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狭间】 第1章 摇摆不定的过去(一)

雨一直在下着。
清冷的水珠不断从天空落入地面,在废弃的建筑中拍打着空灵的节拍。
讽世者的寒芒在雨中格外锐利,光滑的斧面上反射出琐罗亚斯墨绿色的面具。
现在该是什么心情?
恐惧?惊慌?彷徨?
都不对。
琐罗亚斯在淅淅沥沥的声音中揣测自己应该有的情绪,可无论想法多么确切,最后大脑反馈给他的只剩下死一样的平静。薄弱的情感共鸣能力让他甚至连最基本的紧张都无法获取。
灰尘在空气中忽高忽低的漫游着,整个世界都落入沉寂的灰色中。似乎是一张平淡的油画,而画中只有一位孤独的守望者,一把沾染了无数性命的凶器和即将到来的风暴。
“哒,哒,哒,”,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打破了雨中的默然。来者似乎是一个人,又像是一只正在行军的部队,正迈着沉闷的步伐踏上战场。
“来了!”
“而且不止一个!”
几乎是同时冒出了两个念头,于琐罗亚斯的脑中瞬间成型,在晦暗视角的协助下,他的身体以超越人类的速度,在几秒以内冲向了声音的源头。
本能产生的紧张感让他的手臂微微颤栗,但前方却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可以捕获。
“哒,哒,”
脚步声依然在继续,不断在耳边升高的分贝,也让琐罗亚斯在奔跑的同时,握紧了从地上拔出的讽世者。
漫天水汽中,一道离弦之箭一般的身影正携带锋利的杀意射向未曾谋面的强敌。
“到了。”琐罗亚斯顿了顿身形,在工地的入口前几百米处停住了自己,脚步声也随他的停歇而消失不见。
1,2,3,4……11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面具人出现在了路的尽头。他们应该就是因琐罗亚斯而来的破道者。
同样是面具,不过一个个洁白的外壳上连出气孔都没有,只画上了数只被打上叉的红色无瞳之眼,瘆人又透露出几分诡异。
雨水从他们头上的高礼帽流下,借助几缕穿透阴霾的光线,琐罗亚斯看清了这时一个人形生物手上拿的是什么:十一把冷兵器,并且末端都有着形态各异的尖头。
手术刀、药品、眼球……一样样足以勾起他噩梦的东西却作为了饰品挂在这些破道者的武器上,这让琐罗亚斯在开打前心中就已经点起几缕愤怒的火苗。“看来这次的战斗可能会比较棘手啊。”琐罗亚斯缓慢地转动着手腕轻轻舒展着手臂与关节,给那群破道者展露出一副惰怠之态,但他的双眼始终隔着面具死死盯着对手,像一只时刻准备扑咬猎物的野兽。
奇怪的是,十一个人一个也没动,像一排沉默的石碑矗立在琐罗亚斯面前。
“光站着是不会引起敌人的怜悯的,还是说你们只是想当排沙包?”故作轻浮的语言挑衅也没法激怒这群木桩。
出于对实力不清晰的忌惮,一时间琐罗亚斯只是紧握住手中的兵刃,蓄势待发,而破道者们也只是直直地望向前方,一动不动,似乎并不急于与对手开战。
双方就这样陷入了令人抓狂的僵局。
琐罗亚斯心中攀升出一阵不祥的预感,明明他已经借助晦暗视角的特性,对近在咫尺的敌人进行了试探,但无论尝试多少次,反馈给他的结果都是空空一片。
就像是……面前没有活物一样。
“难道他们是死人?”
“不,不可能,如果是死人,那么刚刚又是如何移动的?”
“莫非这次的‘诘问与质疑’不再允许视角的插手了?”
那就在琐罗亚斯大脑飞快运转的时候,一阵近乎源自本能的危机感,让他的思绪瞬间被打断。
与此同时,最前排的那个拿着一把黑色手斧的破道者消失不见,凭借直觉与老练的战斗经验,几乎在他消失的同一刹那,琐罗亚斯就快步向前,再用力地转身劈向他身后的空地。
“碰!”金属碰撞的刺耳摩擦声拉开这场战斗的序幕。
即使已经预判到了出现方位,并且提前用讽世者着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可斧刃上传来的震动感还是让他有些无法承受,武器险些在攻击中脱手。
“遭了,这些东西的实力应该每一个都和我差不多,甚至肉搏能力可能在我之上,他们一起上的话,我根本没有胜算!”琐罗亚斯心中骇然,但手上的速度依然不减半分,用最大的力道回应着破道者的攻击。斧对斧,兵刃相接的火花不断弹出。
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晶莹水珠在飞扬的尘土中显得格外剔透,格外凄美。
琐罗亚斯的呼吸声开始有些紊乱,面前敌人的强度显然超越了以往的任何一个对手,明明只是人类的身体,却爆发出了可以裂金碎石的蛮力。
琐罗亚斯狠狠地用斧刃砸上地面,他的后背已经因为汗液与西装黏连在了一起。但可惜的是,尘土飘飞之后,并没有身影出现在琐罗亚斯全力一击造成的大坑中。
“镜没有告诉我实情?这根本不是什么原初律的试炼,而是一场必死的谋杀?但她没有理由去对我有所隐瞒,所以肯定还是有破局之法的。眼下情况不太妙,还是先思考思考如何应对面前的敌人吧。”琐罗亚斯拔出因为激烈碰撞倒插进地里的讽世者,一边拼尽全力挥舞着金属柄,招架着破道者的猛烈进攻,一边冷静的分析局势,寻找翻盘的出路。
力气随着拼杀越来越少,琐罗亚斯发现自己的左手有些脱力了,防守的速度也因此慢了一拍。破道者抓住了这个破绽。趁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用爆发力击飞他手中的武器。然后快速转身,绕道琐罗亚斯背后。
一点寒光闪过,的左臂连同讽世者一并飞向空中。
血花在空气中狰狞的绽放,斑斑猩红似是遮蔽了整个天空的色彩。
“机会来了!”
凭借没有痛感的优势,琐罗亚斯在破道者收回手斧的间隙里,用仅剩的右手给了他的胸口狠狠来上一拳。沉闷的击打声震开了身旁的泥土与灰尘。
足以击穿钢板的力度,只是让破道者的身形顿住了几秒,但也就是这几秒。给了锁罗亚斯跃至半空夺回手臂与武器的时间。
粉红色的丝线从手臂断口处长出,在肉眼不可察觉的刹那就完成了修复。琐罗亚斯借助下落的冲击力,反手抡圆将重新收入手中长柄斧劈向身下的劲敌。在身体落地之前,钢刃就已经斩开了破道者的高礼帽并没入了他的脑中。
“解决了一个。”琐罗亚斯拔出了沾满不明物质的讽世者,一边撑着地,一边大口喘息着。
第一轮交锋休止,他已经开始有些体力不支了。在预期中本该轻松完成的试探性出手,却轻易抽干了他的气力。与往日相比,几乎翻倍的体力消耗和若有若无的感知干扰,无疑让接下来的战斗难度直线上升。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琐罗亚斯猜不出这些诡异的敌人为什么如此强大,仅仅一位就让他差点陷入死地。如果他们一拥而上,恐怕自己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儿,他抬头谨慎地打探了一下前方的情况。很奇怪,明明自己的同伴被解决了,但那剩下的十个破道者依然一动不动,像一排木桩一样插在地里,仔细回想刚刚和手斧坡道者一战的时候,他们也是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似乎同僚的死活与他们并没有关系。
突然,那具了重伤的尸体开始发出动静。泊泊黑流从他的大脑裂口中迸发而出。石油一样的浓稠物质喷出体外,在地上和堆积的雨水混合成了一股墨色液体,蜿蜒着向琐罗亚斯脚边爬去。漆黑的颜色将光都吞入其中。
“刷。”寒风穿膛而过,琐罗亚斯猛然发觉到又有两位敌人发起了进攻,他急忙甩出兵刃,调动所有反应神经回应这次突袭,可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长枪的尖刺在他的感知中被逐渐放大,后知后觉的代价就是两条手臂都飞向半空。
“啊,真是一点时间也不给我休息啊。”被迫迎战的琐罗亚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俯下身子向前奋力一跳,用双脚到接住握住讽世者的左臂。
转腰,蜷身,落地,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利用滞空时间,琐罗亚斯成功收回了离手武器,并对长枪破道者中的其中一位发动了反击。
斧刃入体的触感无疑鼓舞了他的气势,多年杀戮的经验在不知不觉间慢慢苏醒。
琐罗亚斯快速接上右臂,然后用尽全力将讽世者投掷向身后。几招下来他已经开始适应了破道者们的攻击。超越人体的速度和无视物理法则进攻就是这些破道者的依靠,但同时也暴露了破他们几乎没有什么防守能力也不会拆解招式的弱点。跟这群人打架和荒野中与恶兽角力并无二异,只要掌握他们的攻击节奏,精准闪躲来自暗处的冷箭,也就没什么惨败的可能性。
思绪飞快转动的同时,攻击也已经得手。长柄斧破开了雨幕和空气。在尖锐的音爆声中,一位正蓄势待发的长枪破道者被钉死在了地面。
一击毙命。
“叮!”清脆的声响源自长枪的落地,也预示着其主人的身死。
与琐罗亚斯的推测一致,这些冷血战士并不在乎同伴的死活,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杀死风雨飘渺的自己。
一道身影卷着尘土刺向前方,那是另一位长枪破道者。
由于先前琐罗亚斯的有效反击,他失去了左手和左腿,但这并没有影响他厮杀的速度,戳向克奥尼斯的枪尖依然狠毒又凌厉,没有半分留手的意思在其中。失去了武器的反论者只得在密不透风的枪雨中连连后退,屏气凝神,寻找着脱离险境的一丝生机。那枪尖化身为一条左右扑咬的毒蛇,银色的身躯半个都不肯离克尼斯而去,给他一口气的时间恢复降临极点的体力。
“再耗下去,先失去抵抗手段的一定是我。”
琐罗亚斯一咬牙,决定与面前同样状态不好的敌人进行殊死一搏。琐罗亚斯故意停下脚步,将胸口暴露给对手。破道者迅速抓住这个绝佳的进攻点,夹裹着空气的爆鸣声,一把将长枪送入他的心脏处。大片的污血浸染了衣物,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破道者想要收回武器,撕开的琐罗亚斯上半身时,才发现了中了他的圈套。
本该轻松拉出的武器却一动不动的卡在深深的伤口里,甚至还在一寸寸没入他的左胸口。但这并不是破道者的本意,而是琐罗亚斯自己在用右手反向拔枪。他忍着强烈的无力感与窒息感,从敌人手中夺走唯一的兵刃,趁破道者还处于惊愕与不解中时,琐罗亚斯骤然发力,一把将长枪抽离体外,归于自己的手中。
局势霎时发生逆转,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发生调换。
一脚踢出,失去进攻手段的破道者毫无防备被踹的倒飞出去,然后又重重的落向地面。就在他想要爬起的瞬间,一抹银芒闪掠过,他的面具被强大的冲击力打出了无数裂痕,分崩离析的声音似是豺狼死前最后的哀嚎,又好比战争胜利的收兵鸣金,长枪也应声插入他的头颅中。
经历了又一场赌命对决的琐罗亚斯再也稳不住身体,向身后的水泥地倒去。刚刚投出的最后一击已经挖空了他身体里的所有力气。他现在甚至连站起身寻找另一只断臂的体能都挤不出。像只待宰的羔羊,被拔去所有爪牙躺在地上,等待生命被画上休止符。
他艰难地抬起头,想望望自己遍体鳞伤的惨样,但不妙的是,胸口中并没有如预期一般出现粉红色的丝线将伤口愈合如初,猩红的液体依然在喷涌。虽然没有痛感,不至于疼得昏死过去,但还是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一点点流失。死亡,很可能就在下一刻。
在足以杀死普通人无数次的舍命攻击面前,凝胶血肉也显得格外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