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春华秋实（21-22）
一进入八月，早晚陡然凉爽起来，天气变得令人舒适。
八月田里农活不少，虽然旺田的地转让给了李家，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眼瞅着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想必又会是大丰收，更加马虎不得，因此，旺田每天都起得很早。
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帘子那头的小陆。夜里凉，小陆总是把被子裹得很紧，露着一张脸在外面，旺田手热，又喜欢摸小陆的脸，只要将手伸过去，睡梦中的小陆就会不自觉地贴进热源，把头枕在他的掌心。
比醒着的时候会撒娇多了。
旺田摸上瘾，不小心把睡着的人吵醒。小陆眨着眼看了看他，又偏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怎么起这么早——”
话没说完，唇又被人衔住吻了半晌，直到变成红彤彤水润润的才撒口。小陆也不生气，只是这会儿彻底醒了，用清澈透亮的眼睛看着他。
“这个月估计都要忙。待会儿我把饭给你做好，晌午我就不回来了，你自己记得吃药。”旺田理着小陆睡乱了的头发，轻声叮嘱，“郭小渔中旬才回学堂，你行动不方便，有事儿就喊他，他中用的。”
小陆白了他一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谁家不把孩子捧在手心里宠着，也就你把自己儿子当仆人使唤，小孩子这时候应该撒欢地出去玩才好，以后还有受苦受累的日子呢。”
旺田不反驳，笑着刮了下小陆的鼻子，捧着对方的脸又猛亲了两口，才依依不舍地出了房间，去厨房做饭。
灶台上摆着昨晚泡上的黄豆，用小巧的石磨细细推磨两遍，再多添些水用小火慢煮。煮豆浆的时候旺田又用加了枣干芝麻的糯米粉团擀了几个小饼，丢进油锅里炸到表面金黄，夹起立在碗边沥油。
忙活完这些，小锅里熬煮的豆浆也刚刚好，旺田连着昨天没吃完的小咸菜一起端到院里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小陆正杵着拐杖站在院子里。
“没再睡会？”
“早上凉爽，起来活动活动，中午再补觉。”小陆挪到桌边坐下，把自己的假发用木簪子挽起来。“好香。”
“舀面儿上的喝，下面全是渣。”旺田给小陆盛了一碗，“放糖不？”
小陆摇摇头，他怕烫，吹了半天才嘬了一口。这汤口感微妙，有点豆腥味，但是自带一股淡淡的清甜。
见小陆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旺田也高兴，边给自己盛了一碗边说道：“待会找个空罐子，把没喝完的倒进去吊井里镇着，中午热的时候喝，解暑。”
小陆点点头，又咬了一口外酥内软的小饼。两人在院子里随口聊着些没什么意义的话，小孩子在屋里睡懒觉，梦里闻到了豆浆的香味，吧唧吧唧嘴，翻了个身。
普通人的早晨平淡又闲适。
自从郭小渔跟李兴庭说小麦会翻身会爬之后，李兴庭就隔三差五跑这边来“围观”，两个“大”的带一个小的，小陆确实轻松很多。而且，不知道是小孩子心细还是大人过于讲礼，李兴庭每次来都不空着手，今天拎几个鸡蛋，明天揣几个包子，有一次甚至还拿来一匹布料，小陆不肯收，李兴庭躲得老远，说自己娘穿这大红的颜色太可怕了，姐姐们也不喜欢，让小陆就当做好事收下了。
后来还是旺田做主收了下来，裁了一块给小麦做了个红肚兜，剩下的压在箱底，早晚能用得上。
这会儿，小麦正穿着那小肚兜，被两个孩子扶着在床上学走路，两个白萝卜一般的小胖腿，走一步，肉就抖三抖。因为有人陪他玩，所以显得很兴奋，咧着嘴眯着眼“嘎嘎嘎嘎”地叫着。
“他一定是在喊哥哥。”李兴庭确信地说道，郭小渔狂点头表示同意。
小陆坐在一旁笑着看，眼神一飘，看见了李兴庭带来的那杆“红缨枪”，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棍子，倒是笔直，长度比他自己都高一个头，前头还绑着根红绳。
他记起郭小渔提过一次，说好像是拜了个退下来的老兵当师父，但具体是谁，郭小渔也没见过，只知道李兴庭成天比划一些他看不懂的招式。
小陆招了招手，把正在挠小麦痒痒肉的李兴庭喊了过来。
“听说你拜了个师父？”小陆指了指那‘红缨枪’，颇感兴趣地问道，“你比划两下，我看看呢。”
李兴庭有些惊讶，惊讶过后又有点为难，看了看专注逗孩子的郭小渔，又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闷闷不乐地说：“其实没拜成，那大叔不乐意收我，是我自己偷偷爬墙头学了两招，照葫芦画瓢练的。”
这回轮到小陆惊讶了：“他为什么不收你？”
“他没具体说。我说我要保家卫国，做个大侠，他说什么……刀剑无眼，只会取人性命。”李兴庭挠了挠头，“反正那人怪的很。我只知道他每天都会在院子擦他的长枪，然后比划两下，我就偷偷学了两招。”
小陆没再多问，只让李兴庭给自己比划下看看。李兴庭兴冲冲地拿起自己的长枪，一板一眼地舞起来。
动作虽然不太规范，但小孩子的表情严肃认真，抿着嘴，每一个姿势都尽力做到端正有力，想必是废了不少功夫练习。
“倒是像模像样，刚刚那个姿势再摆好我看看。”小陆用蒲扇指了指李兴庭，李兴庭赶紧把姿势摆好。
“脚尖不要这么用力，胳膊端平，头别往前倾，”见对方摆好姿势，小陆杵着拐杖站起来，用扇子点了点几处关键，“连上下一招……对……胳膊别弯，端平了挥出去，你得感觉枪尖也用上力才行，别光动手腕……”
小陆指导得像模像样，一番改正下来，招招式式和当初李兴庭自己看的八九不离十。
李兴庭兴奋起来：“表姑你这么厉害，还会长枪呢？”
“……嗯，以前认识个在天策军当兵的朋友，跟着学过两招罢了。”小陆坐了回去，用扇子扇了扇身上的汗，“看见你比划才想起来，被你偷师那师父估摸也是天策军里退下来的吧。你这长棍太长了，又沉，你年纪又小，端不动很正常，今天放我这，我给你改改。”
小孩子这会儿眼睛已经在放光了：“您还会改武器呢？”
小陆笑笑：“不过是改个长短，大约修个样式罢了。不过，我也只能指点你一些基础的，李兴庭，你要知道，没有人喜欢战火和死亡，尤其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兵。你到底是为什么端起长枪，要心里想好，好好和那师父说说，我觉得他会收你的。”
李兴庭点头如捣蒜，一改往日的咋咋呼呼，神色十分认真。
傍晚旺田回来的时候，见小陆握了把刀，正坐在院子里削棍子。
“你怎么把这刀翻出来了？”旺田搓了张帕子擦身上的汗。
“家里别的刀用不顺手。”小陆没抬头，“反正只是改个粗细和长短，再刻个枪头出来，自己的刀反倒用惯了。”
“给谁做的？”
“李兴庭，貌似是在村里认了个师父，偷学了几招，我指点了下。”小陆突然想起什么，皱着眉抬头看向旺田，“你空了还是打听打听吧，别遇上坏人了。”
“那不能，你说的那人我知道。他原就是常乐村的，听说年纪轻轻就去了边关，结果一走好多年，他爹娘都以为他死了，也没别的孩子可依靠，晚年是村里人轮流帮忙照顾。前两年老两口不知道怎么走到了河边，听说是一个掉下去了，另一个要去拉，结果又赶上汛期，眨眼就冲没影了，最后在河下游发现的。”
旺田一口气灌了一杯冷茶继续说道：“前段时间这儿子突然回来了，村长就让他回他爹娘的房子里住了。都说父母在不远游，这人也是狠得下心。”
小陆削棍子的动作停顿了下，但没说什么，只是垂着眼慢吞吞地把木棍改细。旺田看见小陆神色不对，自知说错了话，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在小陆旁边坐下。
“小渔呢？”
“屋里睡着呢。”小陆语气一如往常，“中午没睡觉，下午又玩累了，我让他小睡一会儿，你去喊他起来吧。”
旺田抻着脖子看了眼屋内，果然在睡觉。
“不着急，让他睡。”旺田笑着去亲小陆的脸，嘬了一口又一口，“等他醒了，你又好不理我了。”
“哪有这么夸张……”小陆板着脸把做贼一样的旺田推远了些，对方不乐意，干脆夺了他手里的活计，搂着人亲了起来。
时隔多年，旺田再度有了“小别胜新婚”的感觉，明明只是早上出门傍晚回来，可一天看不见小陆，他干活都不顺手。
别看小陆刚来时像个冰山一样，旺田觉得自己这么热，怎么也能把人焐热了吧。这会儿的小陆被他搂在怀里，可不就化得像是一滩水，一只手捏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抵着他胸口，被吻得舒服了，手指就会轻轻抓起来。
让人心痒得不行。
旺田还想趁着小孩睡觉时多占些便宜，小陆突然一把推开他，差点没把他推倒到地上去。他一头雾水刚想问怎么了，门口突然传来两声干咳。
白发的丐帮老头吹胡子瞪眼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打狗棍。
旺田惊讶地站起来，把小陆挡在了身后。
“师父？”
小陆突然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
幼时的他淘气又贪吃，可是家里规矩多，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习武，生活起居方面也在时时刻刻被约束着。所以他很喜欢姐姐，因为姐姐会带着他一起叛逆。两个孩子经常躲在一处，你一口我一口，分享偷买来的烤羊腿和奶酥，而运气不好时就会被大人抓个现行。
就比如现在这样。
小陆低着头想着些有的没的，旺田端坐在他旁边，他的师父抱着手坐在二人对面，颇有升堂审犯人的感觉。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门都不关，成何体统！”丐帮师父老当益壮，说话声中气十足，“郭旺田，我问你，你这一院子的鸡鸭和牲畜呢？还有，我刚刚来的路上还看见你李大哥在你田里干活，你倒好，自己在这花前月下的，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老头子脾气大，越说越生气，忍不住抄起打狗棒就要揍旺田。旺田早就习惯了，根本没想还手，却没想到小陆突然站起身眼疾手快地伸胳膊替他挡了一下。
丐帮师徒俩都吓了一跳。老师父想着自己徒弟皮糙肉厚又抗揍，因此下手没收力气，棍子打在了小陆露在外面的小臂上，啪地一声，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旺田顿时心疼了，拉着小陆的胳膊仔细查看，嘴上小声埋怨道：“你替我挡啥呢，我挨揍都挨习惯了。疼不疼？挺疼的吧？真可怜，都红了……”
小陆有时候身体比脑子转的快些，这会儿站在那有些尴尬，因为老师父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我去喊郭小渔起来，顺便准备晚饭，你和你师父聊……”小陆抽回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别让他打你啊，实在要发火，吃完饭冲着我来。”
“那我哪儿舍得啊。放心吧，他嘴硬心软，哄哄就好了。”旺田笑着回道。
老师父歪着嘴吹胡子瞪眼：“我可全都听见了！”
旺田嘿嘿一笑，把小陆扶回屋里，回来坐在师父跟前给他解释来龙去脉。
他自小没爹没妈，是师父和众多师兄师姐一起把他拉扯长大的，他们师门虽不注重武学，但在为人处世和人格培养方面十分严格。旺田对师父敬重信任，因此将与小陆相识的经过，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几乎没有隐瞒，只是故意模糊省略了一些细节。
老师父皱着眉听完，重重地叹了声。
“简直胡闹！就你这三脚猫功夫，竟然让自己卷进这么危险的事里！”
“话不能这么说。”旺田摇着头，“水贼又不是小陆招来的，天下本就已经不太平了，你不想卷进去，想过平安顺遂的日子，可人家不见得愿意放过你。若是没有小陆，我和郭小渔活不到今日。他是我的福星。”
“福星……哼，什么福星！”老师父用打狗棒敲着地，“别跟我故意岔开话题，我说的是水贼的吗，我说的是以后！”
“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旺田低头当鸵鸟，“大不了我就拖家带口回君山去，反正武功高强的朋友们那么多呢，我就厚着脸皮去求他们罩着。”
“臭不要脸！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老师父大怒，抬棍子又要去揍旺田。郭小渔从屋里跑了出来，嘴里喊得可亲。
“萧爷爷~你好久都不来看小渔了~”
上一刻还是铁面阎王的老师父立马变了脸，立即变得慈祥亲切起来，把扑进怀里的郭小渔拎起来抱在腿上，一脸慈爱的笑容。
“诶呦我的乖孙，让爷爷看看……不错，这一年长肉了，也长个子了，哼，你爹倒是把你养的挺好。”
郭小渔亲亲热热地搂着老师父的脖子，响亮地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口：“所以爷爷就别生爹爹的气了，气坏了自己小渔多心疼啊~”
“哼哼，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你不是怕我气坏了，是怕我把你爹爹打疼了吧。”老爷子佯装生气，“郭旺田，行啊你，现在一个两个的都替你说话撑腰了，我也管不了你了。”
旺田给老爷子添了杯茶，笑道：“这哪儿的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等我七老八十了，您也照样可以揍我的。”
“贫嘴。赶紧滚去做饭去，让病人帮你张罗晚饭，出息了你。”
“得令，这就去。”旺田装模作样一拱手，“今晚就拿我最拿手的拌面招待您，李大哥给的熏肉做臊子，可香。再给您开一坛好酒，我好好陪您喝一回。”
旺田起身回了屋，又把小麦抱出去给老爷子玩，老年人就喜欢含饴弄孙，看见大胖小子开心的不得了。
小陆在厨房帮旺田切食材，听见院子里欢声笑语，带着询问看向旺田。
“放心吧，没事了。师父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只是担心我而已，”旺田搂着小陆的腰，“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过太细节的我没说。你放心，我既不会让咱们的事牵扯了他，也不会让他对你有成见。”
小陆点了点头，旺田办事一向细心周到，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过，我来这么久都没见过他，他不常来吧？这次有什么事？”
旺田松开小陆，继续低头揉面团：“没啥事，他每年都差不多这个时候来住两天，陪我过个生辰。”
“……”小陆一愣，“你什么时候生辰？”
旺田咧嘴一笑：“明天。”
当夜的晚饭是拌面。臊子用的是熏肉切丁，化猪油烧热，将肉丁炒香，再放入家中有的笋干和青菜丁，最后放一把新鲜的小米椒，爆炒后少添些水收汁盛出。手擀面则加了鸡蛋和盐，以保口感劲道，煮好后过一遍井水，防止粘连。
吃的时候舀两勺油汪汪的臊子淋在面上，再添两勺酱油，倒上些陈醋，这么一拌，肉香和辣椒的香味瞬间扑鼻而来，引人食指大动。
老爷子最满意的就是旺田的厨艺，看似不太精致，有时候还喜欢乱做，偏偏做出来的饭菜又香得很。
他美滋滋地眯着眼嘬了口酒，余光看见埋头吃面的小陆。刚站门口那会儿他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姑娘，后来听旺田说完再仔细一看，看是能看出些男子的模样。
男子……虽说老爷子心底里还是觉得女人才更温柔贴心，不过又不是他过日子，管他们的呢。爱咋咋地吧。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老爷子十分自然地往柴房走，小陆面色犹豫，旺田倒是习以为常，帮忙擦干净了躺椅，又备好了茶水和薄被，由着师父自己折腾去了。
旺田回屋时小渔已经睡着了，小陆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掌被男人握在手里，小陆抬头，看见旺田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本来还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师父讲，如今也算了却一件心事了。”旺田搓了搓小陆微微发凉的手，“等你病养好了，明年开春带你回君山转一圈，那个时节君山的桃花开得漫山遍野，比永安镇的好看多了。”
小陆静静地听旺田讲，微微笑着，但没没说话。
“在想什么呢？”旺田把下巴搁在小陆的肩膀上。
“没什么，”小陆低声说，“……就是想到你生辰，好像我都没什么可以送你的。”
“嗐，这有什么的。”旺田抬手把人搂住，“今年能遇见你，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那明年呢？”
“明年再想明年的事。”
寿星第二天起床就收到了一碗加了蛋的长寿面，是老师父亲自下厨做的。旺田笑着谢过了师父，呼噜呼噜地吃完面，转头就进了厨房开始忙活。
老师父吃完饭后出门转了一圈，大包小包拎回来一堆东西，也冲进了厨房开始忙。小陆还有些迷茫，过了会儿，门外响起呼喊声，郭小渔去开门，竟是沈阿牛带着妹妹和凤先生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今儿是八月十五啊，中秋团圆，”出来招呼客人的旺田见小陆一脸迷茫，笑着刮了下对方的鼻尖，“我想着你最近身体也好些了，平日里总闷在家里一定无聊，趁着这个日子大家一起聚一聚，也让你开心些。”
小陆心里感动，趁着周围没人看，主动偷偷亲了旺田一口，然后红着脸偏过头。旺田先是一愣，后又恨不得把旁人都撵走，拉着小陆在屋里胡闹上一整天。
厨房成了三个丐帮弟子的天下，郭小渔正在协助小麦啃一些外皮柔软的月饼，凤先生厨艺不精，这种日子无用武之地，便和小陆做了伴。
“前些日子镇上赶集，遇见个西域的商人，正在卖一种色泽暗红的酒，说是有葡萄酿的，我想着你可能喜欢，就买了两壶，送一壶给你，”凤先生把酒壶递过去，又后知后觉地缩回手，“不过你还在吃裴大夫给的药吧，能喝吗？”
小陆眼巴巴地望着凤夕手里的酒壶，犹豫着说道：“就一小口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凤夕去拿了两个洗干净的茶杯，一人倒了一个杯底。暗红的酒液像是流淌的血液，但确实飘着一股葡萄的果香。
“是家乡的味道……”小陆抿了一口，眼眶有些湿润，“好久没喝过了。多谢凤先生，太感谢了。”
凤先生温柔地笑笑，没有追问太多：“你喜欢就好~”
两人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话题多是西域那边的风土人情和民俗习惯，话题的间隙，小陆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凤先生是否听阿牛说过那日他们遭遇水贼的情形，他有些问题要问。
凤夕只了解大概，具体说不上来，便去把正在剥豆子的沈阿牛叫了进来。
听了小陆的问题，沈阿牛凭着回忆讲了一遍，说着说着，小陆脸色就有些不对了。
“你是说，只发现了两具完整的尸首？”
“是，一个独眼，一个胖子。”阿牛点点头，沉声道，“还有一条胳膊一条腿，但是没有寻到主人。”
