理动因则是多年的财富积累,姐弟恋题材直接让弟弟成为金钱统治爱情的二世祖,且非不讲武德?
而《爱情而已》中的宋三川吃尽苦头却不改乐观的念头,还有的是推己及人的少年意气和担当,爽感虽不干脆直接,但一旦被生活苦闷的社畜捕捉到,绝对像灌了瓶汽水从里到外的透彻,立刻在下班路上多扶几个老奶奶过马路,并发出《致命女人》中刘玉玲般的感叹,“Ah,youth!”。

而影视剧中常见的另一种“姐姐”性转版霸总就更加灾难,无需赘述,当观众在《女士的法则》中看到江疏影饰演的女精英撩一个气质宛若初中生的彭昱畅,或者在《假日暖洋洋2》中听到刘涛饰演的烟火气版安迪对着陈赫宠溺地喊“小东西”,便可直面感受到编剧对姐弟恋无处取材的自暴自弃的冲击力。

这种“姐弟恋”的油腻感并不仅仅来源于刘涛和江疏影对美颜女强人的表演失当,以及彭昱畅和陈赫性张力的不足,更源于剧本整体架构对姐弟恋外壳的肆意套用,而对姐弟恋之“形”、之“神”的弃之不顾,失去了表达上真诚,自然油腻。
而《爱情而已》中不论是第一次见面梁友安成功劝慰宋三川戴兔子耳朵的同理心,还是宋三川用手小心翼翼接过梁友安投喂的罐头的分寸感,都是彼此尊重的体现。而这种循序渐进的界限感,实则是探索内心真正抵达一致直至实现并驱而行的戏剧可能性,更是区别于利益权衡之上的、因世界观和谐而彼此选择的“姐弟恋”模式的文化根本动因。

于是,剧作开篇不仅有被观看的阳光“男兔子”,还有宋三川视角下充满智慧的温柔御姐“女兔子”,而后面展开的剧情中,更有受困于职业瓶颈的女精英和知行合一、目标明确的男运动员。两个人在爱情层面上没有压倒性的权力关系,几乎尽量做到了从性格、职业、三观等方面的配比平衡,《爱情而已》宣传本剧并非“救赎”而是相互治愈,并非幌子。从这个角度来看,《爱情而已》对姐弟恋的塑造的确真诚,成功去油。
- 轻拿轻放的现实感 -
《爱情而已》中的“而已”二字,除了延续《三十而已》系列,大抵也寄托着主创对本剧的定位和野心,那就是轻拿轻放、占据市场。
首先在人选上便不会出现江疏影搭配彭昱畅、刘涛搭配陈赫,或者《芳心荡漾》中秦岚搭配王子异、《转角之恋》中蒋雯丽搭配明道这样的尴尬配置。吴磊是姐狗CP的最佳人选,戏中的星星眼和戏外的言行都是去油利器。周雨彤近几年随性自在的轻熟形象,以及《我在他乡挺好的》中落地的社畜形象相结合,便融合成了知性干练的“姐姐”,“斩不斩男”不知道,但肯定“斩女”,而姐弟恋题材得女性观众便成功了一半,网友“终于不是踩着高跟鞋梳着大背头的女总裁”的评论也证明了市场对梁友安这一姐姐形象的认可。梁友安和宋三川这对CP,总地来说就是舒服。

而不出错的男女主,以及没有被吐槽的夸张桥段并不意味着剧作的成功,目前剧集播出至十八集并未产生为人称道的名场面,距离热搜上令人脸红心跳的热恋期还很远,剧作调性的至清至淡与剧情寡淡一步之遥,《爱情而已》面临着考验观众耐心的收视危机。但这并非是不遵守所谓的三集定律、八集定律,造成的节奏上的缓慢,而在于无论是外部戏剧冲突还是内部情理矛盾,《爱情而已》都浅尝辄止、不痛不痒。
“姐姐”形象之所以被单拎出来寄托观众的情感投射,是因其身上同时具备理想化的个体身份和普遍存在的社会身份,这种两者夹击下的身份困境令其多了些值得探索的空间,即脱离了妻子、母亲这种职责性,“姐姐”存在的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

而梁友安和宋三川的结合则在脱离现实褶皱的同时,变得梦幻且不够令人抓心挠肺。是的,这部剧并没有因为宋三川变穷而更有落地的疼痛感,因为爱情“而已”,不值得展开“身份革命”,失去生活与精神成本的海誓山盟就不美了,不符合求稳求安全的“中产式价值观”,想必就脱离了《爱情而已》“小而美”的制作初衷。

梁友安和宋三川的故事仍旧是偶像剧的言情视角,主角不能市侩和功利、不能怯懦与折中,会破坏美感,只能文明到底。因此承担社会话题和痛点的责任就落到了配角身上。
譬如女主闺蜜单身妈妈罗念(姜珮瑶饰)和困于中年婚姻的阔太太陈可(郭柯宇饰);提供戏剧冲突和爽点的责任就落到了工具性过客角色身上,譬如背信弃义的金翌(高铭辰饰)和油腻精英男奈特(魏千翔饰),前者成了放送金句的指南针,后者则是没有推敲余地的出局者,算不得恋爱甚至相处的选择题。而更微观的视角探寻时代审美变迁的复杂性,以及密不透风的价值交锋,就难以触及了。

因为现实痛点和社会身份的难以触及,这对姐弟CP便只能生发于网球俱乐部内、闺蜜茶话会内、馄饨店内……不断向观众渗透温情确幸的小浪漫,不能开掘,不能见骨。
《爱情而已》作为今年首部受到大范围关注的姐弟恋题材剧作,用清淡精致的治愈系笔触,正在完成描摹姐弟恋的基本形态与审美的市场任务与时代任务,姐弟恋的下一棒则是入情且入骨,不知何时观众能够在更大胆的文本中真正看到值得寄托的爱情理想。
作 者

幽者神队
自由观剧
随性发言
主编:栗子
排版:央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