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落花有意(中)【羡忘】
本章预警:羡忘,双儿文学,HE,其他详见前言。


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在对着帐顶长长吁了一口气后无影无踪,他支起身缓缓抽出了那条胳膊,托住蓝湛的头轻轻放在藤枕上,拉展开被踢成一团的被褥,盖住了小人儿裸露在外的小腿和脚丫,坐在床边又凝望着那睡颜缄默了片刻,静悄悄地带上了门。
大半个时辰后,他与宋岚练出了一身臭汗,在溪边冲洗了往回走,远远就望见素白的一团,嘚儿嘚儿地朝他奔过来。魏婴下意识地就张开了双臂,任小双儿扑个满怀。
“今儿起这么早?”
“你说话不算话!”
见魏婴诧异的眼神变的迷茫,蓝湛更郁闷了,撒开了吊在魏婴脖子上的手,气都没喘匀,恶狠狠地戳他的心窝子:“你昨儿晚上答应我的!今天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干活……我不会再给你添乱了真的,我一定认认真真干活~你都答应我了你不能耍赖!”
“我什么时候……”
魏婴叉上腰正要理论,忽而注意到小双儿半边脸蛋上一块块未消的枕印,嘴角一道白白的口水渍,襟口松垮着,腰间的系带系得凌乱,发带还是昨夜睡前半束的模样,大概是一睁眼没见到他人就着急忙慌地追来了。
一旁的宋岚眼神不知该往哪儿放,一会儿望望天一会儿望望山,摇头晃脑抿着嘴偷笑。听到魏婴让他先去灶屋用早饭,连连应着,一溜烟跑没影了,识趣的很。
“就昨儿夜里在床上啊,我说'我明天帮你一起干活好不好啊',你说'好,知道了',你说了的!”见没了旁人,小双儿急忙先发制人,又怕魏婴再嫌了他,又蔫蔫地耸了肩,“不添乱……”
“好了,看你委屈的~”把换下来的衣物塞进人怀里,魏婴拢紧了蓝湛的襟口,抬着他的下颚揉揩着那小块的口水渍,“虽然床上的话一般都不可信…不过你一小孩儿呢,肯定不懂~你都说我答应你了,还这么着急干嘛?洗漱了吗就往外跑,也不怕人笑话。”
拉着人重新回到屋里,打水给他梳洗,魏婴顺便也先搓洗了自己的衣物:“你…确定一定要今日跟我一起去干活?明天不行?”
“明天也行,但今天也要!”
“行,那你别后悔昂~一会儿先去吃饭,吃完了稍微缓缓,别到时候再给我吐咯~”
当兴致勃勃的小双儿如愿以偿的被领到了苍蝇嗡嗡乱飞,不知藏在哪儿的蛤蟆咕咕直叫的粪坑边上,魏婴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观赏蓝湛脸上的五颜六色。
“今儿的活呢,主要就是…施肥。”
“肥…肥呢?”
蓝湛目瞪口呆地扫视着眼前这一池子的秽物,一个没忍住当真反出些酸水来,漫到喉管又给他捂着嘴咽了回去,被激出了生理泪水。
“没事吧?”魏婴旋即将水囊递过去,“就是这些了,得挑到田里去浇……要是受不了你就先回去,用不着勉强,嗯?”
“没事咳咳…没事没事~”否认三连,蓝湛捧着水囊呛了一大口,模仿魏婴喝酒的样子,豪迈地用袖口揩了揩嘴角溢出的水,“老魏你…你教我~”
不知缘何而起的欣慰,也不知由何而生的欢喜。让蓝湛稍稍蹲下身,魏婴温柔地拿起扁担落在他的肩上,牵起他的手圈过扁担握住,话音里皆是爱怜:“起身的时候,千万要慢一点,不要着急…对,慢慢的,小心闪着腰,保持平衡……”
……
小双儿能挑着两只空桶跟在魏婴身后摇摇晃晃不摔倒得走出个来回时,日头已经很晒了。两个人的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脸上挂了一道一道的黑印子。
魏婴终于在蓝湛的两只木桶里各盛了小半桶的实物,眼瞧着他抿着唇紧张兮兮地站稳了,急切地迈开步子往前赶,连忙给自己舀满了两整桶,担一挑,大步流星地追到前头,压慢了他的步伐:“当心脚下,走稳当了!”
歪歪扭扭一摇三晃,总算坚持到田埂边上,“咚”的一声,木桶重重落下,蓝湛迫不及待地卸了扁担蹲下身,不待魏婴开口,欻欻两下就将木桶推翻了:肥料只一半流进了田里,一半淌在道上,溅得小双儿的衣摆和鞋尖上斑斑点点。
根本来不及阻止的魏婴眼瞧着这惨状发生,只能在一旁扶额:“嗨哟蓝忘机啊蓝忘机……是让你给它们施肥,不是给你自己施肥啊喂!”
“不是这样倒吗?”想要扭头同魏婴说话的人没蹲稳,又向后摔了一个屁股墩。
哭笑不得,魏婴伸手将小双儿搀起来,让他站远了些,然后拿起舀粪勺熟练地舀了肥料往田里浇:“用这个啊,不然那边远的怎么浇得到呢?”
想要挠头的动作猛然顿住,蓝湛摊着手发愁得打量着黑漆漆的掌心,低头望见靛蓝云锦的裙裾上全是污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悲从心起——这是他落难那日的衣服,这么多天洗洗换换,也只有这件穿着最舒服。尽管晓星尘给他的棉布衫与魏婴他们的麻衣比起来已经算是格外的细腻柔软,可较之于他平日里穿的衣料,终归还是粗糙了些,活动的多了还是会蹭得他皮肤发红刺痛。如今可算是毁了……被自己臭到瘪嘴,他手足无措地朝魏婴眨巴眼睛:“那…怎么办……”
“怎么办呐?赶紧回了呗!”魏婴摸了摸鼻梁,将蓝湛另外小半桶的肥料用力往田里泼了,装得跟半点儿都忍不了似的,拿手狂扇着风,“要我都按你挑的这点儿,到天黑活也干不完呐,饭都没得吃了。”
“活…活干不完就…就不可以吃饭吗?”仿佛听到了什么奇闻异事一半般,蓝湛满脸震惊。
“活都干不完,还有脸吃饭?”
魏婴手撑着竹竿,下巴抵在手背上,憋笑憋得着实辛苦。可怜小双儿当了真,抠着手内心好一番挣扎,默默地拾了扁担挑着两个桶又一瘸一拐地往粪池走。
拎着食盒来给魏婴送餐食的温情撞见这一幕,赶紧喝止了,瞪着魏婴好一通训斥:“魏无……爷!你做什么又哄人家公子逗趣儿,他腿伤可还没好透,再伤了筋骨加重伤势你可高兴啊?!”
“哎哟…哎哟哎哟,我忘了!”恍如大梦初醒,魏婴赶忙拉着蓝湛就近在石头上坐下,也不管脏不脏的,握着鞋跟给人脱了靴子,在他腿上揉揉按按地查看伤势,“这可是他自己觉着新鲜要跟来的啊~再说,我哪儿哄他啦,上回是谁没给我留饭害我饿了一晚上的?”
“那回还不是……”
“得得得!往事如风,不必再提~”拍掉了小屁孩儿够出去企图摘旁边那个半生不熟的野果子的手,魏婴站起身向温情招招手,“你快看看他那腿有没有事,我怎么感觉还肿了呢?坐一会扶他回去歇着吧。”
“老…魏哥哥!”见魏婴重新挑起了扁担,蓝湛慌慌张张地起了身想要跟上。
“好啦,放心~”转过身捏了捏小双儿的腮肉,魏婴给人多添了两道乌黑,乐出了两只月牙,“快回去洗洗换身衣服,小花猪都熏臭了~我很快干完,晚上我的饭菜分你一份,不会饿着你的昂~”
又是没能跟老魏形影相随的一天,蓝湛换好衣服吃了午饭,因着脚脖子上敷了膏药被温情督促着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又在桌边托着腮坐了一柱香,哼哧哼哧地搬了藤椅到院子里的枇杷树下伏着,神色戚戚:“唔…老魏怎么还不回来呀……慢死了……”
大约是申时了吧,斜阳拉长了树影,在缝隙间洒落一颗颗耀眼的珠宝。蓝湛正掬着手与光影作乐,熟悉的声线由远及近:他的魏哥哥手里拿的不过是那条不听使唤的扁担,却像极了画本子里握着长缨丰神俊朗的大将军——一双多情而忧郁的凤眸,令天地失色,踩着七彩祥云,气吞山河。
“老魏!”他几乎在霎时间就从藤椅上蹿了起来,三两步飞奔过去,却被魏婴伸出的手按住了脑袋。
“打住打住!我身上脏~”
将温宁手里的包裹丢给蓝湛,魏婴脱了外袍扔进水桶里,又仔细洗净了手,才凑到小双儿身边,让他打开看看。
“新衣裳?给我的吗?”话是这么问,可还没等魏婴回答,蓝湛已经拎了衣服往自己身上比验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好看吗?”
怎么会不好看呢?四年里,魏婴从未见到过生得这般可爱而不失俊雅,清冷又不乏生气之人,如千年寒冰,更似纯美璞玉。即便是他在京城的那一十五载,相识的众多公子小姐之中,也无人能及他万一。
这浅碧色的锦缎是他去年新年前去集市上置办新衣时买下的,虽不是名锦,摸着却也是极为清爽丝滑。袖口和前襟上都绣了绿叶白花,花是牡丹,谈不上高贵,却足够典雅,落落大方。众多布匹绸缎之中,他只瞧了一眼便相中了,难得阔绰地花去了攒下的半袋子碎银子,回头被温情责怪时倒也理直气壮,神神叨叨地说将来总会派上用场。
“原先以为你顶多三两日便是要走的,也没想起给你添什么衣物,这一拖…竟是一月有余……实在是…怠慢了。”收回潋滟的目光,魏婴故作随意:“衣裳当然好看啊,你穿着…估计还行吧~”
“不是还行,是好看!”听话听半句,小人儿的心思到底是放在了新衣上,鼓了鼓腮帮子,竟不是生出了什么思乡之情,噔噔噔要往屋里去,“不信…你…你等我试给你看,我阿娘说我穿什么都好看的!”
“那不急,先放屋里吧,晚点再试也无妨,我都目测过了,这尺寸应是合身的。”魏婴跟到里屋把这一人一衣扒拉开,双手搭在蓝湛的肩上推着他去灶屋,“今儿中秋,宋岚正巧在湖里逮着六只蟹,已经让晓星尘下锅了,去晚了可就没有咯?”

小可爱们放心吃糖,不会很虐的,最多就是那种酸揪揪的感觉,还是在两三年后。就…安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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